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我老曾有先見之明吧,我打眼一瞧,那女子便不是什麼好東西。」先前便立場堅定的曾老頭如是說道。
之前叫囂最凶的幾人沒有搭理他。
公堂的審理,已進入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階段,翠花一方多少還有一紙休書,付貴便只有空口白話。
吳靖遠似有意任由局面的發展。堂外的百姓,如看了九十分鐘的正賽,外加幾分鐘的傷停補時,破門的一球還存了越位的爭議,以至雙方的比分仍是零比零,早已索然無味。若不是還有一點八卦之火支撐,很可能半個時辰前便散了場。
而這之間,胡舟一直不曾說話,好像他要說的,之前已說完了一樣。
錢豹從認出胡舟起,便不再有任何舉動,像是老僧入定一般,沒一點動靜。
在劉二又一次指證付貴誘拐他媳婦兒,付貴耐心說沒有,是她自己主動的找到霞光淘寶之後,吳靖遠挑了挑眉,說道:「公子以為接下來該如何?」
胡舟回答的毫無新意:「大人才是堂上主審。理當大人自行決斷。」
吳靖遠像是猶豫良久,後才開口道:「總是有人在說假話,那麼,還是用刑?」
「大人請便。」胡舟爽快回道。
無所謂他的態度,吳靖遠認真皺了皺眉,為難道:「可她懷有身孕……」
「自然不能對她用刑,」胡舟極是認同的點點,然後目光掠過劉二,伸手一指,「便由他代為受過好了,既然夫妻同心,打在他身痛在她心的,想來一樣會有效果,大人以為呢?」
聞言,劉二嚇了一跳。
吳靖遠想了想,緩慢說道:「似乎沒有這樣的先例,不過眼下情況特殊,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姑且試試好了。」他的配合,與之前簡直判若兩人。
但如果胡舟相信同時受杖刑,便是公平的,顯是天真了。這些終曰與殺威棍為伍的差役,有數個法子,將一個屁股打的血肉模糊,但只需敷藥,靜養幾曰便好,結痂之後連疤痕都不會留下。也能做到表面看不出什麼,其實表層下的肉,早已被打爛,便是休養三月,也不見得就能調理好,碰上酷熱或嚴寒的氣候,會留下後遺症也說不準。
有好事者曾說過,差役之所以練出這一番本事,不是沒有道理的。他說,差役們用一塊豆腐擺在地上,拿小板子打上去,只准有響聲,不准打破。等到打完,裡頭的豆腐全爛了,外面依舊是整整方方的一塊,絲毫不動。這樣的差役才算合格,才有資格站到大堂,執行大老爺的指令。
光從吳靖遠的眼神,錢豹便知他打的什麼主意,是以錢豹其實不明白,胡舟為何會放棄大好局面,又繞回用刑的起點來。
只是由不得錢豹多想,吳靖遠已經扔出各杖責三十的令簽。簽子落地,捕快們迅速就位,執行杖刑的命令。
劉二剛挨了一棍子,正鬼哭狼嚎,付貴那兒差役剛舉起棍棒,還未砸下,突然有一群人撥開人群,走到了大堂。
與其說他們撥開人群,不如百姓看到他們,自行便讓開了一條道。
他們一行五人,整齊的深色公服,面無表情,肅殺異常。便難怪百姓們敬而遠之。
領頭的是馮侖。
他身旁跟著的,是鄭浮生。
劉乾比他們早一步趕到縣衙,在胡舟耳旁說人稍後便到。是以無論吳靖遠說什麼,胡舟其實都無所謂,還與之糾纏兩句,不過是不太好判斷,這稍後到底是多久。
縣衙的所有人,都認得出,這一行人來自明鏡司。
吳靖遠任由劉二翠花與付貴在公堂扯皮,是為了用刑師出有名。
那麼胡舟更簡單一些,他單純在等人。
馮侖與公堂之上的吳靖遠沒有任何客套,因為沒有必要,他徑直道:「明鏡司有樁案子涉及到嫌犯劉二、翠花,現要將人帶去司府,請大人行個方便。」他的口氣確實生硬之極。
吳靖遠的臉色有些難看,不悅道:「這二人此刻便在堂上,本縣的案子尚未審完。」
「來時安司督說了,大人若堅持將案件審完,以大人的勤政廉潔,自無不可。司督吩咐我等便在旁邊候著,待大人辦完案,請大人一同來一趟明鏡司,有一樁新曆四年的陳年舊案,一些細節,司督想與吳大人當面聊一聊。」馮侖望著吳靖遠說道。
聞言,吳靖遠神色慌亂,雖極力掩飾,還是逃不過有心人的眼睛。眾人無法看到他後心已有冷汗,他勉力鎮靜道:「不知他二人與明鏡司何樁案子有牽連?」
對於他匆忙找的台階,馮侖看了胡舟一眼,看到對方的眼神,馮侖冷漠道:「不是什麼機密,告訴大人自然無妨。他們一人買賣人口,一人偽造文書。」
吳靖遠的神色極其複雜,最終抬手拭了拭兩鬢的虛汗,說道:「那麼他二人幾位帶走便是,如需縣衙幫著押解,大可直言。」
「不必了,我等人手足夠。」馮侖依舊沒有任何客氣道。
「不知她偽造的是何文書?」鬼使神差的,吳靖遠又問了一句。
「大人覺得呢?」馮侖有些好笑道。
吳靖遠終於放棄了最後的掙扎,有寬大的官衣遮著,他的背仍是挺直,百姓無法看清他頹然的靠在椅子上。
被司役拖起來的翠花忽然失心瘋一樣,跪在馮侖的面前,抱住他的腿哭喊道:「大人,民女冤枉啊。都是有人逼民女這麼做的,民女不敢不從啊。威逼民女的是……」她沒說完,被馮侖一掌拍在腦後暈了過去。
「她瘋了。」馮侖如此不咸不淡的解釋了一句。
已經從椅子上半站起來的吳靖遠,又跌坐回太師椅中,一臉茫然與後怕,他看不明白這些司役的動機。
然後沒人與他解釋什麼,馮侖一行帶著人離開。
留下胡舟站在堂上,說道:「大人,原告都被帶走了,付貴是不是能釋放了,鋪子沒有人手,生意也被耽擱了。」
「放人。」兩個字,仿佛用盡了吳靖遠所有的力氣。
如此變故,圍觀百姓全然目瞪口呆。
走出縣衙之前,胡舟突然說道:「沈笠沈大人似乎不太厚道,他竟沒將我的身份告訴你,讓你如此輕敵,沒有防備?」
「恩師他……」自覺上當的吳靖遠聲音戛然而止。
「別做出一副後悔莫及的嘴臉,好像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似的。麻煩大人帶個話給沈大人,問他完了沒有,沒有我繼續等著,只是別再這么小兒科了,弄個醜婦來噁心誰呢。如果完了,你也告訴他,等我手上的事情處理完,騰出空來了,會禮尚往來。」
「看你一臉不信的表情,我就知道,沈笠一定沒將我的身份告訴你。那老王八蛋坑你呢,還傻傻乎以為可以數銀子!」
「好了,走了!」
出了縣衙,胡舟突然道:「我方才是不是忘了對他說,徐成是我叔父?」
牧千、李執、劉乾、付貴:「……」
原本胡舟也不至如此與沈笠撕破臉,但惠蘭是一次,翠花是一次,他是真的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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