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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南京的雪夜裡過新年,我在南洋的風暴中闖滿剌加海峽。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就在大明一片重現太平盛世的景象時,鄭和的龐大艦隊正艱難地頂著狂風暴雨與捲起來的滔天巨浪趕赴滿剌加海峽附近。
赤道上沒什麼春夏秋冬,太陽的直射角太高了,全年都非常炎熱,如果說非要區分出個季節,那也無非是太陽直射點南北移動導致的降水量變化形成的季節,也就是旱季和雨季,但旱季並不意味著不會下雨,尤其是在這個鬼天氣里。
巨大的風暴將兩千料的寶船都卷的左搖右晃,海水一浪接一浪地漫過甲板,拍打著船體,每艘寶船上都有數十名身穿紅色衣物的士兵,他們腰間綁著粗壯的麻繩,堅持在各自的崗位上,盡力地嘗試去維持住船隻的穩定,避免它隨時傾覆。
然而這樣的情況並不能持續很久,隨著風暴的加劇,海水越漲越高,船上的人員逐漸感到吃力。
這艘船的艦長站在指揮室里向四周望去,眼下視野很差,旗語肯定沒用,喊話的話因為風暴和海浪的聲音實在是太大,哪怕是人貼人都聽不清。
因此,他只能盡力將手中的油燈揮舞起來,可惜靠著光信號,根本無法及時傳達命令,船上也無法得知其他下屬的位置以及狀態,只能聽見海浪翻滾的聲音。
「跟我去下副錨!」
艦長對身旁的幾個人喊著,扶著把手朝船艙走去,他想把右側船首的副錨拋下,從而增強船隻的穩定性,雖然現在還看不清楚遠處的風暴到底有多大,但他知道這絕對是最危險的時刻,因此必須要抓緊時間。
只有遠航過的人才知道,在大自然的偉力面前,不要說是風帆戰艦時期的人類,就算是鐵甲艦乃至現代戰艦,一樣顯得無比脆弱.這些兩千料的寶船,在這個時代已經是巨無霸了,但在現代戰艦的時代,噸位充其量就是一艘護衛艦,而風暴來臨的時候,幾萬噸的大驅和十萬噸級別的航母都同樣會劇烈地左搖右晃上下顛簸,護衛艦則是跟水面上飄落的葉子沒什麼區別。
就在艦長快要走到位置的一瞬間,他突然感覺到一陣刺骨冰冷的寒意從腳底升起,像是某種猛獸的爪子在撕扯自己的腿一般,艦長心中暗叫一聲不好,剛抬起頭,卻發現船艙外的視野驟然黯淡下來。
黑色的烏雲從東邊迅速靠攏過來,遮蔽了所有光線,天空被濃稠的墨汁染黑了一般,海面也像燒開的沸騰的鍋底般翻滾起來,一股股驚濤駭浪帶著尖嘯聲衝破層層迭迭的霧靄,襲擊著整個艦隊。
船上的所有人在這一刻都屏住呼吸,瞪圓眼睛看著眼前突然發生的異象,誰也沒有預料到這樣劇烈的情況,連軍官們的神經也在瞬間繃緊,所有人都呆立當場。
唯獨那名艦長反應比較快,他立刻喊道:「快!把門關上!繫上繩子!」
海浪衝擊在寶船的側舷上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船身隨之劇烈地顛簸起來,艦長甚至聽到了自己牙齒相撞碰撞的聲音。
海浪沉悶的吶喊劃破寂靜的深沉夜幕,在巨大的衝擊力下,寶船的側弦立即崩斷了一片,無數碎裂的木條飛濺出去,在漆黑的夜空中閃爍著點點銀光,落在附近的海水中,激盪出一朵朵浪花。
「啊!」「啊!」
慘呼聲此起彼伏,不少人被拋到半空中,又狠狠摔到船艙的甲板上,摔死摔傷比比皆是。
艦長跌倒在地,掙扎了好一會才扶著牆壁,踉踉蹌蹌地爬了起來,他低頭看了看,船體在劇烈地傾斜著,而自己也是一臉血,渾身濕透,狼狽萬分。
「船要翻了。」
「慌什麼?有水密艙!」
「走,先下右副錨,然後跟我去開右側的注水艙,把船平衡過來。」
這樣的情況在鄭和的艦隊中每艘船都在發生,當難熬的新年夜度過後,漂浮在水面上的艦隊已經出現了規模不小的損失,大約有十五艘各式艦船傾覆,死者數百人,不過作為不幸中的萬幸,主力寶船得益於防護力和水密艙都是世界頂尖,還沒有出現傾覆,只有幾艘寶船的桅杆折斷了,需要從後勤船隻的儲備中更換。
汝南郡王朱有爋臉上也裹著紗布,此時就在帶著陸戰的士兵們幫忙來回奔波著。
隨著經歷的增多,這時候的朱有爋已經不是朱高煦的小跟班了,而是逐漸成長為一名優秀的海軍陸戰將領。
實際在洪武朝的時候,老朱為了找人陪太孫讀書,就把一些皇孫都召集了過來,這裡面包括現在的秦、晉兩藩,也就是當時的秦世子朱尚炳、晉世子朱濟熺,還有就是燕、周兩藩的燕世子朱高熾、周世子朱有燉。
除了這些世子以外,還有晉藩昭德郡王朱濟熿、燕藩高陽郡王朱高煦和周藩汝南郡王朱有爋,這三個非嫡長子出身的皇孫。
而跟好學生朱高熾、朱有燉相比,朱高煦、朱有爋和朱濟熿那就是純純的混世魔王了,說人厭狗嫌也不過分,老朱經常親自動手揍這三個龜孫。
不過就像是上學時候的好學生步入社會以後未必能同樣在社會階層中名列前茅一樣,壞學生摸爬滾打的多了,也未必不能有所改變,繼而出人頭地。
就比如朱有爋,在大明國內都混不下去了,可就是因為如此,才在去年宗室要出海的時候,成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報名的郡王,再加上在軍中能說的上話的朱高煦的照拂,這時候已然是成了嶄露頭角的青年將領了。
「我們航行了多遠了?」
汝南郡王朱有爋臉上也裹著紗布,此時見鄭和來了,便問道。
「五千里。」
鄭和的話,讓朱有爋微微一怔,旋即有些感嘆:「這要是路上的五千里,一兩個月可到不了。」
事實上,鄭和估計的非常精準,雖然不是完全的直線,但從馬尼拉啟航一路向西南方向行駛,只在位于丹絨布羅島(加里曼丹島)的渤泥國(文萊國)補給了一次,到了滿剌加海峽,從地圖上來看,那就是五千里了,只多不少。
「我們這趟航行有兩個主要任務,第一個是西出滿剌加海峽抵達天竺,為後續的貿易航線探好路,第二個是南下爪哇島,了解滿者伯夷帝國的真實情況,搜集相關情報。」
「必須要建立一個海外基地了,淡馬錫(新加坡)或者舊港。」
這時候王景弘也走過來說道。
「去淡馬錫就西進,去舊港就南下。」
情況已經很明顯了,遠航了五千里的艦隊急需一個港口補充物資和修復損毀的船隻,而這兩個選項則是各有優劣。
現在艦隊各項補給都瀕臨告罄,而淡馬錫的規模比較小,能獲取的物資也少,舊港則是此時的南洋重要的貿易節點之一,聚集著大量的漢人,可舊港魚龍混雜,危險程度遠勝淡馬錫。
鄭和艦隊雖然強大,但士卒、水手都已疲憊不堪,去舊港是存在陰溝裡翻船的風險的。
但艦隊的指揮官們,此時卻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舊港。
作為有史以來在南洋海面上存在的最龐大的艦隊,甚至規模遠勝於元世祖忽必烈派往爪哇的遠征軍。
他們有著足以覆滅一個小國的能力,對於任何勢力來講,他們才是最大的危險!
事實上,除了於四海之內宣揚新登基的永樂帝的威嚴,鄭和艦隊還有一個任務,那就是貿易。
南洋有很多在大明國內能賣上高價的貨物,而他們作為皇室貿易的執行者,則是一手出售絲綢、茶葉、瓷器、棉布,另一手收購這些貨物回國販賣,地狹人少的淡馬錫顯然無法滿足他們的貿易需求,在這個時代舊港才是南洋最大的貿易中心。
而且對於舊港這塊地盤,大明的目光也已經投射在上面很久了。
大明已經通過吞併安南國的北部,建立了能夠控制整個中南半島的交趾承宣布政使司,但這還遠遠不夠,想要徹底掌控南洋,就必須在最關鍵的位置有穩定的海外基地,用以停泊軍艦、維護貿易節點,並為艦隊補給而沒有穩定的海外基地,艦隊就會成為無根浮萍,一旦淡水等補給耗盡,就會面臨大規模的非戰鬥減員,這是絕對不能忽視的嚴重問題,畢竟現在沒有海水淡化裝置,艦隊幾萬人每天都要喝水,沒了淡水可是要命的問題。
而舊港不但是優良的天然良港,更是重要貿易節點,物產豐富,而且只要控制了這裡,就相當於卡住了滿剌加海峽的東南端,戰略意義非常重要,再在西北端占據一個海外基地,就可以兩頭拿捏死滿剌加海峽。
舊港,作為姜星火前世的印度尼西亞最大港口之一的巨港市,在所有時代的南洋貿易中都具有著無法代替的重要性,不管是近代的荷蘭、葡萄牙,還是後來的日本,都將其視為最重要的戰略節點之一。
而如果打開地圖就能看到,從地理位置上來觀測,舊港坐落於金島(蘇門答臘島)的東南部,向北就能直接抵達淡馬錫,一旦控制這裡,就可以把影響力輻射到整個南洋的核心區域。
因此,在舊港歷史上的所有強大統治者,都可以憑藉著這份地利把自己的統治區域擴張到滿剌加海峽北部的半島以及東部的和丹絨布羅島。
而再往南,就是整個南洋最高端香料的產地,摩鹿加群島。
香料是海洋貿易最重要的大宗貨物之一,而摩鹿加群島盛產的丁香、豆蔻、胡椒,處於以爪哇島為核心統治區的滿者伯夷帝國的治下。
元朝之所以能幹出遠征爪哇島這件事,一部分原因就在於此。
要知道,爪哇島和占城國之間可還隔著那麼大個丹絨布羅島或者說婆羅洲呢。
「去舊港。」
鄭和最後一錘定音,他解釋道:「如果能控制舊港,不僅能完成第一個任務控制滿剌加海峽,而且舊港離滿者伯夷帝國不遠,又有很多商人,能直接獲取到關於滿者伯夷帝國的情報,相當於也能完成第二個任務,是一石二鳥。」
隨著艦隊掉頭向南,通過捕獲沿途的海盜和漁民,越來越多的情報也匯聚而來。
舊港這趟水很深,一般人還真把握不住。
「我們的情報已經落後了,三佛齊王國的統治已經崩塌了,現在已經不存在三佛齊王國,只有各個小王占據占碑、泥蘭、帕內等地形成的獨立勢力,只不過都打著三佛齊王國的名號占城人和呂宋人了解到的情況都不準確。」
聽到王景弘的匯報,鄭和深深地蹙起了眉頭。
根據此前他們得到的情報,統治著金島(蘇門答臘島)的是三佛齊王國,這是一個古老的王國,以佛教為國教,從第一代國王算起,跟華夏已經有了將近七百年的交流歷史,曾經向唐宋兩朝稱臣過,三佛齊王國統治的極盛範圍包括了金島和爪哇島。
而三佛齊王國的統治方式也比較佛系,因為地廣人稀的緣故,有非常多的未開發土地,三佛齊王國對於移民秉持著友善的接納態度,只要繳稅就可以定居於此,因此三佛齊王國境內有不少漢人移民定居,又以金島東南部的舊港最為集中。
這些從東南沿海地區遷徙過來的漢人,第一批大的遷徙潮,是晚唐五代十國時期,第二批則是宋末時期,第三批就是元末時期了,這些人與當地土著融合的不深,依舊延續著過去的文化,每一批新的移民潮到來的時候,都會有種重溫《桃花源記》的感慨,是真真有「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意味。
而從三百年前開始,信仰天竺教的滿者伯夷王國在爪哇島取代了三佛齊王國的統治地位,到了二百年前,三佛齊王國就被迫放棄爪窪島退守金島。
如果沒有蒙古人的橫插一腳,說不定三佛齊王國都等不到鄭和到來,就已經不存在了。
蒙古人對大海也很感興趣,當時安南國、占城國、暹羅國,以及後來明朝設置的三宣六慰地區的那些土邦,基本都臣服於蒙古人了,蒙古人甚至想跨海南下,而他們也這麼做了,元世祖忽必烈在至元二十八年派遣好幾萬人坐著上千艘戰艦登陸了爪哇島.滿者伯夷王國當然不是蒙古人的對手,但隨後蒙古人就陷入了「會說話的叢林」的噩夢,不得不撤回國內。
而滿者伯夷王國征服整個南洋的進程,也因此被打斷,實力被重創的滿者伯夷王國經歷了上百年的時間才恢復過來,並且變得愈發壯大,如今已經徹底統治了除了金島以外的整個南洋地區,以特羅武蘭為首都,勢力範圍南達爪哇島,北至婆羅洲,西抵金島東部,東至摩鹿加群島,是不折不扣的千里大國,從王國升格成了帝國。
而鄭和艦隊抵達舊港北部的這個時間節點,正好處於新舊勢力劇烈交替的時候。
因為三佛齊王國的崩潰,現在雖然名義上還有這個王國,可實際上只是金島上這些小勢力共同打的旗號,甚至連國王都無了,而滿者伯夷帝國也對舊港非常覬覦,只是礙於舊港龐大的軍力,才不敢貿然伸手。
是的,舊港的軍力很龐大。
這裡面除了南洋扛把子,海盜王陳祖義,還有另外幾股不相上下的勢力。
「你說現在三佛齊王國的『國王』,其實並不是三佛齊王國的王子,而是一個漢人?」
看著眼前被俘虜的海盜,鄭和有些一頭霧水。
之前在南京偽裝成占城國使團的海盜只是陳祖義組織最外圍的海盜團伙,甚至連舊港都沒來過,常年活動在中南半島海域,所以對此幾乎是一無所知,並沒有給鄭和提供過什麼有用的信息。
「正是如此。」
被俘虜的海盜點了點頭,苦笑著解釋道:「國王叫梁道明,出生在廣東布政使司,洪武三十年,彼時三佛齊王國已經沒了國王,又面臨滿者伯夷帝國的進攻,舊港的漢人推舉他當國王,正是在他的帶領下,各大勢力才一起反抗滿者伯夷帝國的,這裡面還包括很多金島上抗拒滿者伯夷帝國的三佛齊國本地土著王公貴族,但梁道明能控制的其實就是舊港周圍。」
「那陳祖義是怎麼回事?」
「陳祖義有上萬人,數百艘戰船,當時他從北面流浪過來,加入了正在跟滿者伯夷帝國對抗的梁道明一方。正是因為陳祖義的加入,滿者伯夷帝國才選擇了撤兵.但敵人一撤走,自己人就開始了內鬥,眼下內戰怕是一觸即發了。」
經過被俘虜海盜的解釋和口供的比對,鄭和和王景弘等人方才明白過來,舊港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三佛齊人已經佛繫到了不介意一個漢人來當名義上的國王,但是這不意味著梁道明的統治力很強,真實的原因是三佛齊王國一直都是這种放養式的統治模式。
國王誰來當都無所謂。
真正讓三佛齊王國充滿凝聚力的原因是共同的信仰和利益。
哦對了,現在三佛齊王國的國教已經不是佛教了。
三佛齊王國周圍已經出現了不少蘇丹,內部也基本都改宗上百年了,而梁道明這一派也進行了改宗,是穩固統治的不二之選。
此時的金島、爪哇島、婆羅洲等地,其實就剩下了兩個針鋒相對一個教派,一個是被滿者伯夷帝國所信奉的天竺教,另一個就是波斯的外來教派,外來教派之所以能如此興盛,主要是因為南洋跟波斯等地的聯繫非常密切,因此這類改宗,也可以給自己的勢力帶來更多的貿易稅收。
而陳祖義這個海盜王,已經在南洋流浪了很久了,他也有自己一套完整的班底,在洪武朝他們就開始在南洋四處劫掠,名聲很不好,但他們的實力確實強大,也就跟鄭和艦隊比要弱一些,跟其他勢力的艦隊比那就是巨無霸,而陳祖義尋覓了很久的新地盤,在屢次嘗試失敗後,這次終於在舊港落腳了。
而梁道明需要海盜們的艦隊來抵禦滿者伯夷帝國的進攻,陳祖義則需要一個名分.他不想總被人罵海盜,而確實沒人接納他,在這個檔口,雙方各取所需完成了合作。
可滿者伯夷帝國的艦隊退卻後,兩個勢力之間的矛盾卻愈發尖銳了起來,梁道明所想的只是拿著舊港這個聚寶盆收稅,可陳祖義卻想把他當成自己海盜團伙的窩點,也就是一個想讓舊港成為自由貿易港,另一個想讓舊港成為海盜們的天堂。
是的,陳祖義很有理想,而他的想法也並非異想天開,其實後來西方海盜就這麼幹過,那就是《加勒比海盜》裡的「海盜首都」金斯敦(位於牙買加島南岸,在18世紀是加勒比海上海盜們的棲息地和活動基地)。
而不出意外的話,現在鄭和艦隊抵達的消息,舊港那邊的陳祖義和梁道明估計也收到了。
作為國王的梁道明或許不用擔心什麼,但陳祖義肯定要提心弔膽了。
因為陳祖義的海盜行為過於猖獗,在大明的海盜懸賞榜上,他是NO.1,腦袋價值七千五百吊錢,四捨五入約合白銀萬兩。
事實上,既然鄭和艦隊第一次下西洋的目的就是控制南洋,尤其是滿剌加海峽,那麼對於舊港這個滿剌加海峽東端的重要節點,肯定是不可能當看不見的,而且陳祖義這種海盜懸賞榜的榜首,大明也基本不會對其進行招安.既然眼下舊港兩伙漢人勢力的內部有矛盾,甚至已經到了瀕臨內戰的地步,那麼鄭和艦隊這顆砝碼,自然是起到直接破壞天平兩端平衡的作用,繼而從中獲得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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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港。
在明初時期,這個地方是整個金島最繁華的地區,也是海外商貿的集散地,而現在,卻成了一個巨大的後勤基地和軍營。
這一日,在舊港的議事廳里,梁道明召見了陳祖義。
「末將拜見殿下。」
為首之人身高八尺,體態壯碩,穿著藍色絲綢衣衫,裡面便是甲冑,看起來充滿了戒備,而且眼神中流露出來的凌厲殺氣令人不寒而慄。
跟著他的幾個手下,就像一柄柄鞘中快刀,只等待著主人的命令就能隨時出鞘斬斷敵人的頭顱!
他就是海盜王陳祖義。
當年他落魄地舉族離開大明時,還只是不起眼的小勢力,而這麼多年東奔西走,卻愣是讓他攢出了一支縱橫南洋的龐大艦隊。
陳祖義嘴上恭敬,卻是連抱拳彎腰都懶得做樣子,梁道明也不以為意,只說道:「祖義啊,你知道本王找伱何事嗎?」
陳祖義搖了搖頭,說道:「請恕末將愚鈍。」
梁道明微笑道:「明軍的艦隊來了。」
陳祖義當然知道,但這時候卻故作不知。
說完這句話後,梁道明看了看陳祖義的反應,既然陳祖義裝傻,他就乾脆直奔主題道:「之前呂宋國那邊的消息,想必你們也從逃亡的商人口中聽說了,呂宋國的軍隊被明軍以少擊眾各個擊破,明軍兵臨國都,呂宋國王被迫簽訂了城下之盟,連大王子都被送到了大明當質子。」
「此次明軍來舊港,肯定不單單是為了補給,最主要的任務,恐怕就是奪取舊港,繼而徹底控制滿剌加海峽,這樣才能穩定西進通道按馬尼拉的經驗,明軍應該是不會為難我,或是乾脆納貢稱藩,或是封我個宣撫使、宣慰使,總歸是不失高位的,可陳將軍你怎麼辦呢?」
梁道明說的非常坦白,毫無掩飾之意。
畢竟,這次明軍艦隊來舊港,傻子都能看出來,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控制滿剌加海峽,然後通過這裡的東西方貿易,源源不斷的獲取財富和大明所需要的各種資源,打造出屬於大明的海上航線。
陳祖義也非常清楚,有呂宋國的先例在前,大明也履行諾言,將馬尼拉交給了許柴佬為首的當地漢人移民治理,所以梁道明說的未來,有極大可能會實現。
事實上因為滿者伯夷帝國的殘酷統治,爪哇島上的漢人移民,如今已經大都湧入了舊港躲避戰亂,舊港等地漢人數量的急劇增長,也讓梁道明這些武裝力量趁勢而起,他們擁有不弱的陸上戰鬥力,實際控制著舊港,與滿者伯夷帝國時和時戰,與獨立王國無異,而即便大明來了,他們也只會聽調不聽宣,繼續維持獨立統治。
當然,大明並不傻,肯定不會完全交給當地漢人治理,而是會設置成為大明在此地的行政、稅收、軍事三個單位,中間插手一些權力。
這樣既可以安撫人心,又不耽誤大明對當地的管轄。
而且由於舊港的特殊地位,這個地方的價值非常高,因此明朝恐怕也樂得不動兵戈,讓梁道明一系能夠把持住這片地方,不至於淪落成為其他勢力的據點.
在姜星火前世的歷史上,鄭和在首次下西洋時就派出了對舊港的招安隊伍,而明白舊港已成了大明勢在必得之地的梁道明,就接受了招安詔書,帶著一部分人返回了大明,然後留下了他的副手施進卿作為舊港宣慰使司的宣慰使。
但在這個時間點,卻還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因為現在梁道明和陳祖義的內部矛盾雖然已經公開化,可還沒到發生嚴重內鬥的時候,梁道明還沒有處於完全的下風,所以他是否會做出同樣的抉擇,是有待商榷的事情。
而他們對於大明的情感,卻高度一致。
正是因為的大明的海禁政策,他們這些東南沿海的漢人才會逃亡海外,事實上無論是梁道明、施進卿還是陳祖義,他們本質上都是逃人,只不過有人逃的早,有人逃的晚而已。
在大明,他們的社會地位和經濟水平都非常的低下,如果不是活不下去,他們不會選擇離開大明的。
而且對於大明,他們真的是恨不得一輩子都不再聯繫。
此時大明艦隊的到來,卻讓他們不得不再次進行抉擇。
在姜星火前世,接受了大明朝廷招安的梁道明可以安享晚年,並不是因為他是什麼三佛齊王國的國王,也不是因為他對大明畢恭畢敬,而是因為舊港宣慰司對大明來說還很有用處。
至於陳祖義,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大明要殺雞儆猴,肅清南洋海面的秩序,他就是那隻待宰的雞,只不過他還有力量,能掙扎一二。
陳祖義思考剎那,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然後抬頭對梁道明問道:「殿下,從呂宋國的事情來看,大明天威並非我等所能抗拒,何不早降呢?」
梁道明的眸底閃過疑惑,但他表面波瀾不驚底說道:「我倒是覺得應該合作,共抗明軍!」
他沒有自稱「本王」,顯然他對自己的實力和處境也有很清晰的認知,這時候把自己當三佛齊國王,只會給自己帶來更多的危險。
陳祖義搖頭道:「不不不,殿下誤會末將的意思了末將只是覺得,大明也不一定是要我腦袋的,有什麼不能談的呢?現在我們可以做好防禦,但還是派人去跟大明的艦隊談一談吧,如果條件可以,那當然能投降。」
陳祖義這般姿態,反倒讓梁道明感覺有些愕然,他說道:「陳將軍,不再考慮一下嗎?」
陳祖義卻擺手拒絕,說道:「末將可沒有什麼遠大的志向,只求吃飽喝足安享餘生就好,殿下,您就別勸了。」
梁道明皺眉,說道:「那依陳將軍之意?」
陳祖義嘿嘿一聲,說道:「今天咱們就派人去跟大明的艦隊談一談吧。」
而剛剛離開舊港的「王宮」,陳祖義的面色馬上陰沉了下來,他對手下吩咐道。
「把所有船隻都開動起來,等明天談好了,明軍進入舊港海灣就動手這支艦隊就已經是明軍遠洋水師的全部家當了,打斷了明軍的脊梁骨,短則三五年,長則七八年,明軍都不會再敢往南洋伸爪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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