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對武則天來說,這是一道很簡單的選擇題。
當下武則天問:「裴司丞,這樣一本線裝書的造價是多少?」
裴紹卿反問道:「臣想抖膽請問天后,這樣一幅黃綾捲軸的造價又是多少?」
這個武則天還真不知道,當下問高凌松道:「高公公,這幅捲軸造價幾何?」
高凌松扳著手指頭算道:「這幅捲軸一共用了六丈三尺綾,而且是頂級的江南絲綢,足足比普通的絲綢貴出了四倍。」
「一匹也就是四丈普通黃綾的市價為1000錢。」
「所以只黃綾這一項的用度就是7000錢。」
「此外裝裱費用這一項,大約2000錢。」
「所以這幅黃綾捲軸的造價為9000錢。」
武則天目光轉向裴紹卿,問道:「裴司丞?」
「高公公,不對吧。」裴紹卿道,「你還沒有計算抄錄成本。」
「抄錄成本?這個如何能夠知道?」高凌松愕然說道,「也沒辦法計算啊。」
「有辦法的。」裴紹卿道,「為了抄錄這一幅黃綾捲軸,劉掌院等八名學士,一共花掉了六個多時辰是吧?」
劉禕之說道:「確切點說,是六個時辰又七刻。」
「那就是說,要計算六個時辰又七刻的工錢。」裴紹卿道。
「這個不對。」武承嗣道,「頒行天下的捲軸又不會讓劉掌院他們八人抄錄,到時候自然會有秘書監以及翰林院的抄錄吏代勞。」
裴紹卿說道:「那便計算抄錄吏的工錢。」
說到這一頓,又問:「抄錄吏月俸祿米各多少?」
劉禕之答道:「流外官分九等,抄錄吏的等級也有高有低,但若一概論之,月俸大約為一千錢,祿米約二十石。」
裴紹卿點點頭又道:「祿米二十石,折一萬錢、月830錢,也就是抄錄吏的平均月收入為1830錢,算上逢年過節的賞賜福利,月收入應該有3000錢。」
劉禕之點點頭說道:「流外吏員的正當俸祿差不多就是如此。」
「灰色收入不討論。」裴紹卿笑笑,又道,「月收入3000錢,按30天計算,那麼分攤到每天的工錢就是100錢。」
「劉掌院等八人花了六個時辰又七刻才抄錄完捲軸。」
「六個時辰又七刻,差不多就是兩天的上直時間了。」
「抄錄吏肯定沒有如此效率,所以人數和時間得翻倍。」
「也就是說,至少需要十六名抄錄吏,抄錄四天時間。」
「每人每天工錢為100錢,那麼總的人工成本就是6400錢。」
「如此,這幅黃綾捲軸的造價就已經是15400錢,考慮到肯定有污損消耗,所以總的造價至少也得一萬六千錢,16貫!」
聽到這,武則天眼皮微微一跳。
只一幅捲軸的造價就高達16貫。
一萬卷,那豈不是要耗費16萬貫?
眼下國庫用度緊張,真不一定拿得出。
畢竟馬上就要舉辦太子冊封大典,過段時間太平也要成親,還有北境的東突厥西陲的西突厥又反了,真是到處都在等著用錢。
劉禕之道:「卻不知道裴司丞獻的線裝書又價值幾何?」
「只怕是也不便宜吧。」武承嗣算是跟裴紹卿槓上了,「若用紙張抄錄詩文,就必須得用上等蜀紙才行。」
「上等蜀紙一刀兩貫。」
「抄錄1024首詩至少需要兩刀蜀紙。」
「用紙張抄錄詩文也一樣需要抄錄吏。」
「就算紙張抄錄詩文比捲軸要方便些,」
「但是每本書的抄工費用五貫總是要。」
「所以每本書的成本也是高達九貫錢。」
「如此相比黃綾捲軸也就便宜一半不到。」
武則天臉上露出失望之色,線裝書好像也沒那麼省,關鍵檔次低了許多。
裴紹卿的目光轉向武則天,鄭重的說道:「啟稟天后,臣有辦法將抄錄有1024首祥瑞詩的線裝書成本價壓低到2000錢!」
「2000錢?」武則天問道,「此話當真?」
2000錢一本,就可以極大的節約朝廷用度。
「當真。」裴紹卿肅然說道,「若是朝廷採買五萬卷,臣可以更進一步將此書成本價壓低至1500錢!」
「好。」武則天道,「那就採買四萬卷!作價六萬貫!」
裴紹卿聞言頓時心花怒放,皇商第一單就此大功告成!
不過臉上卻一臉苦色澀的道:「天后,臣說的是成本價,臣雖說是皇商,但是皇商也是商啊,也是需要食利的。」
武則天冷然說道:「你竟敢與朝廷言利?」
「這有何不敢的。」裴紹卿道,「皇帝也不能差餓兵哪。」
「就六萬貫,多一文錢都沒有。」武則天若有所思道,「頂多其他方面找補給你。」
裴紹卿說道:「這樣的話,臣有一個請求,秘閣藏書由卷書轉錄為線裝書的項目,必須得交由臣來操辦。」
「而且其採買價格,」
「得以成本價往上浮五成。」
「可!」武則天爽快的答應下來。
在她想來,秘閣藏書雖數量巨大,幾達十萬餘卷之多,但也不是每種都需要轉錄,有許多藏書除了保留原本外,都可以集合成一冊,所以就算以成本價上浮五成的價格採買,又能費得了幾個錢?
看到武則天答應得這麼爽快,裴紹卿也是暗暗的得意。
武則天根本不知道秘閣藏書的真正價值,他真正的意圖其實是要盜賣秘閣的版權,別的不說,光是售賣經史子集給關隴貴族以及山東士族就夠他賺個盆滿缽滿了。
何況就算是1500錢一冊的祥瑞詩集,裴紹卿也有得賺,他早就計算過。
他剛才拿來給武則天他們看的樣書是一頁紙只錄一首詩,但是實際刊印肯定不可能這麼浪費,實際刊印時不僅正反面都要刊印,而且每一面要印刷兩首甚至三首詩,五言絕句的話一面甚至可以印六首詩。
所以根本就用不了兩刀蜀紙。
半刀蜀紙就已經是綽綽有餘。
還有抄工,這個就更是全省。
因為他根本不打算讓人來抄,而是準備採用活字印刷術。
所以四萬冊一分攤,其成本價充其量也就一貫錢還不到。
而且裴紹卿還準備改進造紙,用遍布秦嶺的毛竹來造紙,到時候紙張成本也會更進一步降低,利潤率也會更高。
最後他還能賣詩集。
這本詩集賣給朝廷是成本價,賣給關隴貴族和山東士族就不可能是這個價格,怎麼也得五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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