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爺緊張馬,可身子方才蹲下,眼前的小人兒便哭了起來,聲音一聲比一聲大,直到將三夫人給哭了過來。
賀氏身子一直不好,陡然間聽聞了十姑娘的哭聲,還就在自個兒隔壁院子裡頭響起,一瞬間便是明白了:自個兒的兒子估摸著是攤上事兒了。
嘆了口氣,如今再多的話也只能先是往肚子裡頭放了,還是先趕過去的要緊。女人家的事兒,讓她那個兒子可怎麼解決。
三房二姨太賀氏方到的時候,三夫人劉氏已經在了,見著賀氏終於過來了,摟著十姑娘冷笑一聲便道:「起先我瞧著你們母子便是不安份的,但你們不安分我也容著你們過了這麼些日子了,素日裡有個什麼我也從不計較,可今兒,你是個大男人,不過就是一尊白玉馬嗎?你給了你妹妹有什麼打緊的?竟是摔得碎了也不肯給,可見是什麼人!」
十姑娘在三夫人的懷裡不住地點頭,還不時地添上一句:「二哥好小氣,我都被二哥嚇哭了。」
賀氏看向二少爺,只見他如今臉上竟是憤然的神色,看著三夫人,眯著眼睛道:「果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如今我碰上了兩位,自然也沒話說。」
二少爺向來是個悶聲葫蘆,從不多說話,哪怕是家宴,眾人和和氣氣地圍在一塊兒坐著,他也是很少說話,不過是有時會同尹恆還有尹棠說上幾句。
如今竟是見識到了,什麼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讀聖賢書的人說出一句話來,真可謂是罵人不帶髒的,三夫人沒讀過什麼書,十姑娘又才開課不久,在嘴皮子上哪裡能占上風?二人陡然間讓二少爺給噎的說不出話來。
二少爺蹲下身子收拾氣地上的碎片,沒讓旁人幫忙,專心著因而並未注意到十姑娘走到了自己的跟前,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右手背已經狠狠地挨了十姑娘的一腳,右手直直地朝著地上玉瓷碎片壓下,惹得他驚呼一聲,十姑娘人小,卻將另外一隻腳也抬了起來,整個人的重量都在這一隻腳上頭。
三夫人反應過來,急的連忙上前去將十姑娘拉下來,她也沒想到十姑娘會做出這樣的事兒來,剛想要開口斥責,十姑娘卻是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瞧著她,心便登時軟了下來,面色有些愧疚地吩咐:「請個大夫過來,就說是二少爺不甚摔著了。」
今天闔府都在忙著大房的祭事,該是沒什麼人注意才是。
賀氏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去將自己兒子的手拉起來,只見整個手都變成了紅色,還有些小的碎瓷片仿佛是插的很深一般,登時血氣上涌,瞪著三夫人道:「王瑾,你欺人太甚!」
三夫人讓賀氏這一句話弄得火氣上頭,走上前便指著賀氏的鼻子道:「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我能讓大夫來瞧瞧皖哥兒,那是看在他是尹家子孫的份上,你若不是皖哥兒的母親,我一早便毒死了你,將你的屍身給拖出去,連葬的地方都不給你!你以為你伺候三爺的時間比我長便是了不得了嗎?這三房的正室照舊是我,若不是有我的施捨,你連粥都沒的喝!」
「你錯了。」尹皖站起來,那血淋淋的手就擺在三夫人的面前,他瞪著三夫人,道:「我與母親所用一針一線,所食一粥一飯,皆是尹府的,沒了尹府,你也沒有三夫人的稱號!今兒這尊白玉馬的事兒我記下了,我是個讀書人,讀書人錙銖必較……哦,你怕是連這幾個字兒都不曉得怎麼寫吧?不過不打緊,我說過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賀氏同二少爺素日裡見著這母女倆都是繞道走的,能不與她們打交道便不與她們打交道,今日這樣的針鋒相對倒是頭一次,三夫人氣急,丟下一句話:「從前有大房的夫人庇佑你們,如今大房的人去了,可瞧著你們要如何興風作浪!」便走了。
是啊,還要去大堂呢。
賀氏瞧著三夫人的背影,真是氣極,她向來安安分分,大房大夫人是個明事理的,只要他們不越矩,該給的都給,哪怕是三夫人有意苛待,她也會暗中接濟,這事兒被三夫人知道過,她倒是因此記恨上了大夫人黃氏。
尹皖用左手握了握自己母親的手:「母親別擔心,待我考取了功名,便帶著母親咱們搬出去住去。」
賀氏咬牙:「我便是瞧不慣她那副樣子!從前便是這樣欺壓咱們,如今是越來越過分了!」說罷,看向地上那碎了的白玉馬,道:「也難怪你今兒這樣生氣,你這樣看重這白玉馬,如今讓尹恬給摔了。」
尹恬的話能信幾分,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兒子有多看重這白玉馬她自己心裡清楚,怎麼可能寧肯摔了也不肯給她?只怕是寧肯給了她也不願摔了吧。只可惜,這白玉馬得來不易,自己又沒有這樣的本事……驀地,心中靈光一閃。
尹皖沒有注意,不過多久大夫便匆匆趕來,前來給尹皖用藥。賀氏自個兒坐在一旁,心裡頭盤算了個清楚。
這尹府日後總少不了要大房的人支撐,如今大夫人去了,她細細想了想,兩個姨娘自然是指望不上的,但嫡出的三個子女卻是一個比一個要好,這八姑娘雖說是小小年紀,但卻是有顆七巧玲瓏心的,既然在三房這兒不討好,倒不如投靠大房,或許還是有個依靠。
她當然知道自己為什麼能活著,三老爺風/流成性,原先三房裡頭通房侍妾一堆,而原三夫人慕氏去後,便是如今的續弦王氏進門,此後的妾侍一個個都接連莫名地死去,只有她還活著。
為什麼?或許是因為自己有一個兒子吧,到底是給尹府留了一條血脈的,怕日後追究起來不好,又怕日後尹皖同尹府生了嫌隙,但總不能將尹府的親生血脈給毒死吧?因而自己就幸運地存活到了現在。
不錯,是幸運。仿佛是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心,走到門邊,輕聲道:「待大房閒下來了,去通知八姑娘一聲,我同意了。」
尹府安葬大夫人黃氏,厚葬不算,還給她求取了一個封號,喚作「安易夫人」。大周能有封號的夫人尚且沒有,黃氏倒是頭一個,因而眾人或是驚喜或是驚異,皆是因為此。
封號這樣的東西,便是天家的恩賜,這樣的恩賜能享受頭一籌,自然是莫大的殊榮。可瞧著,尹府為黃氏做的一切,已經弄得京兆無人不知,尹箢坐在馬車內,心中冷笑:好一招!無論如何,尹府總是不可能有一個虧待媳婦兒的罪名了!
馬車終於回到了尹府的門前,蔣欽,同昌明候說了一番話,尹箢的幾個舅舅們也抓著尹恆在說些官場上的事兒,只見尹恆一個勁兒地點頭,不時地回過頭來看看她,瞧見妹妹也看著自己,便露出了一個笑容,示意她安心。蔣欽再是交代了幾句關於尹仁的事兒,因著尹仁是跟著從軍的,自十歲始便時常在軍隊裡頭過日子,在去年的時候同軍隊的人摔打,竟是連連打敗了十幾人,因而被慕大將軍看中,今年被帶到了西北的駐守戰場上歷練去了。
尹仁有天賦,黃家畢竟是靠打戰打出來的天下,當初老太太執意不願尹仁從軍,但無奈尹中元放縱他,由著他往軍中跑,惹得老太太時常說尹府百年的世家出了一個軍閥土匪。
尹恆讓她安心,尹仁只怕如今也在趕回來的途中。自然是安心的。看著尹恆少年堅毅的背影,陡然間想到了上一世,尹恆對自己無以復加的寵愛,甚至超過了父親。尹府悉數的滅亡,尹恆察覺的太晚,等他察覺過來的時候,已經只來得及將尹箢送出去,繼而闔府包括他自己,便死在了他人手上。
這一世,一定不能再讓他死。整個尹府,自然也不能出事。
同昌明候府上的人話別,再是送走了蔣欽,尹箢終於挺起了胸膛,要開始應付府內的人了。
前廳。
下人來報說琚逸伯攜大公子並八姑娘回來的時候,一整個廳子裡頭的人都挺直了脊背,連帶著老太太也精神了起來。不多時,依舊是一身氣宇的尹中元便走了進來,老太太的臉笑著,還沒等尹中元請安,便開口:「回來了,黃府的人同蔣欽姑姑都回去了?」
尹中元點了點頭,神情有些怏怏,但還是說了幾句話:「說了一些話便走了。」言罷,走到一邊坐下。尹恆帶著尹箢和兩個庶妹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讓二人起來,一手拉著尹恆的手一手拉著尹箢的手,眼神卻只瞅著尹恆:「恆兒如今在戶部可有人給你委屈受?」
底下的眾人都恨不能此刻閉上自個兒的耳朵。老太太年紀大了,人愈發的昏聵,早些年的時候,就算是再不喜大房大夫人,總還能面子上過得去,如今人方才入土,問人家兒子的第一句話便是官場上的事兒,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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