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看著這碗很可疑的肉湯,實話說,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內膳房吃飯。
內膳房雖然近,但這裡的大廚是老韓。
老韓身上籠著悚然和迷霧,和藥園子的縫補老太太,藏書閣的垂袖老者差不多。
要不是白妙嬋昨晚拉著他來過一次,他今天還真不會進來。
而大姐的意思他也明白。
用大姐自己的話說,那就是「你住這片兒,人都認不全,平時也不打招呼,萬一出了點事,誰幫你呀」,所以之前鄰居的錢大娘、田大叔這些人也都是大姐處出來的,然後連帶著對他好。
不過大姐對別人也真的好,並不是裝裝樣子,譬如在得到銀兩後,大姐第一時間想的不是如何去花,而是想著給那些曾經幫助過她、可現在卻貧困的人送點錢去。
這就是有人情味兒。
此時,白山看著這碗「麵糊糊」般的肉湯,又看了眼對面直勾勾盯著他的老韓。
老韓的雙眼眯成兩條縫,內里似有兩道火光在跳躍盤旋,靜謐燃燒。
白山餘光瞥了眼身側的小浪貨。
小浪貨笑吟吟地坐著,似乎沒有給出「答案提示」的打算。
白山收回視線,抓起肉湯,用勺子開始吃了起來。
這一吃,他愣住了。
鮮!
太鮮了!
從內里肉食的肌肉紋理吃來,卻也分不出是什麼肉。
可既然吃了,他也就沒停,直接吃光了。
吃光之後,他只覺得自己腹部湧起了一團火焰,這火焰好像一團小太陽,在散發出強烈卻不傷人的光和熱,透入他五臟六腑、筋骨皮肉之間,令他好似躺在陽光的溫泉里,百骸俱暖,舒暢無比。
老韓發出「吼...吼吼」的笑聲,然後收起空碗,轉身離去。
白山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占了大便宜。
這湯,不簡單!
他從後喊道:「多謝韓叔!這湯真不錯!」
胖廚師的腳步沒停,掀開布簾,鑽入廚房了。
白山收回視線,發現小浪貨正托腮,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對上視線後,小浪貨笑嘻嘻道:「姑爺,老韓對你不錯呀,竟然給你做了肉湯。」
白山問:「這肉湯到底是什麼?」
小浪貨道:「別管是什麼,反正補的很。可這肉湯若是老韓不願意做,就算我讓他做,他都不做...你什麼時候讓老韓這麼喜歡你的?」
白山心底輕輕感慨了聲:這又是占了妙妙姐的光了。
...
...
飯後,白山也沒急著修煉【焚原心法】,雖說所需的材料都全了,但最後一個需求是「在正午時分的山頂,或是類似山頂的開闊高處進行回憶」。
現在已經過了正午,而且桃花縣並沒有「類似山頂的開闊高處」。
除此之外,白山也想再看看局勢,了解地形,等情況清楚一點了,再去盤山之上的一個安全山頂進行修煉。
小院子裡,
少年一身勁裝,正在院子裡練功。
他閉著眼,復原著昨晚的廝殺,想著如何才能做的更好,殺的更快,同時又思索著一個個假想敵,一個個假象的困境,考慮著自己該如何面對。
「等價」交換的天賦能讓他直接功法大圓滿,但這大圓滿只是功法的大圓滿,而不是心性的大圓滿,亦不是使用的大圓滿。
一個在射擊場上百發百中的神槍手,真正上了戰場,未必能夠表現出射擊場上的水準,而即便能夠表現出來,但戰場上局勢變化無窮,或許...他的生存能力還比不上那些槍法不如他的人。
一個時辰後,白山收拳,勁衣濕透,往外蒸騰著白蛇般的煙氣。
不知為何,他只覺氣力用之不竭,而且一套拳法打下來,竟是感到身體又得到了某種強化,很細微,細微到不足以改變「整體增強2」。
但這「整體增強2」卻並不是一個點,而是一個區間,白山感到自己在這個區間裡又往前提升了些微。
然而,他功法早就修至圓滿,即便練習也只能提升運用方面的熟練度,而不能再增強。
那是怎麼回事呢?
「看來是韓叔的肉湯了...」
「這肉湯真的很補,而且...我感覺完全沒有將其中的力量消化掉。它們還在我的身體裡,等待著我吸收殆盡。」
白山走出門。
門外,小浪貨一身大紅衣裳,婀娜的身姿如一灘春水,趴在石桌前,支肘托腮,玩著從肩頭垂下的長髮,那長發黑漆漆的,好像深處的暗流。
梧桐上,最後一片葉子飄落。
小浪貨聽到門響,轉身看著全身汗氣的姑爺,直接起身貼了過去,繼而發出一聲舒服的嘆息,就好像三伏天裡吃了冰西瓜的那種爽。
「丫鬟們,給姑爺燒水,姑爺要沐浴啦~~」小浪貨叫了起來。
話音落下,再遠處的石門外傳來「是,梅姑娘」的恭敬應答聲。
...
一炷香時間後。
白山舒服地泡在木桶的溫水中。
兩個俏丫鬟還有小浪貨都站在不遠處,眼睛閃光地看著他,要不是他讓三女站遠了,怕是三女會直接站在木桶旁,勾著身子往裡看。
兩個俏丫鬟還有些收斂,小浪貨直接支肘托腮,笑意盈盈地看著他,雙唇潤的都快滴出水來了。
白山縮了縮身子。
這宋家是真的古怪。
不說其他的,單說宋家的丫鬟、家丁和護院。
丫鬟給人一種又媚又俏的感覺,而小梅姑娘則是站在這些丫鬟的巔峰之處,丫鬟們也都聽小梅姑娘的話。
家丁給人一種很呆很木訥的感覺,從沒見說過話,都是匆匆低頭,在院子裡來回走,然後夜間拉著大獒在外院四處巡視,內院卻絲毫不管。
護院則給人一種很僵硬的感覺,平時根本見不到,人數好像也不多,就三個,這三個是輪流守在宋家大門前,每天一個。
「姑爺,擦背呀?」小浪貨軟軟糯糯的聲音響了起來,「姑爺剛修煉完,這身上啊肯定有很多泥垢呢,我給你擦擦吧。若是姑爺想要試試我上次說的那個,我們現在就可以在這光天化日之下來一次哦。」
這聲音媚到骨子裡了,勾引之意袒露無遺。
白山深吸一口氣,潛入水底,同時緊守心神,壓下心底生出的燥熱。
他鑽出水面道:「小梅姑娘,我想一個人靜靜。」
桃花眼小浪貨跺著繡花鞋,直接回絕:「不行哦,姑爺,我是一定要看你洗澡的。」
白山覷眼道:「為何能說的如此光明正大?」
小浪貨「鵝鵝鵝」地笑了起來,紅唇潤的要滴出水來,「這不是和姑爺在一起待久了,才知道姑爺的好嘛。」
白山:...
他目光再瞥,發現小浪貨身邊的兩個丫鬟眼中竟然也流露著類似的「渴求」。
這種「渴求」詭異的很,其中糅雜了幾分貪婪。
白山道:「寧兒若是知道了,會如何?」
他直接搬出了宋家小姐。
小浪貨愣了下,「小姐啊...」
「嗯,你家小姐。」白山懂的,一物降一物嘛,這宋家,小姐最大,搬出小姐鎮壓一切。
小浪貨有些猶豫,「那好吧。」
說罷,她側頭看著身旁的兩個丫鬟:「你們快出去呀,沒聽到姑爺想靜靜嗎?」
兩名丫鬟應了聲,然後不舍地離開。
小浪貨穩如泰山,紋絲不動,該看啥看啥。
白山咳嗽了兩聲:「你也出去吧。」
小浪貨「鵝鵝鵝」地媚笑道:「不嘛~~」
「寧兒若是知道了...」
「不嘛~~~就是小姐來了,我也要看~~頂多我不靠過來就是了~」桃花眼小浪貨舞著大紅袖子,遠遠兒喊著。
白山愕然。
路子這麼野的嗎?
...
...
暮色褪盡,夜幕升起。
小梅姑娘終於回古閣里去了。
白妙嬋也從外回來了。
「白山,今天外面果然發生了不少事。
有盜匪裝作難民混入城中,然後竟然偷襲盧家人。
可是,官府似乎早就有所警覺,在盧家外面埋伏了一些巡捕,在盜匪出手的時候,巡捕反應迅速,一擁而上,將那些盜匪制服了,現在正在嚴刑拷問。
也正因為如此,盧家只是被殺了一個,傷了兩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據巡捕們說,他們也很費解,為什麼盜匪要混進縣裡來殺盧家人。
不過,再多的東西,他們也沒說。
哦對了,發生這件事,縣裡本就惶惶不安的氣氛又濃郁起來了,到處人心惶惶,知縣讓人散播消息,說是天翼府的援軍就快到了,讓大家不用擔心。」
白山想了想道:「官府反應迅速,應該是歪打正著,他們從賣酒人那邊得到消息後,自然會派人悄悄盯著盧家,沒想到卻盯來了盜匪刺殺的一幕,估計他們自己都沒想到。
至於盜匪為什麼殺盧家...應該是昨晚那賣酒人被我帶走後,盜匪懷疑賣酒人將他們出賣了,所以前來報復。
不過...還是有點古怪。」
「哪兒怪?」
「盜匪背後若有高人指點,那這高人絕對不至於讓這幾個小嘍囉入縣來殺盧家人,而應該只是讓這些嘍囉打探消息才對,這又是怎麼回事?」
盧家幫他背了鍋,白山沒什麼意見,可他有點兒好奇這盜匪為什麼這麼做。
白妙嬋美目轉了轉,笑著道:「貪功唄。」
「貪功?」
「對呀,貪功。你都說了盜匪背後有高人指點,那這些平日裡沒有機會表現的嘍囉好不容易得了機會,那還不跟打了雞血似的呀?他們腦子一熱,就想著幫高人宰了盧家人,立了大功,回去得到大賞賜,然後就做咯。」
白山笑道:「這麼說來,盧家假意勾結盤山盜,實則一心為桃花縣的事兒就真的確鑿了。如此,盧家要變成忠烈之家了。」
白妙嬋笑了起來:「那就要恭喜盧家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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