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唐 第四十四章 初步的試探

    之後各種事務的處理還是很順利的，每樣都有專人負責，譬如挑選官舍，其實可挑選的範圍不大，雖然占據官城區最大區域的建築群便是官舍區，但如同後世，首先有資格入駐官舍的都是有品級的流內官，廣州雖然是中都督府州治，但符合條件的官員不過二十人左右，所以實際上官舍的數量也不可能超出太多，再者，官舍的規制也與職級相對應，李閒是從七品下的六曹判司之一，自然是與其他幾位判司比鄰而居，如此可供挑選的範圍便更狹窄了。

    因為這些客觀原因，挑選官舍十分的順利，沒用上半個時辰，便確定了一幢李閒、李母、平兒以及吳媽都滿意的官舍，話說選房子這種大事必然是要家裡人都參與進來的，所以蘇雲瑞便充當了一把跑腿的角色，趕回府中把李母和吳媽接了過來，而且在確定官舍的過程中，蘇雲瑞也提了一些很關鍵的建議，譬如不要與司功參軍胡萬生、司兵參軍瞿世讓比鄰，也不要與司戶參軍馬連懷、司倉參軍王立本比鄰，前二者不用說是李千里的人，後二者則是王訥的臂膀，涇渭分明，要選鄰居，司士參軍陳思承是最佳選擇，這人持重穩健，沒有明顯的派系烙印，陸元方到任後與其走的頗近，外傳已經是被陸元方引入麾下，李閒與他比鄰最是恰當。

    最終確定眾人都很滿意的官舍還真是巧合的與陳思承比鄰，李閒倒也想過，是不是避忌一下，乾脆選擇一個左右無人居住的官舍，表明自己不想摻和進任何派系爭鬥的態度，可轉念一想那根本就是毫無作用的，不管他怎樣做，只要不明確宣示於人，那他便會被劃入陸元方一方，這便是連蘇雲瑞都有的先入為主的想法，無可奈何的事情，糾結於此毫無意義，不若選擇合心的官舍，餘下事情，走著看吧。

    官舍定下，搬家的事情自有蘇雲瑞一力承擔，當然，官舍的一些地方還需要簡單修補整理，這卻是公家的事，因為今天便要把家中一應什物安置妥帖，以便入住，時間上有些緊，李閒便催促小吏儘快把修補整理這些事辦好。

    到這一步，一直都大開方便之門的小吏卻是露出為難之色：「那個.李大人，修葺官舍需要調動丁役，若依規矩今天報奏上去，最快也要明天才能批覆安排人手，怕是很難滿足大人的要求。」

    李閒尚不清楚這些流程，也不知道這些事情由哪個部門負責，倒是一旁的蘇雲瑞道：「調動丁役應該是司士參軍陳大人負責，卻是巧了，同僚還是鄰居，這點小事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那小吏卻道：「話是這麼說，但陳大人與其他大人不一樣，辦事從不循私，一切都照規矩來，李大人最好還是有個心理準備。」

    蘇雲瑞見李閒沒說話，笑道：「放心吧，不徇私情也只是因為那情意不夠，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陳大人不會因為這點事與李大人為難的。」他看看李閒，言外之意，陳思承是陸元方的人，自然更應該給同一陣線的李閒大開綠燈。

    有些事連寧道務都存在誤會，李閒自不會對蘇雲瑞解釋什麼，何況既然被劃歸陸元方的陣營不可避免，那藉此謀些便利也是對自己的一點補償，沒什麼大不了，他便對那小吏道：「就這樣吧，報去士曹衙門，應該沒問題。」

    小吏已經盡到提醒義務，自然依言照做，向士曹衙門調撥丁役的請求便這樣送了出去。

    這件事便告一段落，李閒、蘇雲瑞乃至那小吏也都以為這事是很簡單的，著實不會出什麼問題。

    之後搬家繼續，一些日常擺設、常用家具、衣物妝篋乃至諸色雜物等都被從蘇府搬運過來，然後依照李閒、李母幾人的要求被一一擺放整齊，很快，這寬敞官舍的幾間臥房、書房、廚房以及浴房、倉庫等都被安置妥當，家的氣息撲面而來，儘管李閒有預期，在廣州可能不會停留很長的時候，但不管怎麼說，住的地方終歸還是要符合要求才成。

    內部裝飾收尾的時候，士曹衙門對丁役調撥請求的回函也到了，出乎李閒的意料，回函竟然完全走的流程，如那小吏開始所說，卻是要到明日才能騰出丁役過來整修。

    這回函很有點打臉的嫌疑，蘇雲瑞忍不住道：「怎麼搞的，陳思承這麼不給面子，難道他——」

    言猶未盡，李閒也覺奇怪，難道陳思承並未投向陸元方？但這消息寧道務也與他提過，應該不會有差錯。

    這倒讓李閒想起寧道務曾經對陳思承的評價，事實上對與李閒同掌六曹的另外五人寧道務都一一點評過，胡萬生奸猾，瞿世讓怯鄙，馬連懷粗疏，王立本慳俐，說來對這四位評價都不算高，唯獨陳思承，寧道務評價其和固，和是指其性情，平和謙沖，與人為善，固則是說其對待公務的態度，頑固保守原則性極強，李閒之前只是對那幾位上官頗多關注，反倒忽略了平級的這幾位判司，現在陳思承給了他一個教訓，倒是提醒他對這些同僚決不能忽視，因為實際上掌控處理督府以及與廣府所轄各州縣相關實務的正是他們六曹判司，相比探究幾位上官的心思，掌握這些同僚的性情，免生枝節也是十分重要的。

    這樣一想，這件事李閒倒也不覺得難堪，說道：「這位陳大人的性子的確不一樣，倒是我疏忽了，不過今晚還是要入住的，這些修葺的事情——」

    「交給我吧，些許小事，倒也不用非得調撥丁役。」又是蘇雲瑞一力攬了下來。

    李閒想拒絕的，畢竟事涉花費，蘇雲瑞攬下來便不會再讓他出，不大妥當，好在那小吏頗有眉眼，適時道：「若是自己僱人修葺也是可以的，到時可將費用折成丁銀，報於士曹衙門報銷便是了。」

    李閒這才安心，笑道：「如此，便交予老蘇了。」

    蘇雲瑞眉開眼笑，他是樂於為李閒服務的，莫大榮幸的感覺，倒是一旁知道蘇雲瑞身份的小吏不免奇怪，順盛隆的大老闆，家底頗豐的商人，卻這樣樂顛顛跟在李閒屁股後面像個管家下人一樣，便是兩人間有什麼利益關聯也太奇怪了吧。

    小吏的想法自沒人關注，官舍這邊的事便算收了尾，留下蘇雲瑞處理便足夠，李閒則帶著平兒去處理其他事宜。

    所謂的其他事宜主要是兩件，一是戶籍的事，二是正式的入職交接。

    出乎意料的是，這次這兩件事還真是順利的勢如破竹一般。

    在戶曹衙門辦理戶籍時是司戶參軍馬連懷親自出的面，十分熱情，二話不說便讓人把一干戶籍瑣事全都辦理妥帖，性子粗疏的人往往都有豪爽的一面，李閒倒是從馬連懷身上感覺到了，李閒也表示了感謝，畢竟若依正常程序，辦理這些事情還是非常耗費時間和精力的。

    馬連懷自然豪爽表態小事一樁，不值一提，但在送李閒出門時卻是貌不經意道：「公務上不講原則肯定不行，但死講原則問題更大，弘孝賢弟的為人我們是信任的，有什麼事儘管開口，沒有二話的。」

    仍舊是有些豪爽的言論，但李閒聽來意味深長，先是稱呼他為賢弟，又說『我們』是信任的，所謂聞弦歌而知雅意，這一番話分明是在指責陳思承，同時也替他們一伙人招攬李閒，這讓李閒感覺很不爽。

    對清流他心裡是尊重的，哪怕還無法確定真假，但營私結黨，不管是濁是清都讓人心生厭惡，還有馬連懷，之前適當的粗疏豪爽讓他已然對馬連懷有不錯的觀感，可惜最後畫蛇添足的一番話，含沙射影、意有所指，卻一下破壞了那種感覺，表里不一，更無法讓人認同了。

    除此之外，平兒也忍不住道：「少爺，他們是不是在監視你呀？」

    非是無的放矢，那邊官舍修葺與陳思承的交集剛剛發生，這邊便了如指掌，他們若不是在盯著自己，就是在盯著陳思承，不管哪一個答案都讓人心生芥蒂。

    王訥這夥人呢，怕不是什麼真正的清流吧！

    戶籍的事處理完，剩下的便是最後一件重要事務，入職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