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皿曄無語地瞟了一眼粥碗,和蘇郁岐那張得意的臉。
清荷:「這會子又成賴皮小王爺了。奴婢不得不感嘆,見了王爺本人,外面的所有關於王爺的傳言就都不攻自破了。」
蘇郁岐白她一眼:「有你這樣對主子說話的嗎?早知道你這樣呱噪,當初就不該撿你回來。」
皿曄簌簌低笑,「你不就是看上她敢說敢做的性子了?」
「我現在後悔了行不行?」
清荷噘嘴:「反正,奴婢就是只小貓小狗,主子您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奴婢礙您的眼,現在就滾蛋,主子您什麼時候需要奴婢了,就招呼一下奴婢的名字,奴婢必當第一時間趕過來。」
「這還上勁了。」蘇郁岐白了一眼清荷的背影,撇了撇嘴。心裡卻覺得有意思,這丫頭敢說敢做還知趣,那日真是沒有白撿她回來。
皿曄笑而不言,低頭吃飯。
飯後蘇郁岐給他換藥,見傷口較之前日又見好,心裡因為容長晉而生出的惱怒鬱悶又驅散不少。
但事情總要解決,不能坐以待斃,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容長晉走上歪路。戌時末,蘇甲前來稟報,東慶王的歸期已定,在五日之後,再加上路上行程所耗時間,回到曇城至少也是二十日之後的事情。
關於杲離的身近況,也已經有了回音。杲離已經六十有五,前些日子在任上生了病,如今已經臥床不起。
但關於杲稷的一些事,卻甚是耐人尋味。
去搜集消息的人回來說,杲離的這個兒子杲稷出身不好,他的母親是一個粗使的丫頭,杲離在一次酒醉後強了她,她懷胎十月,在下人房裡生下了杲稷。稷這個名字,還是她舂米的時候想到的。稷乃五穀之首,她唯一的希望,是她的兒子將來能吃得飽飯。
杲稷貌丑,性格孤僻,但腦子卻極是聰明。他跟著母親長到六歲,杲離終於發現了這個聰明的兒子,這才從下人房裡把他接了出來,送進家學。
杲稷聰明,在家學裡回回考第一,深得先生喜愛,但他性子太過孤僻,連先生都不甚喜愛他。他越發孤僻,十二歲上,竟自己去學了道,束起髮髻,發誓一生向道,從此不娶。
杲稷十五歲,母親因為終年辛苦,積勞成疾,終於不治,撒手人寰。杲稷悲傷不能自已,憤而離家,開始了流浪修道之路。
離家後的那幾年,因為四處漂泊,鮮少有他的消息,因此派出去的人也沒有找到關於他那幾年的行蹤。杲稷二十三歲以後,突然出現在雨師講道,並改名為余稷。他以其對道法獨到的見解一舉成名。
先皇帝十年,也就是杲稷二十四歲這一年,先皇帝將杲稷延請入宮,拜為國師。杲稷正式開啟了他逆天的飛黃騰達之路。
蘇郁岐聽完之後,望著皿曄,徵求他的意見:「玄臨,你怎麼看?」
皿曄思忖了一瞬,道:「這些事除了說明余稷是毛民國的人,說明不了任何別的問題。那不知去向的八年,才是關鍵。」
「蘇甲,你再讓人仔細去查一查吧,儘量不要放過什麼蛛絲馬跡。」蘇郁岐吩咐了一聲,腦子裡卻仍在思考,頓了一下,蹙眉道:「我記得,毛民國的這一任皇帝是二十六年前登基的吧?」
蘇甲道:「不錯。」
「余稷二十二年前入的宮,那時候他二十四歲。也就是說,余稷二十歲的時候,毛民這一任皇帝登基。」蘇郁岐思忖著,「讓人去查一下,毛民皇帝做太子的時候和余稷有沒有什麼交集。」
「是。」
皿曄忽然道:「不如,也讓人查一查余稷和玄股國有什麼交集。」
蘇郁岐覺得詫異:「為什麼會想到玄股國?」
皿曄十分淡然:「就是忽然想到的,多查一查總沒有壞處。」
蘇郁岐並不認為皿曄是忽然想到的。狐疑地看了皿曄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吩咐蘇甲:「那就按他說的去查吧。」
蘇甲得了吩咐,出門去了,蘇郁岐這廂又打量了皿曄兩眼,皿曄坦然地躺在床上,偶爾回視兩眼,好笑道:「這麼看著我是幹什麼?」
「就是覺得你好看唄。」蘇郁岐胡亂謅了一句。
「你這話若是說給一個大姑娘聽,大概人家會誇你會說話,可你說給我聽……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適啊?」
「姑且一說,你就姑且一聽。畢竟你也沒有我好看。」
「……」
「算了,不和你扯了。我還有事要做,你躺著養傷,我去書房了。」
蘇郁岐說完,果然披了件披風,出門下樓去了。腳步匆匆的,也沒給皿曄反應的機會。
皿曄卻聽見樓下清荷的聲音:「王爺,您這是怎麼了?瞧臉色發紅,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奴婢去給您叫府醫?」
「忙你的吧。記得給公子打洗臉水送上去,我可能要忙到很晚。」
一聲關門聲響過之後,再不聞蘇郁岐的聲音。
令皿曄覺得莫名。
蘇郁岐一忙就是一夜,將皿曄一個人扔在房中,皿曄自然不像那獨守空房的凌王妃,還得日日盼著蘇郁岐臨幸,一個人看書到二更時分,便睡洗漱睡下了。
蘇郁岐第二日和祁雲湘陳垓碰頭,一同去廷尉府,審理那一干涉案的官員。
眼下也是這件事最為要緊。余稷需要等到東慶王回來後再定罪,反正要拖延著不讓他死,靠他揪出幕後之人來,但這些官員卻是不能等到東慶王回來再審的。
現下可以明確的是,余稷的背後肯定有一列的幫手,或者說是推手、同謀,沒有查出來之前,那位東慶王的嫌疑便不能洗清。嫌疑沒洗清,就不能不防備他。
所以,這些官員,要在他回來之前分出個三六九等來。忠心於小皇上忠心於雨師朝的,要保護起來,不能讓他們遭了毒手;一時被鼓動沒有什麼政治屬性的,視情節而定罪;和余稷同夥的,要立斬不赦,免得讓他們逃脫制裁。
蘇郁岐忙於這件事的時候,皿曄的傷也一天天好起來,方能活動的時候,回了一趟山宗。
誠然,回去的時候是背著蘇郁岐的。
馮十九不在,他無需去拜見,便直接回了自己的舊居。
其實山宗的人住的都是石屋子,因為是在山腹,終年不見陽光,都一樣幽黯,唯一的區別只在大小。
他不在的時候,他的房間自然有尹成念幫他打掃,比他在的時候還清爽乾淨。推開石門進去,幽幽的夜明珠的光映著簡潔的陳設,一書案一椅子,一架書,一個衣櫃,一張石床而已。
皿曄坐到案前,小門徒進來給他奉茶,順便機靈地問道:「主子,您還有什麼吩咐?」
「孟七有沒有在宗里?」
「孟護法?今日回來了。」
「讓他來見我。」
「是。」
小門徒道了聲擾,退了出去。走到門口,遇到風風火火趕來的尹成念,小門徒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尹護法。」
皿曄在裡面聽見,淡漠的臉上浮出一點冰寒之氣。
「主子,您回來了!」尹成念的聲音在迴廊里就響起來,人未進門,先帶進來一陣風。
皿曄涼涼望著進來的跑得漲紅了臉的少女,連聲音都冷得透骨:「來得正好,我正要找你。」
尹成念聽得這冰冷的聲音,情知不好,邁步進門,雙膝一彎,跪了下去,「屬下知錯,屬下認打認罰,但求主子別生氣,主子的身體要緊。」
皿曄便是鐵石心腸,面對這樣的女孩子,也是無法下狠心去責備。但放任她這樣下去,只會讓她玩火,皿曄深諳這個道理,是以仍舊冷著臉,道:「身為誅心閣護法,卻行事不密,肆意妄為,屢次三番觸犯閣中規矩,確實該罰。」
「屬下知錯。」
「江州分支的門主最近調入了京中,暫時沒有人主持那裡的事務,你去接手吧。」
尹成念驚愕地瞪大眼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主……主子,您……您說什麼?」
「去江州接手那裡的分支事務,你沒聽清嗎?」皿曄的聲音驟沉。
尹成念霍然站起來,急道:「您怎麼罰屬下都沒問題,關禁閉,打板子,降職,屬下都沒有任何異議!可是,主子,您為什麼要調屬下去遙遠的江州?」
「誅心閣第一條閣規是什麼,你背給我聽!」
尹成念緊咬著嘴唇,紅唇咬得發白:「第一條,閣中所有人,須無條件服從主子命令。」
「那你打算抗命不遵嗎?」皿曄冷聲道。
「屬下……不是要抗命。可是,為什麼?」
「這是命令,沒有為什麼。正好江州是你的家鄉,你也許久沒有回過家鄉了,趁這個機會,回去看看你的家人吧。」
「我沒有家人,那些人都不是我的家人!主子,我求求您,我不想去江州,哪怕讓我做個小門徒,也別讓我離開您身邊,好嗎?」
尹成念泫然欲泣,兩片紅唇咬出血漬來,卻還是控制著淚水沒有往下掉,「主子,求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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