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碾過路面薄雪。
沙沙的聲音很好聽。
秦贏,趙長恭,趙長澤三人坐在馬車裡,相顧無言,頗有些尷尬。
趙長澤率先打破了沉默。
「秦兄,三弟,你們之前認識?」
他看到趙長恭從驛站出來。
看樣子應該是昨晚就到了,難道說他早就和秦贏認識?
二人相處一夜,不會說了什麼吧?
「剛認識。」
秦贏先開了口。
趙長恭平靜道:「內人一直念叨兄長,這不,我知道兄長要來帝都,便提前幾天回來了。」
「正巧昨夜就到,與兄長碰面。」
兄長?
趙長澤心裡隱隱不安。
他怎麼忘了這茬。
這斷腿廢人的妻子是漢朝的小公主,而秦贏正是她哥哥,如此說來,按輩分叫,趙長恭是妹夫,理所應當叫秦贏兄長。
這一口一個兄長叫著,秦贏也沒有反對。
二人關係怕是真不一般。
趙長澤心裡閃過無數條念頭,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他開口道:「原來如此。」
「那三弟此次回來,是代妻家陪同秦兄了。」
這個回宮的理由倒是也充分。
「那,弟妹怎麼不跟著來?」
趙長澤又接著問。
「內人身子骨弱,這太子是知道的,我哪兒捨得讓她舟車勞頓啊。」
「兄長說了,等此間事了,兄長會親自去看內人,也好一解內人的思鄉之情。」
趙長恭說得滴水不漏。
說話時還帶上了秦贏。
他挑了挑眉,倒是沒說什麼。
秦贏當然知道,這不是真正的原因。
從昨夜趙長恭說出造反二字時,秦贏就知道,他回趙國帝都,就是來孤注一擲,破釜沉舟。
這麼危險的境地,不帶金瑤回來,怕是在給她留活路,萬一不成功,她還有逃生的機會。
要是都回來,一旦失敗了夫妻倆都得死在帝都,從這一點看,趙長恭對金瑤的感情,應該是真的,不至於是利用。
「秦兄?」
「秦兄為何一言不發?」
趙長澤看向了他。
從剛才開始,秦贏就沉默寡言。
上了馬車更是只說了一句話。
秦贏隨口道:「昨夜沒睡好,困了。」
說完,他便直接閉目養神。
開玩笑!
這還沒進宮呢,你們兩個都已經八百個心眼子,斗得有來有回了。
跟你們說話,簡直沒意思!
要說也是跟你們親爹說。
秦贏這很明顯的態度,讓二人都識趣的閉了嘴,時間一點點過去。
很快地,馬車停了下來。
「太子殿下,到了。」
馬車外,有人在恭敬地說話。
秦贏等人依次下車。
抬頭看去,只見一座巨大的宮殿出現在眼前,宮殿金頂、紅門,古色古香使人油然而生莊重之感。
檐上纏著兩條金龍,金鱗金甲,似欲騰空飛去,門上黑色匾額上書「太極」兩個燙金大字。
此地,便是趙國權力的至高之處,文武百官朝聖之所在。
——太極殿。
這是秦贏第一次見到趙國的皇宮大殿。
果然氣派十足。
「秦兄,請。」
太子趙長澤在前引路。
秦贏緩步走了過去。
越是靠近太極殿,他便越能感受到一股壓力,仿佛前方有無數人的眼睛,透過空間落在他身上。
那是不善的眼神。
「請秦兄稍後。」
趙長澤忽然停下,秦贏也停了下來。
規矩他都懂。
外使面見趙王,稱之為覲見。
秦贏雖然在漢朝是太子,但在這裡就是使臣,須得王上召見,才可入朝。
倘若趙國太子趙長澤去了漢朝,也要走這套章程,因此秦贏並不覺得丟臉。
他安靜地站在太極殿門前。
趙長澤推著他三弟,快步走入太極殿內。
不一會兒。
一道喝聲從裡面傳來。
「宣,漢朝太子入殿覲見。」
聲音隆隆,充滿威嚴。
秦贏雙目平視前方,穩重地走了進去。
紅梅傲雪,趙虎,老黃跟在後邊。
剛踏入太極殿,腳踩在這黑磚地板上。
秦贏立刻便感覺到了無數目光凝聚在身上。
他淡然掃視過去。
那些凌厲的眼神,多是趙國武將。
面對如此多兇狠凌厲的眼神,倘若換了別人,只怕嚇得連儀態都丟了。
可秦贏是何等樣人。
兩世為人,經歷過不知多少。
這些人,又豈能震懾得住他。
他淡然走到太極殿中央。
面向龍椅之上的那道威嚴人影。
微微拱手,不卑不亢。
「大漢太子秦贏,拜見趙王。」
「願王上,聖躬金安。」
龍椅上的趙王手掌輕抬,道:「朕安。」
「漢朝太子,免禮平身。」
秦贏直起了腰杆子。
身後幾人也都挺了起來。
「王上,我這次來是……」
秦贏剛開口,卻忽然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漢朝太子,且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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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透著七分不耐,三分戲謔。
秦贏循聲望去。
在那龍椅旁,赫然還立著一人。
那人很年輕,身姿挺拔,面容英俊。
華麗的朝服加身,袖口紋著日月星辰。
秦贏看到他的腰間,竟別著一柄鑲嵌寶石的短刀,明晃晃的極為耀眼。
佩刀上殿,且能陪同在趙王身邊。
此人的身份,已是不言而喻。
——並肩王,趙麟淵。
「王爺有何高見?」秦贏平靜問道。
趙麟淵嘴角上揚,「你認識我?」
秦贏道:「如此神勇偉岸,不用想也知道,你肯定是名動天下的趙國並肩王。」
對於這不咸不淡的假意奉承,趙麟淵不以為然,道:「你也不簡單。」
「天下人都說,秦贏不學無術,是個酒色荒淫之徒,誰能想到他竟一鳴驚人!」
「嘖嘖,魏國文壇強盛,竟無一人能勝過你,那呂鳳號稱萬人敵,祖上三代都是將軍,可沒想到竟被你打的落荒而逃。」
「秦贏,你可真是隱藏夠深的,連蕭氏門閥都讓你坑死了,你那些兄長可都不如你。」
「這等心機手段,本王佩服啊。」
這番話一出,朝中武將紛紛嗤笑。
紅梅傲雪的臉瞬間冷了下來。
心眼通透的人都知道,並肩王趙麟淵明面上是恭維秦贏,但實則卻在嘲笑秦贏的過去。
甚至將他形容成一個心機深重的小人。
常言道,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以前的秦贏或許真是個荒淫之徒,但那都是過去了,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提起,豈不是在揭人傷疤。
這一番話,已經說明趙麟淵的態度了。
他這是在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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