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唐 第一百七十二章 老韓頭

    胡府里亂作一團，被從睡夢中驚醒的家眷婢僕多數衣衫不整，對正到處搜查的士兵哭嚎撕打，有那胡萬生妻妾裝束的，更是平日作威作福慣了，叫囂道：「等我家老爺回來，非把你們全都抓起來不可，全都抓起來！」

    勿部昕聽到說道：「李兄，聽來那胡萬生似乎不在府中啊？」

    李閒點頭，對於這等近似抄家的情形也不想參與，想想便起身往門房的方向走去。

    寧無瑕跟上，勿部昕猜到李閒的目的，便也跟上來，說道：「李兄是想從門房那裡問出些東西來，這倒是很好的突破口。」

    宰相門房七品官，這話揭露的深層次意義便是門房在一個貪蠹官員的貪腐體系中其實還是充當很重要的角色的，至少許多表面信息他都能接觸到。

    不過說來事情也有些詭異，胡府大門都被破開，執役們如狼似虎的衝進來，整個府里鬼哭狼嚎的情形，但在胡府大門左側門房的小屋裡卻是靜悄悄的沒有動靜，貌似外界這般大的動靜，絲毫沒有影響到門房的休息，古怪得很呢。

    李閒和勿部昕自然也意識到這不妥處，勿部昕便喚來兩名執役，吩咐他們兩句，兩名執役便不由分說的踹開門房的木門，呼吼著：「看門的，快醒醒！」沖了進去。

    然後門房裡油燈點亮，一把衰朽的聲音哀求道：「軍爺饒命，這是怎麼話說的呀，老朽是功曹府門房，不是歹人，不是歹人呀！」

    「少廢話，趕緊起床，錄事參軍大人還有法曹大人要找你問話！」

    執役們呼喝著，停了會兒，兩名執役才推搡著一個一邊穿衣服一邊還苦苦哀求的乾瘦老頭從屋子裡出來。

    李閒見狀道：「好了，你們兩個去吧，老人家交給本官便是。」

    兩名執役這才嫌惡的看眼老頭，告退繼續搜索去了。

    說來這老頭和李閒想像中精明強幹的門房頗有些差距，老頭臉色黝黑，額頭和臉頰布滿深深的皺紋，站著不動，就仿佛一截被風化過的枯木，只有那雙渾濁的老眼不安分的四下掃來掃去，顯示著老頭有著和年齡極不相稱的好奇心，當然，在看清胡府眼下的情形後，這老頭更多的是驚惶不知所措。

    「幾…幾位大人，我老韓頭只是個看門的，不知道主家的事兒，幾位大人可莫要抓老頭子啊！」這老頭雖老，心思倒靈便，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向李閒、勿部昕哀求，尤其寧無瑕，若非懾於那絕代芳華的美麗，老頭怕不都能爬過來抱著寧無瑕的大腿求饒，人老成精，如何會不清楚女人的心是最軟的，他這樣的老人家一哀求，說不得就沒事了。

    李閒和勿部昕相互看眼，都覺有些撓頭，這門房老韓頭似乎有些不好對付啊。

    勿部昕低聲道：「李兄你想到的突破口，還是你來吧，這老人家身上的味道我就受不了。」話說老韓頭好歹也是功曹府的門房，可不知怎麼穿著打扮都異常的寒酸，身上還散發著怪味，感覺不知多久沒洗過澡似得，不外乎剛剛兩名執役對他嫌惡了。

    李閒倒也不會推脫，便道：「老爺子您莫急，我們此來是搜查胡府，您老一個門房，的確與您不相干。」

    老韓頭看著李閒，一臉的迷茫，「大人，您說啥？老頭子耳朵不好，聽不清啊！」

    又是一個問題，李閒不免苦笑，這老頭竟然還耳背，而且顯然不是裝的，不然之前那麼劇烈的敲門聲他也不會聽不到。

    勿部昕道：「胡萬生怎麼想的，找這樣一個又老又聾的老頭子看門，不會是他家親戚吧？」

    李閒沒說話，與老韓頭的交流顯然十分困難，他想了想邁步走進門房裡頭，借著昏暗的油燈打量了一番。

    屋子裡十分凌亂破敗，簡陋的布置，破舊的桌椅板凳，還散發著一股子發霉的怪味，李閒強忍著看了一圈，退出來，對勿部昕道：「絕不是胡萬生的親戚，不然不會這樣待他，說不得還有其他原因。」

    這時老韓頭道：「兩位大人呢，是不是胡萬生出事了？活該啊！那個挨雷劈的，貪贓枉法，不干好事啊，別看他讓我老頭子當門房，老頭子可一點不感激他，以前的門房收點黑錢他便覺得是占了他便宜把人打殘趕了出去，然後找我這耳背的老頭子充數，你們想啊，那個來送錢的還打點我啊，我老頭子就是個擺設啊。」

    李閒和勿部昕恍然，卻原來胡萬生用這老頭子做門房是出於這個目的，倒也著實是出乎意料。

    勿部昕道：「李兄，沒想到胡萬生貪吝慳嗇至此，平日裡還真看不出來。」

    李閒點頭，不過他對胡萬生是否慳吝並不關心，再看老韓頭雖說耳背，但精氣神還都很外放，眼珠子骨溜溜亂轉，一看便不是安分的老頭，想了想，他大聲道：「老人家，您知不知道胡萬生什麼時候離開家的？為什麼離開啊？」

    這下老韓頭倒是勉強聽清了，說道：「胡萬生出去了嗎？估計又是去燕兒樓會相好了，那個色中餓鬼，活該死在女人肚皮上！」

    雖說回答了李閒的問題，但卻並非想要的答案。

    李閒便又道：「這麼說老爺子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離開的？也不怪老爺子，畢竟您的耳朵。」他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老韓頭卻如同被踩到尾巴的小狗，嗓門陡然提高起來，「大人您小看老頭子了，老頭子耳朵不好，眼睛可好使，告訴您，黃昏那會兒我就知道胡萬生晚上有事，而且不是去燕兒樓，而是去西郊。」

    李閒、勿部昕精神同時大震，李閒道：「老爺子，煩勞您詳細說清楚，如此才能說明您老真的是耳聾心明，那咱們一定向您老道歉。」

    勿部昕自也趕緊表態。

    看到兩位上官對自己這般姿態，老韓頭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但也不敢托大，擺手道：「道歉就不必了，兩位大人要知道老頭子說給你們聽就是了，事情是這樣的，大約黃昏末，天色已黑的時候，有個人來府上找胡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