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唐 第一百一十三章 投石問路

    晨早，兩匹神駿的高頭大馬走在連江大街，一紅一白，馬上馱著一男一女，男的衣冠磊落，女的俏麗動人，每匹馬兒身側又各跟隨一名魁偉男子，不用說，正是李閒、平兒還有雲雷和雲電兄弟。

    雖是大清早，連江大街上已經人來人往，除了那些或挑著擔子或穿著華服的小販商人，還有穿著打扮各異，頭髮和眼珠五顏六色的蕃國商人，一個個打著哈欠，三五成群往碼頭方向走去，這些蕃國商人都聚居在子城西區，平日那裡還單獨劃出蕃市，供蕃商和大周百姓進行買賣貿易。

    李閒坐於馬上，感受著獨屬於這時代的特殊氣息，心下不免生出感觸。

    後世的高樓大廈、車隊人流，置身其中的時候，覺得焦躁、心煩，但現在徹底與那些劃開無法逾越的鴻溝，一切都只能留存在記憶中的時候，卻又覺得那些東西還頗值得人懷念。

    當然，這種懷念無關科技的便利，因為相對後世污濁的空氣和環境，這時代的一切都能讓人聞到最原始清新的氣息，即便是人工雕琢的宏偉建築，也都會因循某種不可捉摸的自然至理，從李閒的角度，拋開社會、階層這類東西，他更喜歡這時代的淳樸和野趣，國人其實自古便講究天人合一、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哲學理念，自先秦便沒有多少變化，而這恰恰是西方在科學與自然拼命競逐、鬥爭過後，才意識到的至純真理。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

    人生的境界和人類的境界，終歸是一樣的發展路徑！

    「少爺，你在想什麼呢？」紅馬上的平兒感覺少爺心神恍惚，關心的問了一句。

    李閒回過神，看看旭日漸高，越發感受到一股蓬勃的生命力在胸膛涌動。

    「我是在想能活在這個時代真好啊，雖然有許多這樣那樣的事情，讓人感到無力，但終歸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李閒這樣回答著，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大唐盛世、萬國來朝的輝煌景象，無論這時代有多少他改變不了也接受不了的殘酷，但終歸，這是華夏文明史上最輝煌燦爛的時代，能置身其中，便已然是他最大的幸運了！

    平兒卻是理解不了李閒突如其來的這些感觸，說道：「平兒還是不明白，不過，平兒覺得只要少爺能平安無事，能讓平兒永遠陪在身邊，那這便是最好的了！」小妮子滿懷柔情，凝望李閒的側臉。

    李閒笑笑，陽光照耀下，他心中充盈無盡的自信，說道：「是啊，便是為了我的好平兒，少爺也有信心把馮大慶這案子查個水落石出，不管咱們的對手對麼老謀深算，也不管有多少老狐狸從旁覬覦，少爺擁有的終歸是他們不可想像的東西，平兒放心吧，少爺會永遠讓你安心幸福的！」

    這是一句誓言，亦是李閒自信的宣言。

    馮大慶案，少爺絕不會在你這裡遭遇滑鐵盧！

    一刻鐘後，法曹府，廳堂里只有李閒、平兒和老二雲雷在。

    老三雲雨一早便出去繼續調查李千里、胡萬生還有秘藥黑市那些事，這些事情十分繁雜，要調查清楚也需要很多人手和時間，所以四兄弟中屬雲雨擔負的責任最大。

    至於雲電，照舊到都督府調查直接線索，原本這是他和雲雷一起負責，只是李閒今日要關注後侯富貴那邊的進展，而雲雷於訊問一道十分專精，自然便留下一起。

    勿部昕那邊自有邵逢源關注，不一會兒，這位曹府便過來知會，勿部昕果然著人將侯富貴從州府大牢提出，帶至錄事參軍事府等候訊問。

    李閒聞言笑道：「勿部昕果然是要撬開這侯富貴的嘴，平兒、雲二哥，咱們過去見識一下去。」

    正要離開，忽聽外邊有小吏報道：「大人，戶曹馬大人來訪。」

    話音未落，戶曹馬連懷已然推門而入，看到李閒，笑道：「冒昧過來，李大人莫要介懷，怎麼樣，李大人昨夜睡得可好？」意味深長的客套。

    李閒知道馬連懷絕不可能無事登門，便示意平兒和雲雷先出去候著，嘴上對馬連懷笑道：「還好還好，有勞馬大人關心。」

    馬連懷看著平兒和雲雷告退出去，說道：「昨晚大人和陳大人那邊的官舍可是熱鬧的盡人皆知，想來李大人心中有數，該不會受此影響。」

    李閒自然聽出這是善意的提醒，再想到當日勿部珣趕到法場也是王訥著人通知，不管怎麼說，王訥一夥對他一直都是善意且支持，倒是不好再拿過於敷衍的態度對待，於是便直接道：「馬大人放心，昨晚的事李閒心中有數，諸位大人的好意，李閒心領。」

    聽出李閒已經收到他們的善意，馬連懷便不再於此贅言，說道：「李大人有數便好，其實馬某今日來卻是另有他事，來人，把卷宗搬過來。」門外有人應聲，是戶曹府的胥吏，端著一沓卷宗進來，放於桌案上，完後又趕忙退出去。

    李閒大概掃眼卷宗的名頭編號，卻是戶曹府的文件，不解道：「馬大人這是何意？」

    馬連懷嘆口氣道：「馬某卻是求李大人來了，這些卷宗都是我戶曹衙門這兩年累積下來的問題戶檔，問題多集中在岡、欽幾州，逃戶現象極其嚴重，本官下去巡查過，發現這些逃戶嚴重的地方大都物產豐饒，按說不會發生大規模的逃戶現象，其中很有些古怪，以前本官也跟馮大慶匯報過這問題，不過被他擱置了，聽說是那岡州刺史高延睿背後弄的手腳，現在李大人調查馮大慶貪贓案，本官就趁這機會舊事重提，希望能給李大人提供一個調查的入手點，當然，這也事關馬某四年一次的大考，有勞李大人多多費心，省得到時功曹胡大人藉此為難馬某，這卻是馬某的一點私心了！」

    李閒聞言眉頭一挑，逃戶？高延睿？馬連懷這又是打的什麼主意？是真的來提供線索，還是另有所圖呢？

    李閒有些捉摸不透，想了想，笑道：「本官正為該從何處下手調查馮大慶貪贓案為難呢，馬大人放心，這事本官必定調查，怎都不能讓這點小事拖了大人四年考課的後腿。」

    馬連懷一直在等李閒的答覆，聞言一臉感激的道：「若真能如此，馬某對李大人可就感激不盡了，好了，戶曹衙門事也多，馬某就不打擾李大人了，勿送，本官告辭。」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馬連懷就此離去，李閒面對桌案上那些卷宗，似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