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言 第二十章 消息

    掌燈時分，小唐氏看著鋪了滿桌的素箋，把狼毫湖筆隨手一扔，往後癱倒在圈椅上，對鳶尾說道：「你給我拿的，真的是最好的毛筆了嗎？！為什麼還是這麼難寫！」

    小唐氏不過略識幾個字，每回依葫蘆畫瓢地抄女誡都痛苦無比，顧老夫人卻特別愛用這招罰她。只因顧老夫人和小唐氏識字水平一樣，所以很明白這有多痛苦。

    鳶尾上前給小唐氏揉捏著肩膀，勸道：「您今天可是抄了整整五篇！您以後每天都抄五篇，不出二十天就能抄完了！」

    還有二十天！

    小唐氏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唐嬤嬤從門外急匆匆地奔了進來，見了小唐氏就問：「你今天怎麼沒去回事廳！」

    鳶尾見狀，立馬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小唐氏起身拉了唐嬤嬤，讓她坐好，給她理著頭髮上粘著的白灰，問道：「你今天去哪裡了？怎麼弄了滿頭白灰？」

    唐嬤嬤嘿嘿一笑，咂著嘴道：「我和田婆子去烤紅薯吃了！」

    「你要吃紅薯，讓丫頭給你烤就行了！怎麼還跑到外面去！」小唐氏一邊吹著白灰一邊責怪道。

    唐嬤嬤嘿嘿直笑，突地反應過來，一把拍開了小唐氏的手，嚷道：「我問你話呢！」

    小唐氏頓了頓，想起了剛剛唐嬤嬤問的那一句，嘴裡哦了一聲，道：「我是沒去啊！」

    徐嬤嬤不過拿個對牌和賬本，就鬧了一上午，這事兒還得看看情況才行，可不能一不小心卷了進去，惹上一身騷。

    小唐氏一個姨娘的侄女，能安安穩穩走到今天，可是全靠了小心謹慎四個字。

    不過這些事可不好對唐嬤嬤直說，她可理解不了。

    「你幹啥不去啊！多好的機會！烏梅那小丫頭都跟著去撈了一筆！你怎麼就不去呢！」唐嬤嬤又是一頓嚷。

    小唐氏被刺得頭疼，不由說道：「行啦！行啦！小點聲兒！有你這麼跟主子說話的嗎！」

    唐嬤嬤頓時來勁了，伸手擰住了小唐氏耳朵：「喲嗬！你還敢跟老娘提主子？！老娘今天不教訓教訓你！你都不知道孝字怎麼寫了！」

    小唐氏拽住唐嬤嬤的手，喊道：「娘你輕點兒！」

    「你還知道我是你娘啊！」

    唐嬤嬤——正確來說是宋氏，正是小唐氏的親娘。

    自小唐氏在曾宅立住腳後，唐嬤嬤就一直嚷著要進來享清福，可哪有讓一個姨娘的母親住進來的道理。所以，小唐氏只能趁著自家理事時，把唐嬤嬤以乳母的名義接了進來。

    「哎呀！娘！你看我這一堆的事兒要做呢！」小唐氏另一手指了書桌，說道：「老夫人可是罰了我抄一百篇女誡！」

    唐嬤嬤半信半疑地看著小唐氏，問道：「老夫人怎麼又罰你？！」

    「就是上回老張頭家閨女的事兒！」小唐氏耳朵生疼，解釋完又道：「疼死了！娘你快放開我！」

    「砰！」一聲，房門突然被推開來，曾識邁著小短腿蹬蹬跑了進來，嘴裡不住地喊道：「娘！娘！」

    唐嬤嬤一時收手不及，被曾識看了個正著。

    曾識好奇地問道：「娘你耳朵又疼了嗎？」

    小唐氏一邊揉著耳朵一邊訕笑，道：「對對！唐嬤嬤在幫娘揉耳朵呢！」

    唐嬤嬤同樣訕笑，上前一把抱起了曾識，掂了掂，道：「我家六小姐又長大一點了！」然後忍不住在曾識玉雪一般的小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曾識把頭偏向一邊，義正詞嚴地道：「唐嬤嬤！我是主子！你不能隨便親我！」

    唐嬤嬤嘿嘿一笑，眼睛卻瞪向了小唐氏：都怪你，害我自家的親外孫女都不好親近！

    小唐氏避開唐嬤嬤的目光，上前接過曾識，問道：「找娘有什麼事呀？」手卻一軟，差點把曾識摔到地上，連忙摟緊曾識然後順勢坐在了圈椅上。

    今天抄女誡可真是累著了。

    曾識一把摟住了小唐氏脖子，興奮地道：「娘！三姐姐她們就要回來了！終於有人陪我玩了！」

    小唐氏奇怪問道：「三小姐？！你從哪裡聽說的？怎麼今年提前回來了？」

    曾識不管，只一個勁兒地問：「娘！我可以去找三姐姐玩吧？」

    唐嬤嬤過來插嘴道：「當然了！六小姐這麼討人喜歡！誰都會喜歡和你一起玩的！」

    小唐氏頭疼。

    識姐兒年紀小不記事也就算了，唐嬤嬤是搗的什麼亂呢！三小姐那可是相當討厭庶女的！

    小唐氏輕聲哄著曾識：「識姐兒乖，三小姐每天事情可多啦，你到時不如去找四小姐玩呢！」

    「對對！我還可以去找四姐姐玩呢！嘻嘻嘻嘻！」曾識開心得不行。

    小唐氏看著不忍心再潑冷水。算了，到時候再說吧。

    春蘭也得了消息。

    用過晚膳，曾諭正在中堂里繞著圈消食。

    用了一天的藥，曾諭身上的過敏症狀已經消失了大半，只餘下幾片濕疹沒有退完。下唇咬出的傷口也落了痂，留下了幾個白印子，被香草用玉肌膏塗了。

    曾諭心裡感慨。

    穿越過來後，不是病就是災，還從來沒消停過。幸好是有了春蘭幾個，不然以自己的智商，估計沒等混上好日子就先掛了。

    哼！等著！等她長大成人，把在警校學的本領全部使出來，讓那些人知道厲害！

    嗯！沒錯！警校學的可不能忘了！

    要不用筆記下來吧？

    想到這兒，曾諭停下腳步，問一旁的九兒：「九兒，我要寫東西！有沒有紙和筆？」

    九兒白天好好補了一覺，剛和煙兒換值，又恢復了往日的活潑勁兒，聞言調侃道：「哎呀！五小姐長大啦，都知道要寫字啦！」

    曾諭臉上一紅，突然明白過來，小曾諭是不識字的，自己想要寫東西，得從頭學起才行，不然就要被人當妖怪了。

    曾諭早上對春蘭隱瞞了一部分事實，雖然春蘭沒有多問，但是曾諭還是止不住的心虛，現在又差點露了餡，連忙掩飾性地扯開了話題，問道：「對了！春蘭姐姐呢！好久沒見了！」

    九兒也覺得奇怪，春蘭姐姐未時就出了鳴翠居，說是去庫房看看山西送來的節禮，卻到了現在還沒回來。

    九兒正要說話，春蘭剛好推開了門扇，曾諭頓時歡呼一聲：「春蘭姐姐！」然後邁著小短腿撲了過去。

    春蘭蹲下身一把接住了曾諭，微笑著的臉上卻帶著可疑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