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晚萱冷著臉,她沒說下去。
心裡卻煩躁不已。
身邊陳著已經聽出來了,他先前沒認出白蘞,此時聽任晚萱一說,倒是想起來,這就是那天晚上在路上看到的人。
任家不知道哪門子的親戚。
若說白蘞是因為任家進這個培訓班,那也不是很意外。
他點點頭,繼續低頭刷題。
其他人面面相覷。
培訓班的每個人都知道這個班是幹什麼的。
江京大學預備役app的名額。
能進這裡哪個不是真才實學,期初考試數學極難,理綜卻都是送分題,坐在這裡的理綜滿分的有好幾個。
85分別說放在這裡,放在全校都絕無僅有。
「85?」時雨彤聲音拔高,「那她怎麼來這的?」
她成績好,因為家庭原因,自小就學會結交人脈,在學校與人抱團,看其他普通學生總高人一等的樣子。
白蘞這個點、這種分能進這兒,很明顯「關係戶」。
不過時雨彤並不放在心上,就算是走關係進來,再大還能大過陳家跟任家?
有幾個想去加白蘞微信的人,也都生生遏制了自己的腳步。
「今天怎麼這麼安靜?」來代課的是高三八班的班主任,也是高三物理年級組長,他戴著眼鏡,打開投影儀給大家放課程,笑意盈盈的看著這群尖子生:「今天還是老樣子,大家看一個半小時課程,做半個小時題,八點回去。」
放的課程是江京附屬中學名師競賽班的課堂錄像。
數學、物理交替著放。
今天看的是物理。
八班班主任點開播放之後,也拿著筆跟紙坐到了後面,跟學生們一起看。
今天物理播放的電磁學跟相對論,視頻講的十分清楚,白蘞放下筆,聽得很認真,從狹義相對論到電磁學,白蘞第一次接觸時間膨脹。
她覺得這個概念很可怕,因為每個人的時間流速不一樣。
視頻在七點半準時放完,八班班主任把手邊印的習題發下去,「這是今天的題目,只有一題,你們看著寫,明天晚上我來收,這算平時分的。」
報告廳瞬間只剩下了翻閱紙張的聲音。
八班班主任發完題目後,手背在身後,慢慢踱到白蘞身邊,低頭看她。
他跟陸靈犀一樣,前兩天就收到了校長的電話,但他比陸靈犀知道的要多,校長十分看重這個叫「白蘞」的轉學生,還叮囑他跟數學老師好好關照白蘞。
所以今天一來他就忍不住將注意力轉向白蘞。
培訓班印的題目跟視頻同步,都來自江京,很難,前兩次他都會著重看陳著跟寧肖的,今天破例去看白蘞。
很好奇對方能不能做出來。
白蘞不知道八班班主任的想法,她看了眼題目,就將紙隨手放在一邊。
拿出一本書,慢騰騰的翻著。
等著看她做題的八班班主任:「?」
寫啊!你為何不寫?
同學,你對我有意見?
他不死心的等了十分鐘。
感覺這位同學沒有寫的意思,他面無表情的站直,準備回家,看得出來,這位同學十分叛逆。
一般最後半個小時都是學生自願留下的,代課的老師會提前離開。
他忽然間想起什麼。
等等,剛剛白蘞拿出來的書是——
《江京大學物理》?
江京大學物理,不對外出售,只有江京大學物理系的學生才有,但能考入江京大學就不容易,更別說是分最高的物理系。
八班班主任還真不認識江京大學物理系的朋友。
他出門,暗自思忖。
得找個機會把這位同學手裡的書騙——
不,是借過來看看。
**
白蘞一邊看書,一邊記筆記。
她輕輕翻著書頁。
「真是煩!」任晚萱前面,時雨彤冷冷的看向白蘞這邊,見白蘞把發的習題放一邊,只在翻一本書,她忍不住發脾氣,「你不想好好學習,也別打擾別人行不行?翻來翻去的你煩不煩?!」
姓白,時雨彤找遍整個湘城,也沒發現哪家姓白的。
她爸爸是教育局的人,知道學生檔案。
學校其他人不知道,她卻是清清楚楚。
陳著陳微家是湘城首富,任晚萱家就更不得了了。
白蘞依舊微微低著頭,報告廳燈光挺亮,她漫不經心的靠著椅背,一手翻著書,一手拿著筆,偶爾還在書上做個筆記。
絲毫沒理會時雨彤。
時雨彤雖比不上陳微任晚萱,但在學校也不是小透明,她成績好,家世也算拿得出手。
被這麼無視,她擱不下面子,「白蘞,你耳朵聾了?」
「啊?」白蘞終於抬頭,她瞥了眼時雨彤,似是才反應過來,額邊一縷黑髮落在臉頰上,「伱是在沖我叫喚呢?」
她一句叫喚,仿佛對面是在狗吠。
時雨彤臉很黑:「你不要再翻」
「我偏要翻。」
白蘞打斷時雨彤,明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學生,偏她坐姿板正,微搭著桌子的手臂卻又顯得懶散,側過來的時候,眉眼裡睥睨簡直鋪天蓋地。
她慵懶的再度翻了一頁書,沖時雨彤笑笑:「要不你報警吧?」
時雨彤敢發誓,她聽到了幾聲壓抑的低笑。
任晚萱早就領教過白蘞的伶牙俐齒,她不知這個靠任家關係進培訓班的人,怎麼會這麼有底氣?
只是任晚萱不想讓學校里更多人知道白蘞跟她的關係,所以沒挑明。
她希望白蘞最好有自知之明,不要黏上來。
任晚萱看向時雨彤,「坐下吧。」
時雨彤坐好。
目光陰沉的看了眼白蘞,她從來沒再人前丟過臉!
更別說是被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轉學生!
半個小時很快過去。
報告廳陸續有做不出來的人不再堅持,收拾東西回家。
任晚萱看身邊的陳著,「你做出來沒?」
陳著搖頭,又看向寧肖的位置。
寧肖正準備離開,不知道有沒有做出來。
「回去嗎?」任晚萱也沒寫出正確答案,「有邀請函的消息了。」
陳著也在收筆,聞言,偏頭:「哪裡來的消息?」
「我外」任晚萱剛想說,看到右邊白蘞還在,她停止話題,給陳著幾人一個眼神,「出去再說。」
她不想在白蘞面前提她外公跟她家世。
幾個人收拾好東西一起離開。
從前門出去時,任晚萱看到白蘞桌子上的那個習題紙依舊乾乾淨淨。
第一問她都沒有做。
任晚萱嘴角冷諷。
「你外公有白虎拍賣場邀請函的消息?」樓梯間沒什麼人,陳著便當先開口,「我爸那沒什麼消息。」
「很正常,」任晚萱不意外,「白虎拍賣場又不是誰都能進的。」
白虎拍賣場,對標的是國際上的人。
湘城在他們那根本不夠看,他們想要拿邀請函只能通過黑市。
兩人自顧說著,旁邊的時雨彤等人聽的雲裡霧裡。
他們家世普通,國內的事他們還能知道一點,白虎拍賣場他們連聽都沒聽過,直到在門口分道揚鑣,幾個人看兩人的車開走,才小聲討論。
時雨彤壓低聲音,「我好像有聽我爸爸提過一嘴,在咱們邊境那個地方。」
她連「黑水街」都不敢說出口。
那裡,一般人不敢隨便進去。
聽說路過的狗都要脫三層皮。
八點多。
姜鶴在學校門口等她,明東珩充滿歉意的看著白蘞,他覺得白蘞脾氣真好。
姜附離每天早出晚歸,姜鶴基本上都一個人玩然後等姜附離回來,性格怪,也沒其他同齡朋友。
白蘞是姜鶴第一個朋友,還願意帶他玩,姜鶴十分粘白蘞。
白蘞早就收到了姜鶴的消息,她跟紀衡說了不回去吃飯,帶著姜鶴去旁邊的奶茶店,「你哥幾點回來?奶茶店九點要關門。」
她同桌已經下班回家了。
「不關,」姜鶴慢吞吞的,「我哥買了奶茶店。」
語氣似買了顆大白菜。
一生廉潔奉公的白家人:「」
啊。
**
姜附離今天回來的早。
順帶讓人把晚飯送到學校這邊。
他下車的時候,奶茶店已不對外營業,只有靠窗邊的一個白熾燈是亮的。
白蘞低頭寫作業,晚上有點冷,她披上了校服,拉鏈沒拉上,露出裡面白色的繡花衣領,她一手懶洋洋的支著下巴,一手拿著筆,眼睫半斂著。
偶爾有路過的人,頻頻回頭。
姜鶴坐在她身邊,低頭轉魔方。
門口的風鈴響了聲,白蘞跟姜鶴齊齊抬頭,看向進來的人。
姜附離眉眼向來冷冽,矜貴內斂,手裡還拿著裹著寒意的外套,身姿挺拔修長,進門時稍稍低了頭。
見兩人看他,腳步詭異的頓了一秒。
為什麼會收留姜鶴?
可能是看到三歲姜鶴一個人在家等永遠不會再回來的父母,他能體會。
姜鶴孤僻,話少,但也很少鬧騰,這幾天是他最有活力的時候。
姜附離看著這一幕,有種白蘞他們倆是在等自己的錯覺。
助理將飯菜擺整齊,也準備了白蘞那份。
白蘞沒客氣,拿起筷子,一邊將今天發的題目拿給姜附離看,「老師讓我去培訓班聽課,講的能聽懂,題目就很」
她頓了頓,「想跟它打一架。」
姜附離是有點想笑的。
「先別著急打起來,」他聲線清疏,伸手接過,列印紙有江京大學的標誌,他掃了眼就知道大概,「不是你的問題,這人出題目就這樣,簡單,吃完跟你說。」
整個湘城中學沒人能解出來的題,他兩個輕飄飄的「簡單」輕而易舉的帶過。
吃飯間隙,姜附離真誠給馬院士發了條建議——
【你帶的博士不會出題,我可以教他】
白蘞這兩天聽了很多課,包括今晚那個名師錄屏。
聽了其他人的才有對比。
姜附離講的要比他們清楚很多,淺顯易懂,細緻,聲音也放得有些緩。
白蘞一瞬不瞬的看著對方,一雙漆黑的眼眸求知慾很高,「所以光速不變是推導出來的還是證明出來的?」
「麥克斯韋方程」姜附離伸手拿筆,他手指骨節流暢,乾淨又修長,在背面寫了一組漂亮的公式。
姜鶴在一邊喝牛奶,面無表情的看著姜附離。
上個月他也問了姜附離類似的問題。
對方指著一個文件夾,冷淡道——
「這裡面有一篇我兩年前發在nature上的相關論文,自己找。」
「」
是個人說出來的話?
**
姜附離說的很清楚,白蘞最近主學的又恰好是電磁,所以這道題她差不多能懂。
第二天去學校她按照自己的理解將題目寫完。
今晚的培訓課是數學。
八班班主任將昨天的習題作業收上去,又把剛印的答案發給所有人,才點開今天的視頻。
學生在看視頻。
八班班主任回去後,拿出平時記分冊,又拿上兩支筆批改上交的習題,大部分人都沒寫完,班主任每看完一個人,就在平時分記上一筆。
這都是一個月後的評判標準。
題目過分變態,八班班主任昨晚拿到答案差點熬了個通宵才完全弄明白,看到寧肖答題,便在他的名字後面寫了個大大的「8」。
平時分是十分制。
其他人大多都是四分五分。
任晚萱的答題要高一點,六分。
陳著這次答的沒寧肖全面,七分。
一群理科生,寫的字群魔亂舞,他常年在各種縫隙中找扭扭曲曲的答案。
直到翻到最後一張,字跡規整,一筆一划,比列印出來的題目還要整潔漂亮,八班班主任眼睛都亮了。
他目光放到內容上,第一題他就正了神色,直到看到第二題——
他瞳孔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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