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法曹府的一干府史胥吏也都被驚動,紛紛出來看發生了什麼,平日裡這些人都是唯胡萬民馬首是瞻,這下看到胡萬民的慘狀紛紛掩目不忍,有的便叫道:「這——這,這簡直無法無天了,胡曹史怎麼說都是法曹府胥吏,執行公務卻遭逢這等厄運,李大人,您得為胡曹史主持公道啊!」
「是啊,大人,您得主持公道啊,不然——不然也太讓人寒心了!」
「是啊是啊!」
一時間法曹府諸人群情洶湧。
吳世友看在眼裡,心下暗喜,心說總算胡萬民這頓打沒白挨,姓李的若這樣都還無動於衷,管保叫他以後都別想在廣州混了。
話說半昏迷狀態的胡萬民卻是眼淚都在心裡狂流的,倒不是因為計謀有可能得逞而激動,實在是他恨極了胡萬生、吳世友這一干人,這些王八蛋可是把他給算計了,他身上這些傷只有小半是在綏南軍府挨得,最重的胳膊腿險些折斷都是離開後吳世友讓人招呼他的,還美其名曰這叫苦肉計,苦你媽的肉,咋就我胡萬民這麼命苦啊!
卻是沒人知道胡萬民內心的痛,應了那句話,男人,打碎牙和血往肚裡咽吧。
李閒看眼前這情形,倒是不得不佩服李千里一干人的狠辣,這手苦肉計倒還真把問題又推回他的面前,胡萬民這頂在前頭的擋箭牌顯然是用不得了,若照之前的打算,他本是要來個視而不見推脫掉責任的,只是現下因為平兒的緣故,他決定為張阿珠伸冤,如此,倒是不得不把這事攬上身,且不管陳正是不是真兇,就目下的諸多證據,必須拿他到案。
如此想著李閒心中一動,擺手示意眾人安靜,揚聲道:「莫再嚎哭了,這案子即是我法曹的份內之事,自當由本官接手,吳大人便帶胡曹史下去醫治傷勢吧,至於緝拿陳正到案本官自有分寸,便這樣吧!」
吳世友聞言道:「大人體恤屬下,下官替胡曹史感謝大人,大人英明,定能儘快將陳正緝拿歸案,還胡曹史還有受害人一個公道!」
一眾執刀胥吏也紛紛叫喊著類似的言語,給李閒帶些毫無用處的高帽。
吳世友覺得目的已經達到,若這樣李閒袖手旁觀、不管不問,那都不用他們這夥人做什麼,坊間物議就足以毀了他的前程。
吳世友這便帶人離開,當然假惺惺的繼續為昏迷的胡萬民喊上兩句冤是免不得的,做戲嗎,總要做全套。
待胡萬民去後,其餘胥吏也要各自回屋,李閒卻是把那邵曹府喚進了廳堂,與他交待些事情。
「大人有什麼需要屬下去辦的,屬下定當盡心竭力,不敢懈怠。」邵曹府這下徹底老實了,也不敢動什麼多餘念頭,只是一副恭聆訓示的實誠模樣。
李閒道:「本官確有事情要交予邵曹府去辦,這是本官擬好的曹符,要調動隸屬都督府的執刀捕役,邵曹府替本官將曹符送去與陸大人批覆,這事便交給你了。」手中一紙公文遞與了邵曹府。
六曹判司屬於州府中層文官,專責與州縣往來的實務,實權頗重,並有單獨向下發文下令的權利,稱作曹符,與州府公文別列,但需得有最高長官批覆,李閒便讓邵曹府去做這事。
邵曹府看著那寫有李閒龍飛鳳舞字跡的公文,下意識咽口唾沫:「那個——,敢問大人,是要有什麼大動作嗎?」他隱隱能猜到李閒想做什麼,但卻不敢相信,畢竟那是明擺著往別人布下的陷坑裡跳,李閒這等聰明人不該如此選擇的。
李閒冷冷看眼他,「本官要做什麼有必要向你交代嗎?」
邵曹府又覺壓力,冷汗直冒,不敢再試探,趕忙道:「屬下這就去辦,這就去辦。」不敢停留,趕忙執了公文退出廳堂後,奔出法曹府。
與之前胡萬民去陸元方一般無二的反應,出了法曹府的邵曹府卻是沒有直奔督府議事廳,而是折身進了司戶參軍馬連懷的戶曹衙門,並與馬連懷單獨相見。
「馬大人,這是李大人讓屬下去找陸大人批覆的曹符,是要調動督府捕役,緝拿兇犯,屬下覺得李大人這是中了胡萬生那干人的計了。」邵曹府也不遮掩,上來便把法曹府發生的一幹事與馬連懷分說清楚,然後便表明自己的判斷。
馬連懷有些驚訝,這位戶曹生的頗有特點,方臉凸下巴,兩雙灰白眼珠往外嚴重鼓起,平時看人還好,可一旦情緒波動,眼珠子便像是要掉出來一般駭人,說道:「李大人怎會如此不智,他不該如此啊!」
邵曹府有些不敢看馬連懷,與官威無干,是害怕那對眼珠子真的掉出來,別過頭道:「屬下也覺奇怪,屬下看來,李大人絕非他表現出的好色儻盪飛揚跋扈的性子,其城府心機均被掩藏極深,屬下面對他便很有些害怕,便是這次他讓屬下去見陸大人,怕是也清楚屬下與大人的關係,其目的正是想讓屬下把這事也與大人通稟。」
馬連懷顯然極信任邵曹府的判斷,冷靜下來,摸摸向前彎出好大弧線的下巴,說道:「如此說來,李大人是明知有陷阱卻偏往其中跳,逢源,你判斷,他是另有妙計還是無奈如此呢?」
邵曹府名逢源,取左右逢源之意,他倒是想在諸多勢力中逢源自處,可惜終歸還是做不到,只能投向王訥這一方,他想了想道:「回稟大人,屬下著實判斷不出,胡萬生連堂弟都捨得打斷腿,使出苦肉計,換做屬下也只能無奈接手此事,可李大人屬下又著實琢磨不透。」到此處他頓了頓,忽道:「不若大人去與長史大人通稟一聲,屬下覺得李大人把曹符送與陸大人批覆,這其中很有深意。」
馬連懷顯然也覺得邵逢源說得有理,便道:「那你在此稍候,我去去就回。」
幾乎是之前胡萬民那番動作的翻版,馬連懷也出了戶曹,到對面長史府請示王訥,不一會兒馬連懷返回,神情輕鬆,邵逢源趕忙上前請示。
馬連懷拍著他的肩膀,讚許道:「逢源果然有眼力,長史大人沒說其他,只給了我一句話:『千里馬不想被人騎,挑戰伯樂的耐心呢!』,這個李大人還真有些深不可測的味道呀!」
邵逢源露出恍然之色,心下對李閒的敬畏又加深幾分。
這位年紀輕輕的法曹,心思竟是與李千里、王訥一干老狐狸有的一拼,這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嗎?分明是個妖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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