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2>趙琇剛挑了一個合適的日子,準備建議祖母張氏挑那一天進宮去陪太后說說話,高楨就再度降臨了建南侯府。
高楨這一回來,只是向張氏簡單地請了個安,就拉著趙瑋到書房說話去了,竟然沒叫上趙琇。雖然他看向她的目光,比先前都要更熱切幾分,但他連一句親近些的話,都沒有跟她說。趙琇心裡總有些怪怪的,想起他今年直到現在還沒跟她提要求,要她為他做幾件新衣裳,她就忍不住鬱悶。已做好的幾件新衣,雖然都是照著高楨的身量來縫製的,但如果他再不開口,她就要把衣服全都送給哥哥了!
趙琇猶自在那裡忿忿不平,卻不知道高楨跟趙瑋在書房裡說了些什麼。趙瑋聽後,有些猶豫:「那些死士不是尋常人物,若是逼急了,只怕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吧?我就怕他們會傷到我妹妹。」
高楨正色說:「若是有可能傷到趙妹妹,我也不會開這個口了。只是請趙妹妹幫著遮掩一番罷了,我手下的人還不至於無能到這個地步,在這麼簡單的事情上暴露行跡。」
趙瑋聽了,神色緩和了許多:「既然你有把握,那我就讓妹妹幫你這個忙。不過一定要讓我妹妹去麼?其實我也可以尋個理由拜會方錦騏,讓你的人來做我的長隨,想來也能瞞過有心人的耳目。」
高楨卻搖頭了:「你平日出門,素來只帶少許幾個隨從,而且每次都是固定的,若是忽然換了陌生面孔,有心人定會起疑。況且你原本就跟方錦騏無甚交情,貿然上門,豈不是顯得奇怪?不比趙妹妹與方家姑娘,原就是閨中密友,常來常往。」
趙瑋想想也對,也就不再反對了。他命人請妹妹過來,想要鄭重將事情原委告訴她。
趙琇來了之後,聽哥哥說,高楨想要派兩個人冒充趙家跟她出門的長隨,跟著她去方家,好尋機與方三爺接觸,她心裡就覺得有些奇怪:「這是為什麼?世子沒有別的法子跟他見面了嗎?冒充我的長隨,固然可以順利進入方家,可是客人帶來的隨從一向是在外院裡歇著的,興許還會跑到車馬棚去,不可能輕易跟住在深宅大院裡的方三爺接觸吧?」
高楨何嘗不知道這一點?方家並未隔絕同外界的交往,何況方氏家族聚居,人員紛雜,真想混進宅子裡,也不是難事,就是要費點心思,多花點時間。他不過是想要一個跟趙琇見面的藉口,再給建南侯府添點兒功勞罷了。反正有建南侯府相助,他可以更快更隱蔽地完成自己的任務。
於是他回答說:「方三如今幾乎不與外界來往,若是貿然上門說要找他,未免引人注目。要是驚動了不該驚動的人,反而容易打草驚蛇。而悄悄派人潛入,雖然可以掩人耳目,但若是方三心思不定,就有可能會危及我的人手,藉口說抓賊什麼的,打個半死再扭送官府,我也不好公然救人。借用你長隨的名義進去,若是情形不妙,也能順利脫身,畢竟建南侯府千金的隨從,不是方家可以隨意處置的。」
趙琇想想也對,又記起方三爺似乎是穎王逆黨的一員,但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又沒幹什麼壞事,還有好哥哥、好親戚幫著說項,因此逃過一劫,高楨打算派人悄悄與他接觸,會不會也跟逆黨的事有關係?她含糊地問了高楨一句:「這事兒是皇上交給你的任務嗎?」
高楨笑著點頭:「當然,若不是皇上交代,我也不敢使喚他的人。」
趙琇放心了,以他們建南侯府的立場,只需要抱緊皇帝這條大腿就好,別的細節不需要過問。她立刻就答應了高楨的請求。
她很爽快,反倒是高楨有些猶豫了:「趙妹妹,這事兒雖然沒什麼兇險,但若是叫人知道你曾經幫過朝廷的忙,那些逆賊興許……」
趙琇一擺手,就打斷了他的話:「我要是怕這個,當初也不會把你們叔侄送上北上的船了。對於知道內情的逆賊來說,我早就是他們所忿恨的對象,也不差這一個半個的。」
高楨聽了,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腦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初與趙琇在船上相處的日子,心中一片溫馨。他微笑著看向趙琇:「趙妹妹,你曾經為我做過的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你放心,我絕不負你。」
趙琇臉一下就紅了,他這回是什麼意思?
趙瑋重重地咳了一聲,立刻刷足了存在感。高楨板起了臉作面癱狀,趙琇則紅著臉努力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來。趙瑋看著妹妹與好友的表情,心裡又鬱卒了,咬牙切齒地道:「世子一番誠意,真叫人感動。不過世子是不是忘了我當初也在北上的船上,今日也是先答應世子所請的?」要感激也該先感激他,只對著妹妹一個人說絕不相負是什麼意思?!
高楨沖他一笑:「當然不會忘記,瑋哥你放心吧,我也會一輩子敬重你的。」畢竟是大舅哥嘛。
趙瑋仿佛看懂了他表情里蘊含的意思,整張臉都木然了。
趙琇忍住了偷笑的衝動,迅速將話題拉回到正事上來,不一會兒就跟高楨商量好了計劃。當天下午,她就打發人給方仁珠遞了信,說新近尋了一本好書,明兒打算上門拜訪,與方仁珠共賞。
方仁珠近來雖然忙碌,對於詩書還是非常感興趣的,立刻就答應了,還稟報了母親與兄姐。方太太也很歡迎趙琇的到來,只有方慧珠心裡有些硌應,忍不住說了句:「趙家姑娘明明知道母親與妹妹近日為我婚事忙個不停,怎的還要來打攪呢?」
方仁珠低頭不語,方太太便數落了大女兒:「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沒有趙大姑娘,你父親如今還不知道怎樣呢,你不說多感激人家幾分,竟然還嫌棄人家上門來打攪了你?」
方慧珠其實話一出口就知道不好了,果然得了母親的數落,不過她自認為已經是定了人家的,只需要等出嫁就行,不必再事事看父母臉色,便不甘心地說:「母親總說趙大姑娘是我們家的恩人,可她又做了什麼?不過是把貴人的話轉述給妹妹知道罷了。況且這貴人不貴人的,也只有她自己說,是真是假又有誰知道?興許皇上本來就打算這樣處置父親,裡頭沒有趙大姑娘半點兒事,她只是湊巧碰上了,卻落下了這麼大一個人情。她也不分說明白,竟厚著臉皮受了母親的謝。這樣的人,也配我去感激她?」
方太太氣得臉都白了,方仁珠忙起身去安撫母親,又冷笑著對方慧珠說:「姐姐也不必說這樣的話來惹母親生氣,我明白姐姐的意思。眉山伯府定下的婚期太早,我們家要做的事情還多,每日母親都要從早忙到晚,我也要在旁幫襯,若是有客人來,說不定就耽擱功夫了。姐姐是擔心自己的嫁妝不能按時籌備好吧?其實姐姐不必擔憂。平日大事都是母親吩咐底下人去辦,她負責攬總就好,我也不過是跟在旁邊長長見識,還不到沒了我就辦不了事的地步。趙大姑娘來我們家做客,只是要同我說一會兒話罷了,不會耽誤了姐姐的婚事的。」
方慧珠漲紅了臉:「你——」
「夠了!」方太太斷然喝斷長女想說的話,「你聽到你妹妹的話了?不會耽誤了你出嫁,你回房去吧,這裡有我呢!誰家女兒天天盯著嫁妝單子,生怕家裡人準備的東西比別人的差了?」
方慧珠羞惱不已,匆匆起身一禮行罷,就轉身跑了。沒想到臨出嫁,家人也不肯給她一個好臉,就因為她對方家來說,已經是一枚棄子了。今日她不能進宮為妃,不能為方家掙得他們期盼已久的榮耀,那又如何?難道眉山伯府不是一門好親?即使是父母生氣她當日月半軒破壞與尚家的親事之舉,那也是她為了剷除妹妹的競爭對手而為之,她難道不是在為家族出力?況且尚家的親事也做成了,兩家情誼不變,母親為何還要對她冷臉相向?娘家親人待她如此淡漠,等她日後成了眉山伯府的二少夫人,有了權勢,看他們是不是就真能不巴上來!
方慧珠走後,方太太木著臉坐在原座上,久久才長嘆一口氣。方仁珠默然無語地替她捏著肩膀,力度恰到好處。方太太反手拍了拍女兒的手背:「你姐姐的心已經歪了,正不回來了,且由得她去吧。再過幾個月,她就是別家的媳婦了,是好是歹,都只能看她自己。」
方仁珠沒有說話,但心裡卻非常難受。這股情緒直到第二日趙琇來了,都還沒能消失。趙琇看出幾分,便問:「你這是怎麼了?病了嗎?臉色怪難看的。」
方仁珠勉強笑了笑:「沒什麼,大概是昨晚沒睡好。」
「要準備你姐姐的婚事,一定很忙吧?再忙也要注意休息,保重身體。」趙琇勸了幾句,想到自家「長隨」中混進來的兩個人,連忙掩住面上的異樣,拿出好不容易挑出來的詩集,跟方仁珠閒聊起來。
她們聊完了書,又聊了這幾日的近況,接著連方慧珠的婚期都聊上了。趙琇得知丘家已經把吉日定了,就在七月十二,心裡不由得吃了一驚:「那不是只剩下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了?這來得及嗎?」就算要趕在中秋前辦,也不一定要選這麼早的日子吧?趙琇先前為了遷居侯府的事,曾經托人查過良辰吉日,分明記得中秋前還有八月初二、八月初九以及七月底的兩個好日子。
方仁珠苦笑:「衣裳被面分別交給四家繡坊去做了,家具也是分給了四家作坊,別的東西倒還好,母親一向有準備,現在只愁衣料首飾一類的東西。這不是一天兩天能準備好的,若是交給外頭的店鋪去辦,花費又太大了。我母親倒情願給姐姐陪送些古董字畫,又怕丘家不重這些,更情願要金銀財寶,因此正犯愁呢。」
趙琇也明白她們母女的為難處,主動說:「如今京城裡流行南貨,若你們家需要採買江南的衣料,我們趙家六房在京中就有鋪子。你只管跟我說,我去幫你們打招呼,絕不會叫你們多花了冤枉錢。」
方仁珠忙道:「錢財事小,難為你一片心。我姐姐從前那樣待你,你卻不記恨她,還主動幫忙。」
趙琇笑了:「我願意幫忙,只是看你的份上,跟你姐姐沒有關係。只要你記我的情就好。」
方仁珠心裡感動,再次鄭重道了謝。
趙琇與她嘻嘻哈哈說笑一番,就把這件事混過去了。不過是幫著打個招呼,又不是讓六房做虧本生意,她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倒是丘家定的日子實在太早了些,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她問了方仁珠,方仁珠回答:「中秋前就只有這個日子最合適了,再晚恐趕不及,這也是沒辦法的。」
趙琇心中狐疑,什麼叫「只有這個日子最合適」?明明還有好幾個日期可選呀?這是丘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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