第二天一大早,張金稱趕在到聚義廳處理寨務前,調來兩伙貼身侍衛,命令他們今後直接歸柳氏調遣。/www。qΒ//無論柳氏要去哪裡,都在保證她安全的前提下儘量滿足她的要求。無論誰敢對柳氏不敬,都儘管撲上去打,打出人命來自有大當家撐腰。
柳氏模樣生得嫵媚,出手又大方,處事還不像張金稱的其他女人那般斤斤計較。所以眾侍衛聽到大當家的吩咐,立刻興高采烈的答應了下來。
倒是柳氏本人覺得張金稱這樣做太興師動眾,緩緩地垂下眼皮,扭捏地推辭道:「外邊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妾身就在主寨內走走便可,不需要勞煩這麼多弟兄!」
「不勞煩,不勞煩,你沒看他們笑得有多開心!」張金稱大大咧咧地擺手,「這幫小子,都惦記著你的賞錢呢。你可叫小茹幫你將錢袋子看緊些,千萬別被他們甜言蜜語都騙了去!」
「看您說的,弟兄們還不都是衝著爺的面子,才高看妾身一眼!」柳氏抿嘴而笑,雙目婉轉處,掀起數頃春波,「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大當家賞給妾身的,妾身自己根本花不完。才大著膽子替爺打賞出去。弟兄們嘴上雖然不說,心裡肯定明白這是大當家的恩澤!」
「你這嘴,簡直能把死人說活過來!」張金稱被拍得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通泰,按了按柳氏的肩膀,笑著搖頭。「你的錢,你愛怎麼花就怎麼花,我不管。花沒了千萬別哭著喊著找我來要就行。記得有空去看看鵑子,她爹和她師父一直念著你的好呢!」
話音落下,眾侍衛立刻將臉轉開去,背對著張金稱笑得直抽。杜疤瘌不會教女兒,把自家千金教成了一個母大蟲。眼看女兒年齡一天比一天大,脾氣和武藝也一天比一天見漲,愁得幾乎睡不著覺。但世間萬物,總符合相生相剋的道理。正所謂「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平素天不怕地不怕的玉羅剎杜鵑,偏偏對新來的柳氏敬服得很。所以在三當家杜疤瘌和五當家郝老刀心裡,早就把柳氏夫人當做了自己家請的免費教習。只要發現女兒情緒不穩定,便想方設法將其向主寨這邊趕。
「笑什麼笑,當心被鵑子看見,請你們吃馬鞭!」張金稱也很快意識到自己剛才說話時的語病,板起臉來,佯怒著斥責。
他的真正意圖柳氏自然曉得,偷偷沖他眨了眨眼睛,低聲回應,「幾天不見,妾身真的很想鵑子呢。待會兒轉得累了,正好去看她如何操練手下的弟兄!」
「去吧,去吧。注意著點兒,剛開春兒,水邊風涼!」張金稱心領神會,眨眼相還。多少年了,還是在兒子沒出生前,第一任妻子曾經讓他感覺到這種彼此心意相通的溫情。之後家中的雜事越來越多,夫妻兩個每天累得都像牛,到了晚上連體己話都顧不上說,沾上枕頭立刻相對著打呼嚕…….
想起當年貧賤夫妻互相扶持著苦苦掙扎的日子,他心裡不覺又湧起了一股難言的遺憾。造反之前,兒子張季被他送到了塞外,妻子也被他趕回了娘家。如今,他們娘兩個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如果都還活著的話,張季的個頭不會比程名振低,而妻子……
慢慢收起笑容,他轉過身,走向遠處的聚義大廳。還有很多雜七雜八的事情在那裡等著他,亂世之中,活下去才是第一位的。記憶中溫暖與幸福,早已經成了一種可望不可及的奢侈。
墊著腳尖目送張金稱的身影遠去,柳氏像新婚的小媳婦一樣嘟了嘟嘴,然後轉過頭來,低聲向幾個親衛嘀咕,「終日只見他忙,也不知道都忙些什麼!七八個寨主呢,還用得著是事兒都自己干?」
「要說大當家對您可是沒的挑!」幾個侍衛趕緊圍攏上前,笑著安慰。張金稱最近一段時間身上發生的變化,大夥都看在了眼裡。誰都明白,雖然此刻柳氏的地位跟其他姬妾沒什麼差別,但早晚有那麼一天,寨主夫人的位置是屬於她的。所以拍好了柳氏夫人的馬屁,就等於拍好了張大當家的馬屁。不指望立刻得到器重,至少今後犯了錯時,有人給在一旁求情。
「就是,就是,您沒來之前,大當家經常就睡在聚義廳那邊,連後寨都不回!」看了一眼周圍幾間半新的茅草房,有人繼續替張金稱說好話,「也就是您到了之後,這邊才熱鬧了了起來。要不然,整天都不見得有人說話,更甭說聽到什麼琴聲歌聲!」
「誰稀罕他到這邊來了!」柳氏嘴上任然不依不饒,笑容卻慢慢在臉上綻放。「其他幾位夫人又不是啞巴,難道不會唱歌給大當家聽麼?」
那笑容讓所有侍衛眼前俱是一亮,把聲音壓得更低了些,笑著恭維,「沒,應該沒您唱得好聽吧。反正大當家很少聽,也很少見笑模樣!您今天準備去哪?咱們去撿近的地方走走吧,別辜負了大當家一片心意。」
恰巧有位姬妾出門透風,看見柳氏被一群侍衛眾星捧月般簇擁著,先是一愣,然後立刻揚起頭,將臉向旁邊側開去。柳氏當年在***場中打滾時類似的臉色看得多了,自然也不會給對方好果子,笑了笑,故意將聲音提高了幾分,當眾宣布道:「先去野鴨湖走走吧。拿上你們的弓箭,看到哪只不長眼睛的母鴨子,直接給我射下來。今晚我親手煮鴨湯,給大當家補身子!」
「好咧!就先去野鴨湖!」對於不受張金稱寵愛的女人,親衛們自然也是狗眼看人低。起鬨般答應了一句,簇擁著柳氏去遠。
野鴨湖位於主寨背後,是所方圓百餘畝的大水窪。周圍還有很多無名的小湖相連著,共同匯聚成一片野禽的樂土。時值早春,迎面才吹來的南風還透著股子涼意,但水畔的野草卻已經泛起了綠色,被風一吹,高高低低的搖曳,就像無數透明的妖精在草尖上蹁躚起舞。
每每有風吹草動,必然會驚起無數飛鳥。長嘴巴的鸕鶿,白翅膀的河鷗,還有剛從南方飛來野雁,嘎嘎地叫著,唯恐錯過了春天的熱鬧。這個季節,餓了一冬天的野魚再也忍受不住肚子裡的煎熬,紛紛浮上水面尋找吃食。而它們的出現,恰恰吸引了水鳥們的目光。幾個猛子紮下去,便有一頭寸許長的魚兒被噙在口中。狩獵得手者立刻振翅高飛,撲向湖心島嶼上的樹叢。在那邊,還有另外的水鳥在優雅地等著它們。身為雌性的動物不必親自打獵,控制住了一個強大的雄性,便要什麼有什麼。
才一個時辰的光景,已經有三隻倒霉的野鴨,一隻笨拙的大雁被拎到了柳氏面前。柳氏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人打獵,興奮得滿臉透紅。每當侍衛們將獵物繳上來,便不吝嗇任何讚頌之詞。得到她的鼓勵,眾侍衛更是人人奮勇。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幾乎每個人手裡都拎上了一隻獵物,當然,壺中的羽箭也浪費得沒剩幾支了。
看看頭上的太陽已經走到了天空正中,柳氏拍了拍手,笑著說道:「就到這吧。撿兩隻最肥的母鴨子出來,我晚上替大當家燒湯補身子。其他的,你們自己拿回去燉著吃,注意裡邊放些干蘑菇,免得上火!」
「都孝敬大當家和夫人,我們有空再來打!」眾侍衛齊聲推辭。一道相處了近兩個時辰,大夥愈發覺得新來的柳夫人體貼下屬,不像後寨中某些笨蛋,明明是搶到澤里來暖被窩的,卻非要跟大夥擺什麼夫人架子。
「我和大當家就兩個人,哪吃得了如此多的野味?」柳氏抿嘴而笑,臉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小茹,給弟兄們每人發十個銅錢買酒,吃這些東西,沒有酒很容易傷腸胃!」
「謝夫人!」沒等柳氏的貼身婢女小茹回應,眾侍衛們已經開始歡呼。雖然是綠林豪傑,但在巨鹿澤中,卻是不能動手搶劫的,一切東西都要公平買賣。原來這條規矩執行得還不甚認真,但隨著大當家地位的穩固,掌管刑罰的四當家王麻子也板起了臉。真要有人敢明知故犯的話,恐怕以往的功勞再大,也逃不過一頓狠抽。
十個銅錢,在澤地中已經可以買到一斗濁酒了。侍衛們「不敢」推辭,一邊念叨著柳夫人的好處,一邊笑呵呵地拎著獵物返回後寨領賞。督促著婢女將給張金稱留下來的野鴨子拔去羽毛,處理乾淨內臟。柳氏用鹽和香料將肉餵起來,然後隨便用了些點心,整理了一下妝容,便又帶著眾侍衛出門去踏春。
下午的第一個目標是後寨右側的杏林,本以為可以看到群芳吐艷的勝景。誰料因為天氣尚寒,只有零星幾朵小花在樹梢上瑟瑟發抖。這樣的風景自然沒多少看頭兒,隨便走了幾步,柳氏便覺得身上有些冷,低著頭準備回寨。
見到夫人神情索然,眾侍衛也覺得甚是無趣。想了想,推舉自己的頭目餘勇走到柳氏身邊,陪著笑臉建議,「夫人不去看七當家練兵麼?大校場其實距離這裡已經不遠。轉過前面那個小水窪子,再走上十幾步,也就到了!」
「弟兄們不在乎女人看他們訓練麼?」柳氏臉上明顯帶著猶豫的表情,大眼卻撲閃撲閃的,透出難以掩飾的渴望。
「大當家都說您可以去了!」侍衛隊正餘勇滿臉不在乎。「況且七當家也是女人,她都能帶兵打仗了,誰還能禁止您去看熱鬧?」
這話說得的確在理兒,眾侍衛紛紛點頭。見大夥都表示贊同,柳氏稍稍沉吟了一下,低聲吩咐,「那,那咱們就過去走走。儘量小聲些,別耽誤了鵑子的正經事兒。將來咱們能不能殺出巨鹿澤,大當家就指望著這支精兵呢!「
「您放心,有九當家在,肯定能練出精兵來!」提起新組建的戰兵營,眾侍衛們的話匣子立刻被打開了。一個個爭先恐後,紛紛把近日來戰兵營內發生的種種新鮮事情說給柳兒聽。有些故事,其實張金稱已經私底下跟柳兒說過了。有些故事,卻是連張金稱也未曾聽聞的。無論大夥說些什麼,柳兒總是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滿臉好奇。被她的崇拜的目光一望,眾侍衛肚子裡更藏不出話,非但將戰兵營的故事如竹筒倒豆子般講了出來,甚至連程名振和杜鵑兩個的私事,也當做「笑話」講給柳兒聽。
「七當家的脾氣還那麼大?」任何一個女人對家長里短的瑣碎事,都有著天生的興趣。即便是大當家張金稱的女人也不例外。
「當然,咱七當家是什麼人啊!」眾侍衛笑著回應,一點兒也不為柳兒的表現感到詫異。「不過她每次都是錘子砸在棉花上……」
說到這兒,大夥警覺地向校場方向張望,壓低了聲音補充道:「七當家每次都是先跳起來,但九當家就是涵養好,從不發火兒。結果七當家氣著氣著,自己就沒脾氣了。弟兄都說,九當家是以柔克剛,上善若水!」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呀!」柳氏被逗得抿嘴而笑。也就是這些綠林豪傑,能把好端端的《道德經》和小兩口拌嘴扯到一起。「九當家那是讓著鵑子,照顧她女孩家臉薄。若是針鋒相對起了爭執,豈不是讓別人看了笑話?」
除了她自己,周圍其他所有人都沒把杜鵑當成女孩子。不由得微微一愣,皺著眉頭回應,「七當家,她也……」
比起柔情似水的柳兒夫人,七當家更不像女人了。可七當家卻和柳兒夫人好得像親姐妹一般。姐姐面前,自然不能不給妹妹留些顏面,大夥將後半句話勉強咽下肚子,訕訕而笑。
「她還小,什麼都不懂呢!」柳兒笑著搖頭。目光穿過眼前的樹梢,恰恰落在遠處的校場中央。
程名振手執長纓,肅然而立。杜鵑按著刀柄站在他身側,二人背後的大紅披風被料峭的春風一吹,凌空飛舞,宛若兩隻並肩而飛的鴻雁……
那一瞬間,校場上仿佛只剩下他們兩個,周圍所有的風景都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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