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唐 第二十三章 有請楊小姐

    廣州都督府衙門位於廣州官城，建築風格依足唐時的特點，氣魄宏偉，嚴整明朗，比之神都或者西京的官衙亦不曾稍遜半分。

    今夜的都督府衙門外聚滿了看熱鬧的百姓，有蕃人有僚人，更不乏文人士子豪強富戶，他們都是被街上那些大呼小叫的人吸引來的。原來寧道務一早就安排人在廣州街頭散布消息，要夜審轟動韶州的古三月案的真兇，號召感興趣的趕緊到都督府衙門看熱鬧。

    很多人對此都是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直到武侯們宣布夜禁暫時取消，好事的又在都督府門外看到平日從不對百姓開放的府衙竟然真的大門敞開，燈火通明，這才深信不疑，而這樣看熱鬧的好機會好奇的人們是從不會錯過的，於是一傳十十傳百，最後大半廣州城的好奇寶寶都聚集到都督府衙門外，只等著看一場夜審真兇的好戲。

    都督府的小吏們也一早趕來維持秩序，他們心裡都覺得奇怪，韶州的案子怎麼跑到都督府衙門來了，廣州都督府那是嶺南五管的治所，五嶺以外廣、桂、容、邕、安南五府，皆隸廣府都督統攝，廣州都督便是嶺南的最高行政兼軍事長官，韶州的古三月案雖說轟動一時，可是半個月前便已經結案了，怎麼這次反倒還鬧出這麼大動靜來，莫非這背後又有什麼玄機？

    一干小吏們都是在官場摸爬滾打出來的人精，聯想到最近都督府的人事變動，有些自然便猜出了個中竅要，再看到李千里和一臉死灰的司法參軍何青裘被執刀們簇擁著走進府衙大堂的時候，這些人心裡更是亮堂的跟明鏡似的。

    大堂里，早有執刀列隊等候，一個個面色冷峻，氣氛沉凝肅殺。

    圍觀的百姓被攔在大堂正門外三尺，這距離足以讓絕大多數人把大堂內的情況聽的看的都一清二楚，各色人等焦急等待著一齣好戲的開鑼。

    「李大人，卑職今日僭越了，還請大人到一旁旁聽。」進到大堂後，寧道務吩咐人搬來椅子，恭請李千里落座。至於何青裘，就沒那麼好的待遇了，直接被晾在一旁，傻站著，一臉的惶惑恰好成了卜南帆出奇平靜的陪襯。

    李千里看看何青裘，對這位下屬投來的求救眼神視若無睹，沖寧道務道：「寧縣尉開始吧，本官做個旁證便是。」說著徑自到一旁落座，以他為官多年的城府，便是想幫何青裘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表露出來。

    寧道務眼神閃爍的目注李千里落座，這才和李閒交換一個眼色，心領神會下快步行到主審位，一拍驚堂木道：「升堂！」

    「威~~~武！」

    咣咣咣咣！

    兩旁執刀把手中刑杖敲擊的咣咣作響，大堂中央的卜南帆終於露出一絲茫然，身旁的胡七更是慌亂的臉色都有些發白。

    這一套堂威自是李閒從現代電視劇里借鑑到的，藉此震懾一下卜南帆，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

    「卜南帆，有人告你才是強姦楊家小姐致其跳河身死的真兇，你可認罪？」堂威喊罷，寧道務沖卜南帆問道。

    卜南帆已然恢復平靜，淡淡道：「啟稟大人，草民無罪可認。」

    寧道務早料到他的回答，想都不想便沖李閒道：「案犯不認罪，李司戶可有證據呈上？」

    「等一下，」竟是卜南帆打斷了寧道務，說道：「草民有一事敢問大人，這位李閒李兄乃是韶州曲江縣司戶，與本案沒有任何干係，緣何可以站在這大堂之上呢？」

    「這個嘛。」寧道務沖李閒道：「還請李司戶向你解釋一下。」

    李閒點點頭，沖卜南帆道：「李某是以楊家代理訟師的身份起訴你，這是楊家老爺和夫人的授權書，委託我全權代替他們，還有問題嗎？」

    「訟師。」卜南帆重複一遍，微笑道：「李兄總是能給卜某意外，卜某沒問題了。」

    寧道務暗鬆口氣，心說幸好李老弟心思細密，一早便準備周全，不然還真被這卜南帆拿住把柄了呢，想著口中道：「既然沒有問題便快些繼續吧，李司戶可有證據證明卜南帆才是真兇？」

    李閒道：「請大人傳召證人翠兒。」

    寧道務點頭，「來人，帶證人翠兒。」

    楊家侍婢很快便被帶上堂來，撲通跪倒後瑟縮在那裡不敢抬頭。

    李閒道：「翠兒，我問你，那****家小姐進到古三月房間後，你可知道發生了什麼？」

    翠兒搖頭，顫聲道：「小婢不知，那日小姐進房後，小婢便和情郎私會去了，所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李閒道：「那也就是說強姦楊小姐的可能是古三月，也可能是其他人，對嗎？」

    翠兒點頭，「應該是。」

    李閒突然轉向胡七道：「胡七，那****家少爺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別宅？」

    胡七沒想到李閒會突然向他發問，愣了一下，這才有些慌亂得道：「筵席吃到一半少爺便不勝酒力先行離開了，那個時候楊小姐和古三月還在飲酒暢聊。」

    「是嗎？」李閒目光如箭般看著胡七，冷冷道：「這麼說來你家少爺的酒量還不如楊家小姐一個弱女子嘍？」

    卜南帆這時淡淡開口道：「酒量好壞與性別無關，就好像當今陛下以女子之身榮登大寶，陛下的韜略豈不比我等男兒強上萬分。」

    李閒聞言道：「卜兄說得有理，不過翠兒無法證明強姦楊小姐的是古三月這卜兄承認吧？」

    卜南帆點點頭，「這點前次審問便已經明白，李兄何必多此一問呢？」

    李閒笑笑，「是不是多此一問卜兄馬上就知道了，翠兒，我再問你，那日楊小姐是因為古三月酒醉所以送其回房，若依常理，她應該馬上便出來，可事實卻恰恰相反，所以你才有時間去與情郎私會，我問你，你家小姐遲遲不出來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翠兒有些慌張地道：「小婢沒想那麼多，可能小姐是要幫古公子清理一下嘔吐的穢物，所以才沒馬上出來的。」

    「清理穢物，」李閒冷笑著重複一遍，「怎麼聽都像是小嬌妻在伺候喝醉的相公，翠兒，你家小姐和古三月是不是早有私情，說！」

    翠兒渾身一顫，忙不迭的道：「小姐和古公子確實有情，可他們之間是清白的，小婢可以作證。」

    「清白？清白為什麼楊小姐進了古三月的房間久久不曾出來？」李閒步步緊逼道。

    翠兒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結結巴巴的道：「小婢不知道，可是小姐絕不會和古公子有苟且之事，絕對不會的！」

    卜南帆這時帶著幾分譏諷的說道：「翠兒當時不在現場，李兄即便再逼她，證詞也做不得數的，不是嗎？」

    李閒面色冷峻，淡淡道：「卜兄說的沒錯，翠兒的確不在現場，她就算說出楊小姐和古三月之間是你情我願也證明不了什麼，所以我得找一個在現場的人，由他來證明那卜兄便無話可說了吧？」

    卜南帆臉上的嘲笑之色更濃，「在現場的人？除了楊小姐和古三月難道還有第三個人嗎？可惜這兩位都已經魂歸冥冥，除非李兄能把他們的魂魄從地府招出來，或許還能證明些什麼。」

    李閒道：「從地府招魂李某可沒那個本事，不過卜兄怎麼就知道楊小姐就一定魂歸冥冥了呢？別忘了，楊小姐的屍首到現在還沒有尋到呢？」

    卜南帆冷冷道：「楊家表妹自幼體弱，而武水湍急猛烈，若說楊家表妹還能存活下來怕是不大可能。」

    李閒突然笑了，笑的那般詭異陰森，用一種陰惻惻讓人從骨子裡感到發寒的語調道：「卜兄此言差矣，殊不知這世上就沒有不可能的事情，楊家小姐投水後撞到石頭昏迷，被衝到了下游，如今已經被楊家人尋到，卜兄只怕想不到吧！」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呆住了，堂外那些百姓更是議論紛紛，若是楊家小姐沒死，那古三月案的真相豈不是馬上就可以揭曉了！

    李閒看著卜南帆，眼神就仿佛盯上了獵物的鷹隼，突然喊道：「有請楊小姐！」他的目光第一個投向了大堂外，所有人都隨著他的視線緊張的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