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來了!」
「大郎,馬車來了!」
張小乙駕著一輛馬車過來。
在他身後還跟著好幾輛馬車。
裴紹卿抱著青玄上了頭一輛馬車。
十幾個重傷的守捉郎也被抬上車。
崔二郎和其他守捉郎就步行跟隨。
現場的屍體自然有長安、萬年兩縣的不良人來收拾。
至於李道恩的兩截殘屍,也沒有必要再隱藏,反正幕後的黑手已經跳出來,余茂淳都親自出手了,「它」的使命也就已經完成。
「快,回翰林院!」裴紹卿低喝道。
「哈!」張小乙便手起一鞭抽在馬股上。
裴紹卿又縮回車廂,湊到青玄耳邊說道:「不許睡著,聽見沒有?你答應過要當我婢女的,還答應過給我曖床,不許賴賬聽見沒有。」
「登徒子。」青玄一下氣樂了,「又招我。」
不想又牽動了傷勢,再次溢血。
但是神志卻又比剛才清醒了些。
……
在蓬萊殿。
空氣仿佛都凝固住。
「咚!」殿側忽響起一聲鼓響。
旋即就有壺郎嘹亮的聲音響起。
「卯初,單閼,陽氣推萬物而起!」
狄仁傑、劉思立和韋承慶便齊刷刷抬頭。
從時間上計算,差不多也該有消息傳回來了。
三人正思忖間,殿外忽又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回頭看,便看到內侍監高凌松一溜小跑進來。
因為跑得太急,高凌松的額頭上甚至還沁出一排細密的汗珠。
「天后!」高凌松跑到武則天跟前躬身稟報道,「有飛騎回報,裴司丞一行在押解李道恩回城的途中,於明德門外三里亭處遭遇刺客伏擊!」
「還有,還有……」說到這高凌松就不敢再說。
「還有什麼?」武則天作色道,「別吞吞吐吐的。」
「喏。」高凌松一躬身,又說道,「還有餘公公也參與了刺殺。」
狄仁傑、劉思立還有韋承慶三人頓時長嘆了一聲,這下確定無疑了,太平公主綁架案的幕後推手,居然真就是天皇!
狄仁傑只覺得荒誕無比。
父女血親,何至於此哪?
「知道了。」武則天一擺手。
高凌松便躬著身倒退了出去。
武則天又對狄仁傑三人說道:「此案就到此為止吧。」
「喏。」狄仁傑三人叉手一禮,又說道,「臣等告退。」
送走狄仁傑三人,武則天又起身對司馬承禎道,「道隱仙師,隨孤走一趟清思殿吧,也該跟天皇好好談談了。」
……
清思殿。
李治最近的睡眠非常不好,總是睡一段醒一段。
剛剛小睡了一會,李治忽又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只見帷幄低垂著,臥榻前卻是空無一人,幾個小宦官還有宮女都不知去向,估計是躲哪裡偷懶去了。
人不濟,連宦官都不盡心。
李治心下不由長嘆一口氣。
但凡他的身子要是爭點氣,又何至於此?
隱隱約約間,李治感覺帷幄外站著個人。
只是距離遠,看不太真切,李治便問道:「茂淳,是你回來了嗎?」
「皇上,余公公只怕是回不了大明宮了。」帷幄外那人淡淡的道,「他捲入了一樁謀逆大案,已然畏罪潛逃了。」
「媚娘,是你呀?」
李治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你可是有日子沒來清思殿了。」
腳步聲響起,武則天緩步走到李治榻前。
相隔一步時,李治終於可以看清楚武則天的模樣。
「媚娘,你看上去還是那麼的年輕貌美,一點都不像是快六十歲的人。」李治的神情看著有些複雜,「朕卻已經老態龍鍾,行將不久於人世了。」
這一刻,李治是真的有些妒忌他的皇后,上天偏心哪。
武則天的容顏就像凍住了似的,三十歲後就幾乎沒變過。
反觀他,不僅長相蒼老得不行,身子也是徹底垮了,垮了。
武則天近距離看著李治,臉上神情也是複雜,內心五味雜陳。
毫無疑問,武則天深愛著眼前這個男人,既便現在也依然深愛。
自從眼前這個男人把她從感業寺接出來,他在她的心裡就留下了濃墨重彩的、永遠都無法抹去的一筆。
然而,愛是一回事,
殘酷的政治則又是另外一回事。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終究要面對現實的。
「媚娘,你變了。」李治忽然又幽幽的說道,「你不再像以前那樣的關心朕了,以前你每次來清思殿,第一句話,你一定會問朕好些沒有?」
聽到這,武則天眸子裡便有一股柔情噴涌而起。
但是下一刻,這股柔情便又被武則天生生壓下。
深吸一口氣,武則天沉聲問道:「皇上,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李治笑問道,「媚娘,你在說什麼呀?」
「為什麼要對太平下如此毒手?」武則天神情變得凌厲,一字一頓的說道,「她可是我們唯一的寶貝女兒!你真下得去手?」
李治神情便也逐漸變得清冷起來。
因為他很清楚,否認已毫無意義。
茂淳刺殺失手,就足夠說明問題。
武則天又說道:「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好一個虎毒尚且不食子。」李治呵呵一笑,反唇相譏道,「這話誰都說得,唯獨媚娘你卻說不得,安定是怎麼沒了的。」
「真就是王皇后害死她的。」
「那可是襁褓中的嬰兒哪。」
「還有弘兒又是怎麼沒的?」
「皇上!」武則天憤然道,「時至今日你還是懷疑臣妾嗎?」
「懷疑?」李治冷然說道,「不,朕不是懷疑,朕是肯定!」
到了這個時候,李治大概也能料到接下來他要面對的命運,無非一杯鴆酒,何況他的身子也捱不過幾天了。
所以也就不必再有所顧忌。
冷笑一聲,李治接著說道:「安定,還有弘兒,都是讓你這毒婦給害死的!你竟然還有臉跑過來說朕!」
武則天慘然道:「臣妾並沒有害死安定和弘兒。」
「他們都是臣妾身上掉下的肉,臣妾怎麼忍心加害於他們?」
「你就別裝了。」李治哂然說道,「都到這個份上了,還有什麼話不能攤開來說?你就承認了也沒人會知道,史書上不會記錄!」
起居郎不在場,怎麼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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