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我如陛下影子一般,守候在他的左右,我想,這宮裡上上下下,怕是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陛下每日的起居行程了吧。我仿佛回到了當時受傷時,被秦王救下帶回秦國的路上,陛下每日與我談心說笑,正如那時他和我講他曾經的故事一樣,我也漸漸開始同陛下講述自己曾經的事情了。
陛下還讓我教他使劍,他說,千越山的武功很實用,不管是進攻還是保命,都比那些花哨的招式好得多。我也就發揮自己所長,陪同陛下練劍。
但平日裡更多的,就是陛下在忙,我一個人默默地守在一旁。
這一日,也是如此。我提著漓戈劍,上下眼皮打架,站在角落裡直犯困。我輕輕倚在廊柱上,放鬆自己站得酸痛了的雙腿。
秦王就坐在我的面前。陛下嫌書房中光線太暗,便命人端了桌案和坐榻放在寢宮後的院子裡,他的桌案上放滿了奏章和空白的竹簡,他手持毫筆,正低頭奮筆疾書著。春日陽光正好,溫柔的日光斜斜打在秦王的衣袍之上,反射出亮盈盈的光點,像是灑落了一地的珍珠。春風正好,拂著柔綠的青草,帶著花蜜一般的芳香。
越是如此美好的春天,就越叫人犯困。
特別是我昨日連夜練習雙鎖繡,都沒來得及睡下,便東方既白了。
剛開始,陛下讓我坐在一旁,我怕自己一坐下就會睡過去便拒絕了,哪知道靠在柱子上犯困更是難受。要不是剛剛洛軒來找秦王稟報出訪事宜,我一定早就在這靜謐的春日大作美夢了。
「丫頭?」秦王好像覺察到了犯困的我,便放下手中的竹簡,轉頭輕聲喚我。
我一驚,打了個冷戰,瞬間清醒了:「陛……陛下……」
秦王看我這般窘迫的表情,輕笑著對我擺擺手,示意我過去坐在他的身邊。
我紅著臉,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我把漓戈劍放在桌案一邊,然後輕輕坐在了陛下的身旁。柔軟的坐榻讓我酸脹的腿瞬間舒服了許多,我長噓一口氣,放鬆了下來。秦王見此,一臉溫柔地搖了搖頭,便繼續低頭書寫起來。我被陽光晃得睜不開眼,不一會兒,便真的睡著了。
我睡了一個非常舒適的午覺,做了一個非常溫柔的美夢。夢裡是曾經的千越山,我和大師兄在練劍打鬧,黑白師兄在一旁聊天嬉笑,師父坐在一棵桃花樹下,飲著酒香襲人的陳年老酒,小福則一頭扎進溪水中,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上岸的小福抖動身體,毛髮上甩出來的水珠倒映出了彩虹,這般美好的午後,最適合做這種美好的夢。
我再次睜開眼,太陽都已經斜下了。
「睡得如何?」一聲低沉的輕聲問詢響在我的耳邊,那麼近,讓我恍惚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抬頭看去,我便迎上了秦王溫柔的雙眸。我才發現,自己正躺在秦王的懷抱里,頭枕在陛下寬闊的肩膀上。而陛下則一手攬著我的腰,一手輕輕拖著我的腦袋,防止從他的肩頭滾落下去而驚醒。
我臉一紅,身上肌肉發緊,即刻起身。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陛下又是如此保持這般姿勢了多久,我睡紅了的臉頰上印著陛下衣袍的印子,剛剛那種親密的觸感讓我有種前所未有的放鬆。方才的夢境有多舒適,現在的氣氛就有多尷尬。
我坐起之後剛想站起來,可陛下攬我腰的手卻突然發力,一把將我拉了過來。我驚得連忙閉上眼,只能感受到陛下的呼吸打在我的鼻樑上,那麼近,那麼清晰。我好不容易拉長的距離又蕩然無存,我能感受到,陛下正緊緊盯著我,而我渾身緊繃,緊張的心跳仿佛要隔著胸腔撞擊到陛下的身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陛下沒有進行下一步的動作,爾後輕輕放開了我。我慢慢睜開眼,只看見陛下起身離開的背影。
「陛下……」我愣愣地輕聲說。
秦王站住準備離開的腳步,卻沒有回頭,留一個冷酷的背影給我,說:「方才你夢到的,不是寡人吧?」
我睜大了眼,驚得不知如何回答。難不成我方才在夢中喚了誰的名字?還是我不小心說了夢話?我正支支吾吾地不知道如何回答,秦王嘆了一口氣,說:「丫頭,剛才你睡夢中的那種笑容,是寡人從來沒見到過的。」
我急忙跪下:「陛下恕罪……小女不該在守衛陛下安全時偷懶打盹兒,甚至衝撞了陛下,求陛下責罰……」
秦王轉身看了我一眼,那冷峻的眉峰像是尖刀一般划過我的眼前:「責罰?你想讓寡人如何責罰?」
我跪在那裡,沒有回答。應該說,是我不知如何回答。
秦王思忖片刻,最終揮了揮衣袖,說道:「今夜叫柳染她們四人早些退下,你來侍寢。」說罷,就即刻轉身離開了。我猛然抬起頭,卻也找不見陛下的身影了。我愣愣地跪在那裡,全然沒有理解陛下剛剛的話。
侍寢?
難道之前宮中的流言,都是有根據的?
我跪在那裡半天沒有緩過神來,突然想起來和織染坊的姑娘們有約,便急忙拿起漓戈劍動身去織染坊了。我剛拿起劍來,就發現有些不對勁。低頭一看,原來劍柄上又被陛下繫上了一個新的劍穗——白玉雕琢的飛鳳盤雲佩綴著七寶琉璃珠,搭配絳紅色的流蘇,更顯高貴精緻。好美……我不禁用手輕撫,痴痴地看著。
「阿房姑娘?」柳染突然在外面喊我,我回過神急忙起身出去。
「怎麼了?」我一邊整理著自己睡亂了的衣服和頭髮,一邊應聲回答。
走出去一看,露草和桐芳也在外等著我。柳染見了我,紅著臉低頭輕輕一笑,便趕緊扶了我回紫湘宮去。
「幹嘛?我還有事去織染坊……」我不明白她們這是要幹什麼。
露草也是一臉壞笑,輕輕摸了摸我的額頭:「難不成發病了?都這個時候了,還去什麼織染坊!」
我更是疑惑,任她們把我帶回了紫湘宮。青蓮在紫湘宮裡掃灑布置著,見我回來了,便趕緊拿了一桶花瓣去裡屋。一回屋,我就被露草和桐芳迅速褪下了衣物,然後到裡屋來,發現她們早已經燒好了洗澡水。青蓮正把花瓣往木桶里倒,見我來了,便扶著我讓我躺進了浴桶之中。
「幹嘛幹嘛?今天什麼好日子?」我不理解地問她們,但她們四人都串通好了一般,只是低頭輕笑卻不作回答。無奈,我只能任由她們胡來。
沐浴之後,我她們給我換上了和平時不太一樣的衣服。衣服輕薄,站在陽光下幾乎能看到裡面的襯子,身體輪廓也特別明顯。「這衣裳不好看,我之前的短衣呢?」我不滿地把衣服脫下,讓她們去給我找我平時穿的衣服來。
「阿房姑娘,這可不行,今天你一定得穿這個!」柳染拒絕了我,然後說。
「對啊,這是規矩。」青蓮在一旁幫腔。
我還沒弄明白她們說的規矩到底是什麼,就又被她們四人一陣折騰,梳頭,描眉,畫唇,薰香……一個時辰過後,我已經暈頭轉向,而銅鏡中的自己,已然換了一副模樣。
只是……這樣的打扮,會不會太暴露了點?這我一會兒可怎麼去織染坊啊?別說去織染坊了,連出紫湘宮,都會覺得怪怪的。柳染她們四人見差不多了,就把我晾在一邊去整理寢殿了,鋪床,準備酒水茶點,換香爐,點紅燭……難道今天是秦國的什麼節日嗎?這般隆重熱烈,到底是為了迎接什麼呢?
一切完畢,便已經入夜了。最後,柳染走過來輕輕捏了捏我的手,一臉笑意地對我眨了眨眼睛,就帶著另外三人一起退下了。我還沒來得及叫住她們,便被鎖在了屋裡。
我忽然從柳染的眼神里看出了什麼異樣。
難道陛下所謂的侍寢,真的是……?我倒吸一口涼氣,卻發現房門早已經被鎖上。已經梳洗打扮好了的自己,現在正如案上魚肉,任人刀俎。
我還未想好該怎麼逃出去,就聽見門外鎖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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