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襲 第二百四十七章 死生不復相見

    跳樑小丑就該有自己的角色要扮演，尹中晉自小便知道自己要扮演的是什麼角色，所以，所有懂事的角色都讓給了尹中元扮演，自己則是安於吃喝玩樂。

    老太太的希望也都在尹中元身上，對於自己的這些習慣，久而久之便聽任自己自由去了，加上老太太對這個小兒子向來是溺愛的，養成了這樣的一副習性。

    尹中晉終歸是就這麼離開了，尹箢這才從裡頭出來，走到了尹中元的身邊，一邊端詳起了尹中元未完成的木馬，一邊道：「三叔自個兒不爭氣，父親不必放在心上。」

    尹中元看著小女兒的臉龐，柔婉細緻的五官出落的別致好看，與自己的髮妻愈發的相似。

    尹中元看著尹箢細緻的眉眼，思緒回到了從前，自己同黃氏……不對，是玉寧公主初識的時候，那樣柔婉細緻的眉眼，此生都無法忘懷。

    其實，對於玉寧公主的死亡，尹中元何嘗又是不心痛？但是這心痛過後，卻是有更深的一種情感，那便是愧疚。

    雖然如今長寧已然是活的夠慘了，但是若是當初自己能夠警覺一點，不讓長寧有機會害了玉寧公主，玉寧公主也不會死！

    現如今只是苦於沒有證據，否則便是這樣一條謀害公主的名聲，便足以讓長寧入不得皇嗣祠堂！

    尹箢看著尹中元出神的模樣，笑道：「父親這是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尹中元回了一個笑容，繼續雕刻起了木馬。現在這種時候，享受一下兒孫的天倫之樂，才是尹中元如今的樂事。

    只是，仿佛這日子也不會過的這麼輕易。

    聽聞李長懷對長寧不好，但這不過也是聽說而已，長寧心氣高，怎麼會讓人瞧出來自己過的不好？只怕是巴不得讓人人都瞧見自己過的有多好才是。

    前段時間，長寧因為對李長懷的父母不敬。被李長懷給告到了宮中，皇帝懶得管長寧的事情，直接將長寧的事情交給了寧太后和淑妃來解決。

    寧太后震怒，長寧雖然是皇家的女兒。但是已經貶為郡主，郡主的身份，便已經沒有這麼高了。寧太后震怒之下，直接將長寧給趕到了皇家的佛寺裡頭去。

    佛寺是幹什麼的？向來是犯了錯誤的宮中女子去的地方，對外是說去修行。內里麼，都知道是幹什麼的了。長寧被派去了那樣的地方，只怕下場是落不得好了。

    啟祥宮。

    因著淑妃在宮中地位的恢復，啟祥宮再次成了最熱鬧的地方，若是見識過了前段時間的模樣，不免有人要感嘆：啟祥宮的宮人到底是淑妃座下的下人，不論是榮寵或是冷清，都是面不改色的模樣。

    淑妃呷了一口茶，有些疲憊。方才剛查完了賬冊，這宮中的賬目繁多。皇帝發現了賬目中出現了漏洞，便從周皇后手裡將賬冊拿過來，交給了淑妃，讓淑妃徹查。

    蔣欽上前來，左右瞧了瞧，淑妃心領神會，只餘下了幾個親近的可信人，然後道：「什麼事兒，說罷。」

    蔣欽這才開口道：「佛寺那邊有消息了，說是長寧想要見娘娘。」

    淑妃冷哼一聲。然後抬起了頭，道：「她既然相見本宮，本宮倒也幫她這麼一個忙。」說著，又是嗤笑一聲：「左右她也活不長了。」

    長寧的身子已經日漸不好。因著李長懷對長寧不好，加上自己給了李長懷一些暗示，李氏家族的人本就已經巴不得能夠抱上這棵大樹，只要淑妃投了一點點兒的口風給他們，自然會盡心竭力地為淑妃辦事。

    所以，這長寧身子不好。李氏家族的人，功不可沒。

    稍稍歇息了一下，換了一身衣服，去了太后那兒請示過後，淑妃踏上了去佛寺的道路。

    佛寺離宮裡並不遠，淑妃心中念著自己那可憐的妹妹，只覺著這時間過的快，一晃眼便已經到了佛寺。

    下了馬車，佛寺的師太早已出來迎接。淑妃平素雖然不信這些，但是對這些師太倒是很尊敬，因而師太們對淑妃的印象也很好，一上來便是笑容滿面道：「給淑妃娘娘請安。」

    淑妃點點頭，然後道：「長寧郡主身在何處？」

    其中一位師太鞠了一個躬，道：「娘娘請隨貧道來。」說著，自個兒便往前走去。

    這佛寺的師太大多有個性，淑妃也不惱，只跟在了前頭那位師太的身後。

    等走到了一扇門前，師太才停下了腳步：「此處便是長寧郡主歇息的地方，貧道告退。」

    淑妃點點頭，看著那扇有些舊了的門，微微頓了頓，終於伸手推開了那扇門。

    門被「吱呀」一聲推開，淑妃只覺著一股接近腐爛的氣息撲面而來，明明長寧才不過四十不到，為什麼會有這樣一股氣息？

    大約是人之將死，身上的氣息也跟著腐爛了吧。淑妃想著。

    長寧正坐在椅子上，突如其來的光照仿佛讓她一瞬間有些受不了，抬手擋住了光亮，只瞧見一個女子曼妙的身影走了進來，也明白了是誰，低低地笑了起來：「你來了？」

    「你找我？」

    淑妃的聲音一貫的清冷，不給長寧任何的情面。

    長寧倒也不惱，只不過不肯回頭：「你讓她們把門給關上，太刺眼，我睜不開眼睛。」

    蔣欽還有些擔憂，可淑妃卻是搖搖頭，示意不打緊，蔣欽這才將們給關上，留給了淑妃和長寧二人空間，讓她們可以說說話。

    等人都出去了，長寧才轉過頭來，看著淑妃，突然笑了起來：「你和你妹妹，長得一點都不像。」

    淑妃道：「玉寧公主乃天家貴胄，同本宮不像，自然情有可原。」

    長寧已經削瘦下去，兩頰深深的凹陷，可能因為人太瘦了，眼窩也已經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仿佛就像是一句傀儡一樣：「既然你知道那是公主，那不是你親生妹妹，你為什麼還要為了她。來為難我！」說道後面，長寧已經近乎瘋狂，湊近了淑妃。

    淑妃只覺著長寧現在身上便是帶著一股子腐爛的味道，讓自己非常地不舒服。皺了皺眉頭，去回答了之前長寧的問題，道：「她既是我妹妹，便永遠都是我妹妹。我心裡有她，若是她受了委屈。我自然是不能忍著，若是她讓人給害了性命……」淑妃看向長寧，笑了笑：「我也要讓那個人生不如死。」

    長寧看著淑妃，一愣，然後低低地笑了起來：「呵呵呵……玉寧公主……還真是好福氣，有這麼一個疼愛她的姐姐，這樣心機深重的姐姐！」然後轉變了臉色，看著空氣，哀戚地道：「還有那樣一個……那樣一個痴情的，相公……」

    提到了尹中元。淑妃心中並不是很高興，因為對於尹中元，她其實並不喜歡，只不過看在尹中元到底是阿嫵的父親，到底在自己的妹妹死後也有悔過的心意，沒有多做為難的事情。

    看到淑妃沒有回答，長寧卻沉浸在了自己的臆想裡頭，完全不顧淑妃是不是在一旁，是不是知道什麼，只是自顧自地道：「你知道麼？從小。我便喜歡他，他是京兆中難得一見的男子，明明是貴胄子弟的出身，可他卻是很努力。

    所以。我自從有跟他接觸過開始，便一心傾心於他……只是到後來……他娶了你妹妹，我嫁給了旁人……」

    淑妃沒有搭理她，而是糾結起了另外一個話題：「你既然這麼喜歡他，怎麼是叫我過來，沒有見尹中元過來？」

    「你以為我不想嗎！」長寧突然躥到了淑妃跟前。兩隻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淑妃：「我派人去他府上說了多少次，可他居然一點兒回應都沒有！最後一次……最後一次……」說道這裡，長寧已經接近癲狂：「呵呵呵，你知道麼，最後一次……他只是讓人給我送來了這個東西……」

    說著，長寧從袖口拿出了一罐藥，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淑妃自然不知道，她看著長寧，只看著她到底是要刷出什麼花樣來。

    長寧見淑妃沒有回答，便自顧自地道：「這是當年……我毒死你妹妹的東西……哈哈哈哈哈……」

    淑妃眼神一凜，冷聲道：「他是讓你去死。」

    聽到淑妃無情地將這事實給說了出來，長寧一愣，繼而看著淑妃瘋狂地道：「 你胡說八道什麼！他怎麼會讓我去死！」

    淑妃看著已經明顯神志不清的長寧，卻一點兒同情的意思都沒有。長寧害死自己的妹妹在先，還想入住尹府，還通過了一系列的手段對在尹府的尹箢下手，長寧的害人之心，實在是不值得同情。

    「他就是這麼個意思。」淑妃走到桌邊，做了下來，冷靜而毫無表情地看向了長寧：「你害死了他此生最愛的人，他讓你用自己的命來恕罪，這是在平常不過的事情。」

    「不！」長寧瘋狂地道：「不……不是的……他，他愛的人，不是玉寧公主，不是的……他愛我，他愛的是我！」

    「如果他真的愛你，為什麼不娶你？」淑妃冷靜地，一層一層地，殘忍地將這些事實揭開，她自然不介意在長寧的傷口上撒鹽：「如果他真的愛你，為什麼會為了我妹妹同年你反目？如果他真的愛你，為什麼會給你送這麼一瓶毒藥！」說著，將長寧拿著毒藥的手給舉了起來：「長寧，你聽清楚，他不愛你！」

    「你胡說！」長寧死死地等著淑妃：「他怎麼會……怎麼會不愛我……我要見他，我要見他！」說著，撲向了淑妃，抓住了淑妃的手臂：「你告訴他，我要見他，讓他來見見我，讓他來見見我好不好……」

    淑妃沒有搭理長寧，反而是抓起了藥瓶，道：「你好好想想，他把這藥瓶子送過來的時候，對你有沒有帶來什麼話？」

    長寧一聽，倒是真的認真地在回想了一下當初的過程，想了想，突然間恍然大悟一般，道：「對……對，有……他說了，他說了……」

    淑妃冷靜淡漠地看著瘋癲的長寧。

    「他說了……他說……」原本有些興奮的長寧，這個時候卻又是哭喪起了一張臉，道：「他說……他同我，死生不復相見！」

    淑妃聽罷，終於是滿意了。她就知道，尹中元不可能一句話都不說，但是這句話一定不是什麼讓長寧安心的話，尹中元雖然為人比較厚實，但是對於長寧這種惡毒的人，他也是有方法對付的。

    最直接簡單有效的一個方法，便是讓長寧永遠的心神不寧，變成了今日這幅認不認鬼不鬼的樣子，估計同尹中元有脫不開的關係。

    「你聽到了？他同你說的最後一句話，便是……」淑妃靠近了長寧，也顧不上她身上那股子腐爛的怪味：「死生不復相見！」

    「死生不復相見……死生不復相見！」長寧重複了兩遍之後，突然間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好一個死生不復相見……」

    淑妃沒有說話，只是將這藥瓶子擺在了桌上：「你已經生無可戀，若是還想活著受辱，我不攔著你；若是想要一個痛快，我也成全你。左右你記住了……」淑妃臉上浮現了詭異的笑容，看著長寧道：「尹中元同你，死生不復相見！哪怕你死了，他也不會難過，不會來看你一眼，哪怕是只有一眼！」

    長寧聽到了這最後的真像，已經是崩潰了，哭笑了幾聲後，突然間停止，拿起了桌上的藥瓶子，細細地瞧了半日。

    看著她最後還是沒有動作，淑妃卻已經沒有了耐心。轉身離開，就在淑妃打開了屋門的時候，裡頭傳來了長寧虛弱的聲音：「你說……下輩子，我還能不能見到他？」

    淑妃沒有回頭，只看了一眼屋子外頭明媚的陽光，睫毛微微地顫了顫：「不能。」

    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留給長寧的，只有一道許久不曾見過的明媚的陽關個，和淑妃的背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