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桃小蹊穿戴一新,認認真真梳了個辮子。她用自己的做的腮紅眉筆口紅給自己描了眉,抹了臉還塗了嘴。她想,李南山今天是要過來的,無論如何都會過來。
可是她從早上等到中午,又從中午等到傍晚,沒等來李南山,倒是把梁衡聲等來了。
他興奮地與她分享了要回城的消息,還誠懇地向她表達了謝意,最後他動情地看著她,讚美她的智慧與遠見。
「害,這有啥好謝的,書里都寫著。」桃小蹊心不在焉,說漏了嘴。
「哪本書里有寫,我一定找來好好讀一讀。」梁衡聲現在把桃小蹊的話當作聖言,深信不疑。
「看書不著急,我想問你什麼時候走?」桃小蹊不著痕跡轉移了話題。
「快了,在走之前,我想問一個人一件事,不知道會不會唐突。」梁衡聲看著桃小蹊。
可惜桃小蹊這會心裡只想著李南山那廝,怎麼還沒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等等,於是便隨口回了句,「問啊,別給自己留遺憾。」
梁衡聲得了這樣的答覆,正了正身子,又清了清喉嚨,一本正經看著桃小蹊道,「你願意去和我一起去城裡嗎?」
「去哪兒?」桃小蹊沒聽清。
「我想讓你跟我一起回城。」梁衡聲重複一遍。
「憑啥?」桃小蹊警惕道,瞬間就有了防禦性。
梁衡聲以為她害羞,緩了緩,笑道,「你別誤會,我是想你有這樣的能力不如去城裡發展,那兒海深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你肯定能有所作為,而我正好可以幫到你。」
桃小蹊聽得一頭霧水,「什麼魚啊鳥的,你回你的城,扯這些幹啥?」心裡想的卻是李南山還不來。
梁衡聲以為自己還沒講清楚,又上前了兩步,湊到桃小蹊跟前又要講一遍,桃小蹊制止了他,「你今天有見到李南山嗎?」
「李南山,我剛剛去還車就見到了他。」梁衡聲不明就裡。
「他在家幹啥呢?是不是他爹又犯病了?」桃小蹊猜想,一定是有事耽擱了。
「沒有,他和他爹在下棋。」
「下棋?」這不能原諒,有時間下棋說明閒得很!
「下什麼棋?」說不定是很重要的棋。
「好像是五子棋吧,我也沒仔細看。」
呵,五子棋,這就說不過去了,要說是圍棋象棋那種一下能下幾個小時的她還勉強能接受,可是五子棋,她不能接受。
見她沒說了,梁衡聲又想繼續,「我爸媽說現在政策好了,國家鼓勵自己創業,當然你要是想穩定一點,我也能給你找個工作,總之,你什麼都不需要顧慮,等進了城,我都會給你安排好。」
桃小蹊這次聽了進去,不可置信看著梁衡聲:「你幹嘛一定要帶我進城呢?」
「我我」梁衡聲窘迫,結巴了,「你不願意?」
「我當然不願意,我憑啥要願意啊。」桃小蹊就說道,著實有些沒心沒肺。
梁衡聲的心狠狠被刺痛了,像六月的炭火,臘月的寒冰,扎心窩子。他還以為桃小蹊再怎麼有能力,終歸只是一介村婦,大城市對她來說肯定是有吸引力的,沒想到,她視為草芥。
「你再想想,今天是我唐突了,你再想想,不著急。」梁衡聲倉皇而逃,像是給桃小蹊機會,實則是給自己台階。
桃小蹊一句不挽留,看著他走了,她心裡何曾不明白不清楚梁衡聲想要表達的是什麼呢?如果他是邀請她去做客,她會二話不說就答應,但是他是邀請她去做堂客,那這個她就不能答應了,不是她恃才傲物,實則是她心裡住了一個人,那一居室的心房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更何況這人昨晚才給過自己承諾的,想到這裡的桃小蹊拳頭握得緊緊的,算一算,李南山這廝承諾了她兩次了,沒一次兌現過,他這是要往渣男上修煉麼?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不來,她便去,當面鑼對鑼鼓對鼓說個清楚。
梁衡聲這邊滿腹挫敗地往回走,巧不巧地撞見李南山正下地,二人直接來了個四目相對,各懷心事。
梁衡聲:絕對不能讓他看出來小蹊拒絕了我。
李南山:不知道他和小蹊說了沒有,算了,說沒說的都和我沒關係了。
「信寄出去了?」還是李南山先開口。
「嗯,寄出去了,下地呢?」梁衡聲回道。
「是啊,下地。」
二人都以為會就此別過,分道揚鑣,沒想到李南山沒忍住,又問了句,「你和小蹊說了?」
「嗯嗯,說了。」
「怎麼說?」
「她說想想。」這是梁衡聲最後的倔強。
這是壓死李南山最後的稻草。
「挺好的,城裡機會多,你照顧好她們母女。」
「會的會的。」梁衡聲只想儘快消失,越說越覺得自己虛偽卑鄙。
終於,二人就此別過,彼此放過。
桃小蹊在村子裡找了一圈,沒見到李南山,又去地里走了一遍,也沒見著,藥田裡的藥已經有一個五歲孩子那般高,這廝沒來這裡還能去哪兒?難不成躲她?
桃小蹊越想越生氣,同時心裡又生起隱隱的不安,管不了那麼多了,直奔老李家。
被二嫂給擋在了門外,頗有點看門狗的意思。
「你們李家就是這麼對救命恩人的?」桃小蹊言語犀利道,根本不想和這女人浪費時間。
「你可沒救我的命,這是我家,我不歡迎你,你就進不來。」楊榮枝鼻孔朝天,強詞奪理。
桃小蹊用手扇了扇,「看來你還是沒去看病啊,你這見人就咬的病是越來越嚴重了,再不抓緊治療肯定短命。」
「我呸,你才短命,你全家都短命!」楊榮枝氣急,跳腳拍手罵道。
「李南山!李南山!」桃小蹊直接就叫道。
這一叫,把大嫂周蘭叫出來了。
就見她捧著個肚子,儘量離老二家的遠遠的,回道:「小蹊呀,南山不在家。」
「那他去哪兒了?」
「去唐家溝子了。」
「什麼時候去的?」
「就剛剛,和他大哥一起去的。」
「就剛剛?」桃小蹊瞪大眼睛。
「就剛剛。」
桃小蹊的眼淚啊,就要流下來,怪李南山不告而別,怪他說話不算話。
晚邊的時候,天色眼見著暗了下來,饅頭村家家戶戶又起了炊煙裊裊,可桃小蹊家的煙囪冷冷清清,安安靜靜,一點沒做飯的意思。
大嫂就是這個時候過來的,拎著一籃子雞蛋。
桃小蹊問她啥意思。
「是我婆婆給你的,你救了我公公,照理說這幾個雞蛋哪裡夠,但是她說她都記著,先還一點,以後慢慢還。」
桃小蹊就看了眼那籃子雞蛋,又摸了摸,還是熱乎的,「剛從雞窩裡撿來的吧?」
「面上的幾個是,其他的存了些日子了,你抓緊時間吃,不然要壞了。」
桃小蹊一聲不吭,拿過來一個籃子,把雞蛋撿出來一半,原本的籃子還給周蘭,「你現在正是要補身子的時候,這些雞蛋你就自己留著吃,別讓她們知道。」
大嫂紅了紅眼,「我們老李家真是欠你太多了。」
「周蘭嫂子,你家狗啥時候生娃?」
「就這幾天了吧。」
「到時候叫李南山給我抱一條過來,非得是他抱來的我才要,你把這話和你公公說。」
「行,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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