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且說白樘回至府中,因將鄜州之行所見,向著白老夫人等略說了一遍。
老夫人聽罷,因笑道:「原來竟是這樣,先前傳的那樣可怕,我們還只當真的是那鬼神作怪呢,雖後來傳說是人為,只不肯就信,生恐又是些謠傳罷了,如今聽了你親口說來,才總算是知道了端地,不是被蒙在鼓裡了。」
在座的眾人也都笑著點頭,白老夫人又道:「不過你才回京來,一路上自然極勞乏的,又說了這半晌,只怕累了,且回去歇息就是
。」
白樘這才行禮出門,臨出去不免看了白清輝一眼,卻見小孩兒只是站起身來恭送而已,並不跟隨他出來。
白樘去後,白老夫人又跟眾人說笑了會兒,因對白清輝道:「清輝也不必在這兒了,你父親在外這許多日子不沾家兒的,父子們很該聚一聚。」又吩咐跟隨白清輝的乳母道:「帶輝哥兒去罷。」
白清輝的乳娘答應,便隨著他也出了上房。
待人去後,白老夫人方道:「清輝年紀這樣小,偏性子古怪的緊,這樣冷冷清清不愛說話的,倒是比老四更有過之而無不及了,只很不像是個小孩子樣兒。」
齊夫人聞聽,便道:「要不怎麼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呢,老太太也知道,老四多不在家,我是憐惜輝哥兒孤零零地又沒有娘,故而想多疼他些,只是他竟也對我冷冷的,反叫我一片心無處使。」
白老夫人道:「小孩兒古怪,倒也並不是真心要和你生疏,何況你是長輩,只管待他和善就是,日後他長大了,自然也明白你的心,必會孝順你呢。」
齊夫人才答應著,低下頭去。
此刻便聽朱三小姐抿嘴一笑,道:「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來,——清輝這性情雖然是有些怪,可怪有怪的好處,比如前日靜王爺在我家裡的時候,也還提起他來呢。」
白老夫人忙問:「這是怎麼說?」
朱三小姐道:「是上回清輝到我家去玩,靜王爺正好兒在府里做客,聽說他在,便要見一見,誰知一見就喜歡上了,自此之後便每每贊他沉穩冷靜、長大了必是青出於藍等話,竟說他會比姐夫更出息呢!」
白老夫人聽了,哈哈笑了兩聲,點頭嘆道:「原來如此,我當王爺殿下怎會無緣無故說起清輝呢。也是這孩子的福分,竟投了王爺的眼緣了。」
齊夫人聞言,便不言語,只白樘的二嫂嚴少奶奶笑道:「清輝雖有些小大人樣兒,卻的確是後輩里很出類拔萃的,慶哥兒雖是我親生的,又比清輝大兩歲,可在我看來,卻仍是比不上清輝呢。」
白家原系書香門第,清貴世家,在白樘這一代,起名都帶一個「木」,白樘排行第四,上面還有三個哥哥,分別喚作白桐,白栩,白梓,另還有一個姐姐,單名一個槿字。
其中白桐白栩乃是長房所出,白樘的父親是次子,一妾所生的庶子叫做白梓,少年夭亡,因此這一支便只有白樘跟庶妹白槿,白槿亦早嫁了顧翰林家。
齊夫人見嚴二奶奶這般說,便掃她一眼:「你這麼說,可留神大太太不高興呢。」
嚴二奶奶看一眼旁邊的江夫人,笑道:「我婆婆也很疼清輝,斷不會因為我說慶哥兒不如清輝而惱我。」
江夫人乃是長房長媳,內宅里除了白老太太,便是她最大了,白府中諸事也皆由她管著,為人頗有些沉默內斂,卻素來好性兒。
聽兩人說到這兒,江夫人一笑道:「都是白家的子孫,哪個出息都是好的,不管是慶哥兒也好,清輝、阿楓也好,他們個頂個的強,老太太跟我才最是高興呢。」——單名一個「楓」的,自然就是白樘之父的遺腹子,也正是齊夫人的獨子白楓。
白老夫人自也連連點頭,齊夫人聽了這話,才不言語了
。
如此又說了一會子,齊夫人藉口自去了,姑娘們也陸陸續續退了。
嚴二奶奶見沒了多餘的人,才笑道:「這嬸娘見我們贊清輝,便又心裡不高興了,清輝也還算是她的孫子呢,縱然阿楓要比,也該跟老四比才是,只不過她心裡明白,阿楓是怎麼也比不上老四的。」
白老夫人笑道:「你明知道這樣,就別再直戳她心窩子了。咱們家裡,這許多人,又有哪個比衡直強一分半分的呢?我常常說,咱們家裡所有的鐘靈毓秀之氣,都給了衡直了,如今可喜清輝也是不錯的……」
嚴二奶奶聽到這裡,便故意道:「老太太方才還勸我不要多嘴,怎麼自己說的這樣盡情呢?難道只怕戳了二嬸娘的心窩子,不怕戳了我們的心窩子不成?」
白老夫人又笑兩聲,道:「我知道你婆婆是個菩薩,你又是個嘴頭狠、心裡軟的……不會嫉妒我多誇讚衡直跟清輝兩句。」
嚴二奶奶也笑道:「老太太這樣說,我跟我婆婆就算不是菩薩,也要學著當菩薩了,……只不過,老太太如何忘了還有一個人在呢?」
白老夫人心知肚明,便轉頭看向身邊兒,卻見朱三小姐笑道:「二奶奶是說我呢,這兒只我一個外人了,我倒是先去罷了。」說著便起身欲走。
不料嚴二奶奶拉住她道:「我玩笑的罷了,只恐老太太心底已經不把你當外人了。」
朱三小姐聽了這話,臉上一紅,啐道:「二奶奶又口沒遮攔了。」竟不理她,只向著白老太太跟江夫人告罪,方去了。
江夫人到底素來端莊,又是長輩,便對二奶奶道:「這等玩笑也開得?畢竟是尚書府的小姐……你別叫她臉上下不來。」
二奶奶掩口笑道:「只怕她臉上下不來,心裡卻高興著呢。」笑吟吟地說了一句,卻畢竟知道分寸,當下並未再往下說。
且說朱三小姐朱芷貞出了上房,帶著丫頭,一路卻往四房而來,不多時來至院中,卻見兩個丫頭站在門外,裡頭卻靜悄悄地。
朱芷貞略歪頭看了眼,便問丫頭:「四爺呢?」
門口的丫頭道:「四爺才去沐浴了,三姑娘可是有事?輝哥兒在裡頭,不如且坐等候一會子。」
原來,先前白樘的原配妻室,卻是朱芷貞的嫡姐,自打亡故之後,朱芷貞卻也仍隔三岔五地過來白府,一來她性子伶俐,善解人意,很討白老太太跟江夫人的喜歡,二來,只因白清輝是她的嫡姐所出,白清輝卻尚在襁褓中便失了照料,朱芷貞念在姊妹之情,便時常過來,代為照料。
她為人甚好,上下都面面俱到,故而也並沒有人多嘴說些什麼。
四房這邊兒的奴婢們自然也跟她很是熟絡了,當下便迎了入內。
朱芷貞到了裡間兒,果然見白清輝一人坐在高高地椅子上,正在看書,見她來到,便自椅子上跳下地來,行禮道:「三姨娘。」
朱芷貞笑了笑,道:「輝哥兒又在用功呢?」
白清輝並不回答,朱芷貞往裡看了一眼,又道:「可跟你父親說過話了?」
白清輝面無表情,微微歪頭道:「說過了的
。」
朱芷貞噗嗤一笑,俯身道:「輝哥兒又跟你父親鬧脾氣了不成?」
白清輝並不回答,只是垂著眼皮罷了,朱芷貞便柔聲說道:「你且要體諒他,刑部多少大大小小地案子呢,這一回出京去,料理的自也是了不得的大案,必然還有許多兇險,輝哥兒可明白?」
白清輝仍是一言不發,朱芷貞嘆了口氣,道:「等你長大了,也在朝為官,只怕就明白這情了。」
朱芷貞說罷,便不再多話,只往裡又走了一步,卻又停下,白清輝見她不再跟自己說話,他便拿了書,又挪回了椅子上去。
朱芷貞呆呆看了會子,卻又醒神,忙回頭看了白清輝一眼,卻見他目不斜視地看書呢,朱芷貞鬆了口氣,便道:「輝哥兒看的什麼書?」
白清輝掃她一眼,忽然說道:「父親沐浴過後,只怕要小憩片刻,三姨娘若要見他,最好待上半個時辰才來。」
朱芷貞聞言,臉上竟有些微微發熱,卻小聲道:「瞎說什麼?我難道是來見你父親的?不過是來看你的罷了。」說著,便走到桌邊上。
白清輝頭也不抬,道:「姨娘若是來看我的,我自無事,這樣熱天,姨娘且也回去休憩的好,免得中了暑熱,豈不是我的罪過了?」
朱芷貞見他冷冷靜靜說了這一番話,又驚又笑,心底默默地尋思了會兒,便道:「也罷了,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
朱芷貞說到這兒,便轉身欲走,忽地白清輝又道:「姨娘若是有什麼話要給父親,我可以代為轉達。」
朱芷貞正放慢腳步,心底暗暗盤算,猛然聽白清輝這般說來,仿佛看破她心事般,反倒把她嚇了一跳,便回頭佯道:「人小鬼大,我又有什麼話呢?罷了,姨娘改日再來看你。」這才真箇兒出門去了。
朱芷貞去後不多時候,白樘才自裡間兒出來,已經是換了一身衣裳,是家常的天藍色素緞圓領袍,裡頭仍是雪白的中衣,同樣的一絲褶紋兒都不曾有,顏色如此鮮明,身姿端莊修直,宛若皎皎玉山,只因才沐浴過,那原本重威的眉眼間方多了幾許潤澤之意。
白清輝見他出來,便又放下書,垂手站立。
白樘走到跟前兒,看了一眼,不由詫異,問道:「你已經開始讀《爾雅》了?」
白清輝垂眸道:「只是胡亂看而已,並不十分懂其中意思。」
白樘挑眉,點頭道:「也是難得的很了。」
白清輝聞言,便抬頭看他,剎那間,父子兩人目光相對,白清輝愣了愣,便又轉開頭去,竟似是個迴避之意。
白樘看了他一會子,卻也並沒有再說什麼,只將聲音放的略和緩了些,道:「若有不懂之處,可以問為父。」
白清輝緊閉雙唇,也不做聲,白樘見狀,便不再多言,只道:「我去書房了。」
他說完之後,邁步往外而去,白清輝抬頭看著父親的背影,眼底閃了幾閃,卻最終只是化作一片暗淡的冷默而已
。
且說白樘回京之後,稍微休息,便又馬不停蹄各處奔走,一來向上覆命,二來回刑部報任,另外還有許多舊日相交應酬。
這段日子因他不在京中,刑部赫然缺了一員好手,好不容易盼了回來,各色堆積的疑難案子便都搬到了他的案頭上,是以又忙得自顧不暇,無法分/身,竟一連數日不曾回府。
這一天,因是朱尚書的壽辰,白樘便抽了空子,欲帶白清輝前往府上拜壽。
不料行到半路,忽然刑部派了人來急請。
原本今日他特請了假,刑部的人也自知道,按理說不會來打擾,如今貿然前來,自是有了要緊之事。
白樘問起緣故,原來果然如此,乃是在宮內當值的禁軍統領,不知為何在家中暴斃,刑部派人去勘查之餘,又因死者的身份牽扯大內,生恐此事並不是單純的人命案情,所以才前來請白樘親臨現場勘驗。
白樘聽罷,便對白清輝道:「父親有要事,你便先去尚書府,待我料理了正經事……」不料還未說完,便聽白清輝道:「我想跟父親一塊兒去。」
白樘詫異道:「你說什麼?」
白清輝道:「我不想去尚書府,想跟父親一塊兒。」
他極少如此當面跟白樘執拗,不料卻在此刻發作起來。
白樘盯著他瞧了會兒,原本想叫下人強帶他去就是了,然而看著男孩子堅定的眸色,又想到自己先前不在京城倒也罷了,縱然回京,跟這孩子竟然也不曾親近多少,父子兩個「聚少離多」,日漸生疏似的。
倘若此刻他當真命人送走白清輝……
白樘皺了皺眉,便道:「也罷。」當下便把他抱起來,翻身上馬,隨著那刑部的捕快一路往統領府而去。
頃刻到了地頭,見統領府外都被刑部的公差們把守住了,眾人見白樘來到,盡數行禮,又見他帶了個如此玉雪可愛的孩子,卻不明所以。
——眾人雖聽聞白侍郎已經成親生子,可其中的大半人竟是沒見過白清輝的,是以不知這小娃兒是何人。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內宅,守在此處的差人將他領到廳內,還未進門,便見一個人臥在地上,依稀可見面孔猙獰,刑部的驗官蹲在旁邊,正在查驗。
白樘見了,便停步回頭看白清輝,——畢竟這是案發現場,又是個嚇人的死屍在前頭,白清輝才這樣小,若給他看見了……小孩兒嚇壞了可怎麼了得?
白樘正想把他留在外頭,卻見白清輝的小臉兒上仍是沒什麼多餘表情,見他止步,便抬頭望來,仿佛疑惑他為何不快些入內一般。
白樘皺了皺眉,便道:「清輝,你且留在這兒,不可入內。」
白清輝張了張口,卻也並沒說什麼,果然站住了不動,白樘又將他往旁側拉了一把,避開廳內的可怖場面。
白樘進了廳內,四處看了一遍,卻見桌上尚有酒菜,卻只略動了幾樣而已,放著兩個酒杯,都是空的,低頭輕嗅,並無異味,他又拿起旁邊酒壺看了一眼,裡頭尚有半壺
。
此刻那驗官便道:「這死者嘴唇青紫,口中雖有酒味,卻並非中毒,暫且看著像是突發的心絞而已。」
白樘走到跟前,見張統領身著家常便服,手捂在胸口,臉上流露痛楚難當之色,他便問:「方才是跟誰在飲酒?」
一名捕快道:「是個小妾,現在押在偏房內。」
白樘點點頭,正欲前往查問,忽然聽到耳畔有人脆生生問道:「你為什麼摸他的頭?」
白樘一怔,回頭卻見是白清輝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正問那刑部的驗官。
原來此刻驗官正在以手插/入到死者的發間,手指輕輕在頭頂上摩挲,驗官見問,便疑惑道:「這孩子是……」
白樘咳嗽了聲:「這是犬子。」
那驗官忙抽手道:「失敬……」因見白清輝凝視著自個兒,驗官便笑道:「小公子有所不知,我是按照本朝《疑獄錄》上所寫,但凡是男子暴死,需要仔細查驗其頭頂心跟腳底,另還有……」說到最後,便咳嗽了聲,自忖不便說下去。
白清輝卻問:「還有什麼?」
驗官看一眼白樘,面有難色,白樘皺了皺眉,正要叫人領他出去,白清輝忽地說道:「還有太陽麼?」
驗官無法,只得說道:「不是太陽穴,是……」低低地說了一個詞兒。
白清輝聽了,臉上透出些疑惑之色,道:「為何要檢驗發頂心,腳底板,還有糞門三處?」
驗官的心咯噔一聲,然而見他既然已經問了,便索性道:「這也是嚴大人憑著多年案情經驗,筆錄記下來的,有些窮凶極惡之人,會用隱秘法子害人致死,比如在發頂心,腳底板……等處打入鐵釘跟鐵刺或者刀刃之類,這幾個地方因很是隱私,常常仵作會忘了去查驗,便會讓這些人瞞天過海了。」
白清輝這才恍然大悟,驗官也鬆了口氣,正要低頭再看一看,忽聽白清輝道:「那你為何不看看他的太陽穴?」
白樘見他一直說個不停,頻頻打斷驗官行事,早就忍無可忍,便冷聲道:「驗官正做正經事,你為何不快些出去等著?」
白清輝聽了,知道他已然不悅,當下又低下頭去,默默地轉身出了廳門。
白清輝出去之後,仵作把屍身的頭頂跟腳底皆都看過,並無異樣,正欲叫人把屍體帶回刑部再仔細查驗,將搬動之時,忽然靈機一動,喝道:「暫停。」
公差止步,仵作上前,左右看了看張統領的太陽處,卻見那兩處微凹,似乎並沒什麼異樣。
其實原本他也是看過了的,可是此刻……仵作深吸一口氣,搓了搓手,左右手齊出,按在死者兩側穴道處,一寸一寸摸過去,忽然間身形一震!
白樘察覺異狀,便走上前來:「如何?」
仵作道:「有東西了!」他撒開右手,外頭看向左手出,回身自驗箱內取出一把鋒利的銀刀,在死屍右側太陽穴處輕輕一划,然後刀尖一挑。
白樘目光一變,已經看得分明——竟是一道極細的針深深地陷在彼處,竟似直入死者腦中
!
這顯然便是致死之因了。
血順著死者的側鬢流了下來,在地上化成小小地一灘,仵作的手隱隱有些發抖,不由抬頭看向白樘,正要說話,目光一變,卻見到廳門處,是白清輝走出來,漆黑的雙眸正也看著此處。
仵作不由道:「小公子為何竟知道……」
誰知還未說完,就見白清輝臉如雪色,雙眼一翻,整個人竟暈跌了過去,幸而一個人極快地閃身過去,才正好兒將他抱住。
時光流轉。
暖暖薰風掀動江夏王府待月苑中的木槿花瓣,白清輝卻聽到那紗窗後帶痛的一聲悶哼,他忙收斂心神,快步衝進裡屋。
眼前所見,令他怔然。
江夏王趙黼跟崔雲鬟對峙似的站著,雲鬟的臉兒極白,雙目冷冷地看著對面。
而趙黼手攏著唇,一直在白清輝進門後,才撤了手。
白清輝猝不及防地便看見他的唇上破了皮,有鮮紅的血流出,沿著唇角,滑到了那形狀極好的下頜上。
白清輝望著那一道血色,眼前陣陣犯暈,天昏地暗,幾乎站不住腳。
直到聽到一個清晰的聲音喚道:「白少卿……」
白清輝竭力自持,定睛看去,卻見是崔雲鬟衝著自己走了過來,只可惜才走了一步,就被趙黼死死地握著手臂拉住。
白清輝的眼珠有些木訥地轉動,從雲鬟含憂的面上看向趙黼,正好兒卻看到他揮手擦去唇上的血,只可惜並未擦拭乾淨,反而在唇角留下一抹更加醒目的鮮紅。
白清輝只聽得嗡地一聲,忙伸手撐著門扇,耳畔隱隱聽見兩人說話的聲響,說的什麼卻有些模糊,可趙黼的一聲格外清晰:「……當著本王的面兒,你就敢如此?」
白清輝竭力深吸幾口氣,勉強轉過身去,眼睛看向外頭,才算定下神來。
卻聽雲鬟道:「白少卿可無礙麼?」
此時此刻,她的聲音卻依舊鎮定,帶著一絲關切的柔和,仿佛並不在意方才趙黼那一聲暗含慍怒的逼問。
白清輝不敢回頭,只竭力動著發僵的舌頭,道:「是。」
雲鬟道:「我叫人來扶少卿出去……」
她還未說完,白清輝便道:「不必!我來,是想當面兒問一問側妃娘娘,季陶然……季陶然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雲鬟沉默不答,白清輝掙扎似的說完,長長地吁了口氣,才又轉過身來,他看著雲鬟問道:「請側妃娘娘跟我說實話,他到底是怎麼死的……是不是,跟王爺有關。」說到這裡,又掃了趙黼一眼,卻見趙黼臉色肅殺,冷冷地一笑,卻不開口。
室內一時靜默,過了片刻,雲鬟才道:「倘若白少卿問的是……季陶然是不是王爺所殺,那麼……我可以告訴少卿,——並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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