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潯很是耐心,聆聽著妖月的訴說。
他已注意到她這身採茶服飾,不再是從別人身上扒下來的衣服,而是由她自己縫製而成。
這也是陳潯認識妖月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看見她不再穿別人的衣飾。
兩個時辰後。
整個小屋內安靜了下來,妖月明眸閃動,隨口問了一句:「準備待多久,我知道你如今的身份,定是諸事纏身。」
「你們能來看我,我已經很是滿足。」
她笑容清澈,不染塵埃,更不再妖異,也不再戾氣叢生。
「嗯...」陳潯面色變得有些沉靜,隨即輕聲開口,「不著急,在這裡待待也不錯。」
「但這裡終歸是不利於修行。」妖月搖頭,「我已在這裡待得習慣,不必與他人接觸,這是我喜歡的狀態。」
「可以養養靈獸。」
陳潯瞬間接口道,目光與妖月四目相對,「還有你的修為,怎才大乘初期。」
妖月緩緩托著腮幫,柔和一笑:「修煉...有些累,只是不想再修,你可別逼我,有你們撐腰,我是何境界並無太大意義。」
「但你的壽...」
「渡世,讓我為自己活一次吧。」妖月突然打斷了陳潯的話,話音雖然輕柔,卻暗含著一股堅定與斬釘截鐵,「不必擔憂。」
陳潯放在膝上的左手悄然捏緊了一分,沉默無言。
大黑牛緊閉牛唇,趴坐在地上一動不動,此時小屋內的氣氛有些凝滯。
妖月目光從未離開過陳潯,突然笑道:「怎麼了?」
「念頭有些不通達。」陳潯淡淡的吐出一句,「更不想眼睜睜的看著你壽命斷絕,我如今的能力,通天徹地。」
「只要你不想逝去,哪怕是九幽冥獄也無法收走你。」
「...」
聞言,妖月的內心瞬間悸動了一分,托腮的右手都是不由的一顫,這渡世說話做事倒是越來越霸道了,和當初在仙獄有過之無不及。
她神色也漸漸變得沉靜下來:「你知道,我已經活下來了,不必再強行奢求什麼。」
話音剛落,大黑牛小心翼翼的噴出一口鼻息,它記得當初妖月可是說...不吵架就自殺,如今倒確實算是活下來了。
陳潯凝視著妖月:「你變了許多。」
「生靈本就如此。」妖月笑吟吟的開口,「若是一成不變,豈不是亦如這日月恆久,你也變了。」
「呵呵。」陳潯笑了笑,「有道理。」
關於水月聖體之事他終究還是未說出口,妖月已無求索仙道之心,更無他志,只想在這裡安靜的種種茶田,度過餘生。
妖月眼中露出一絲狡黠之意,此時突然喊道:「陳潯。」
「嗯?」陳潯神色微微一怔,眼眶都是微睜。
「想試試直呼仙人其名。」妖月心潮起伏,笑著解釋道,「畢竟心中還是有一些好奇...作為曾經追隨過仙人的我,倒是與有榮焉。」
「無妨。」陳潯擺手。
「人族不會重名麼?」妖月有些調皮的揣測起來,「叫陳潯的人族會許多吧,豈不是叫一次,你就會有所感應一次?」
「不對。」
陳潯搖頭笑了起來,很是耐心的解釋,「念其名,心中總有對象,若對象是我,才會有感應,可不是隨口而來。」
「...那仙人真是厲害。」妖月點頭,很是淡定,突然一驚,像是想到了什麼,「啊?!那...」
「哈哈哈!」陳潯大笑,什麼也沒多說。
「哞...?」大黑牛一臉懵逼,沒聽懂,什麼意思?
妖月內心暗罵了一聲,這渡世真的可惡...這不是仗著仙人之境欺負人嗎!
她念叨陳潯的次數可不少,豈不是他早就知曉了,尤其是這道欠揍的笑聲,更是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不行!渡世!必須給靈石!」妖月氣呼呼的開口道,「你竟然在這裡裝了這麼久。」
話音剛落,陳潯臉上的笑容頃刻間僵硬在了臉上,越來越有一種在這裡待不下去的感覺。
「妖月...」
「在。」
「實不相瞞,我們一家破產了,都天萬界靈莊與垃圾回收廠都欠著我們賬,到現在還未收回。」
陳潯話音有些悲戚,從心而發,「我這境界又回到仙道原點...這三千大世界你都難以找出一位比本道祖混得還慘澹的仙人。」
「哞!」大黑牛猛然起身,朝著妖月連連點頭,目光也變得有些悲戚。
論講價的演技,他與陳潯早已配合得天衣無縫,爐火純青!
妖月眉宇霎時間變得凝重還帶上了一絲淡淡的崇敬:「此事映照諸天...我知道,若是累了,隨時可以回來。」
「那你更應該修煉。」陳潯借坡下驢,變臉相當之快,「我壽命十萬年!」
「那再好不過。」
妖月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很是燦爛,輕聲問道,「陳潯...你知道月煌族的傳說嗎?」
陳潯搖頭,各族的傳說太多,他喜歡研讀功法書籍,並不喜歡讀各族仙史。
「我也忘記了。」
「......」陳潯沉默了片刻,「那修煉之事?」
「就讓我種種山茶吧。」
妖月臉上浮現一抹純真,性格也不再火辣暴躁,「我在這裡很好,並不想再見到外人。」
「需要靈獸麼?」
「不用。」
妖月托腮的手緩緩放了下來,目光又漸漸看向窗外,「陳潯,我已不再嚮往修仙世界,也更不嚮往凡間世界。」
「你貴為仙人之尊位,身負經天緯地之才,我相信你早已看出我的道心,強逼我,不過只是折磨,最後剩下的不過是一具身負法力的空殼。」
她面色淡然寧靜,看著窗外的落葉飄過,眼中閃過一絲迷離,「吹吹風,發發呆,看看遠方,想想...就夠了。」
妖月說到想想時停頓了一分,目光繼續看著窗外,外面的風吹動了她的青絲。
「妖月。」
「嗯哼?」
「去屋外走走,吹吹山風。」
「好啊。」
「哞~」
三道身影起身徑直向外走去,他們坐在了高峰田坎上。
山風呼嘯而來,衣襟隨風飄拂,眺望遠方天地遼闊無比。
這裡沒有那些層巒疊嶂的山峰,也沒有幽深的茂密古林,只有連綿不絕的山脈與遼闊無邊的山野。
妖月眸光璀璨,很喜歡這股寧靜舒適的感覺,就像是斬斷了過往。
陳潯淡淡的笑著,一手抱著大黑牛的頭,也不再開口。
他們就這樣靜靜的坐著,目光漸漸變得失神,思索著各自的故事,仿佛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下來,沒有絲毫的波瀾。
而他們這一發呆就是兩日...
不過對於修仙者來說,入定數百年也是常有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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