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娜閉了閉眼睛,隨即睜開眼桀驁一笑:「夠了。我承認:周光涵是我殺的!」
「誰叫他多管閒事,自己吃藥買藥也就罷了,竟然莫名其妙地關注起那些賣藥的童妻來,非要把童妻背後的生意鏈條掀開……那他就是自己該死!」
時年垂下頭去,一番心事終於沉落回去,可是代之而起的並不是歡喜。
只是覺得這塵世浮沉,每一條性命、每一顆人心細細揣摩起來,都叫人忍不住唏噓。
稍後警方單獨給瑪麗娜錄口供,時年在外面找到了鍾馗。
兩人在小會議室里坐下來,時年給鍾馗倒了杯熱水。鍾馗將熱水捧在掌心,可是臉色卻依舊是蒼白的鈐。
他問時年:「她會被判死刑麼?」
時年點頭:「很有可能。況且她殺人是為了維護她的家族生意,你明白的,民眾十分憎恨她的家族背景。」
鍾馗深深垂下頭去:「所以我才隱瞞真相這麼久。」
時年輕輕搖頭:「並非沒有機會,關鍵是看瑪麗娜是否願意與檢控官合作。如果她肯的話,還有機會爭取更有利於她的刑期。」
鍾馗垂下頭去:「她不想害了她家人。所以她一直以來這樣堅持。」
「我明白。」時年望住鍾馗:「所以現在的關鍵在你。事到如今,也許只有你還有能力說服她。況且有些事不一定如她自己所想,非要賣出家人才能獲得減刑——只要她肯說出事件的一方,就夠了。」
鍾馗目光一閃,隨之又黯滅下去。
時年繼續鼓勵:「其實就算瑪麗娜不肯招供,也還有鍾馗你。你深諳內情,你也目睹了那些事的發生,所以如果你肯出庭作證,也有機會用這個條件來替瑪麗娜跟檢控官換取更有利的刑期。」
鍾馗聽了便苦笑一聲:「我明白。賣出家人對她來說是困難的,可是對我來說就沒那麼難了。」他抬眼望過來:「可是她的性子你也懂的,如果我用她跟我說過的那些話,指證了她的家人,那我跟她之間就也沒有將來了。」
時年點頭,也忍不住嘆息:「這的確是一個很難的抉擇。只是鍾馗啊,這個得失終究要你自己來衡量:她的命要緊,還是你們的將來要緊。」時年哀傷一笑:「她若被執行死刑,你們之間又何談將來呢?」
鍾馗良久良久說不出話。
時年從口袋取出一個小小的絨布袋,打開,露出裡面小小的一顆米珠。
「鍾馗,你是瑪麗娜的男友,所以你見過她私密的衣物和首飾。所以相信你也認得這顆珍珠。而我想這顆珍珠原本所在的飾品或者衣物就在瑪麗娜的衣櫃裡,警方去搜查,應該不難找到。」
鍾馗面色一變:「你怎麼想到這是屬於她的?」
時年嘆了口氣:「還記得s聲稱丟了鑽石項鍊的那次麼?她將鑽石項鍊藏進了瑪麗娜的衣櫃,卻嫁禍給辣妹子。結果眾目睽睽之下打開了瑪麗娜的柜子,而且讓瑪麗娜在眾人面前百口莫辯。」
「彼時的s也怎麼都不會想到,自己就是因為這樣一件事才招致了殺身大禍吧?」
時年抬起眼來:「因為就連s也想不到,瑪麗娜恨她的原因,倒不是鑽石項鍊本身。因為肖恩等人都知道瑪麗娜的真實身份,知道她根本就不屑於一條鑽石項鍊的。瑪麗娜恨s的是:她不得不在眾人面前被打開了衣櫃,她就是擔心缺少了這顆珍珠的那件證物被發現,從而揭開她是殺死周光涵真兇的真相!"
「所以她對s也起了殺意,s永遠也想不到自己是死於一顆小小的珍珠。」
鍾馗的呼吸開始急促了起來。
時年黯然苦笑:「所以你瞧,其實如果將那一連串的事情重新掀開,就會一點點地發現原來瑪麗娜的罪行不止毒殺周光涵這一件。後面s的死,甚至肖恩的死,都跟她脫不開干係。這樣多罪論處的話,她能用來跟檢控官談交易的砝碼就越來越少了。」
「夠了,我求你別再說了。」鍾馗閉上眼睛:「我以為,只要我不說,你們就永遠都抓不到她的把柄。卻原來,你們那麼早就發現了線索。」
時年也深吸一口氣:「507隻剩下了你們兩個人。你真的以為湯sir就是被你們騙過了,才唯獨讓你們兩個免於調查的麼?」
鍾馗也是一怔。
時年輕嘆:「他是prf.t啊,是早在行為分析課上就一個個看穿了我們所有人的火眼金睛。他之所以讓你們自由到現在,之所以還讓你們兩個有機會正式發展成為戀人,享受了一段美好的愛情,是因為相信你們一定還會自己走回光明來。尤其是你,鍾馗,他相信你能用愛情的力量鼓勵她,指引她。」
時年深深凝望住鍾馗:「你知道麼,我剛進507的時候,對你的名字印象最深。因為鍾馗在中國文化里是能看見鬼、更能捉鬼的呀。我知道你既然能給自己取這樣的一個中文名字,你就也同樣對認同和尊重鍾馗所代表的正義力量。」
鍾馗的肩膀開始輕輕抖動了起來,他深深垂下頭去,不想讓時年看見他的臉。
時年伸手按住他的手臂:「每個人出生的環境是無法選擇的,瑪麗娜生在那樣的家庭不是她的錯。她的世界觀,她的言行都會受到家庭的影響,這也同樣是她自己沒有辦法避免的。而她想要保護家人,寧肯豁出自己也不想賣出家人的心情,也是我們所有人都能夠理解的。」
「生於黑暗不是她的錯,可是她卻不能沿著那條黑暗的路繼續走向黑暗深處去。你既然愛她,既然想保護她,就得帶著她走回來,陪著她一起熬完那段最艱難的旅程。這樣才不負你的鐘馗之名,也不枉你們這輩子相遇,不枉這樣愛過她一場。」
時年說完,便徑自起身,走出了門去,悄然關嚴了門。
她站在門外,閉上眼,只覺自己的眼中也是滾燙。
對不起……她自己卻沒能做到。
希望身處同樣境遇的鐘馗和瑪麗娜,能最終還有機會並肩走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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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年午後回辦公室整理稿件,安澄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安澄在電.話里輕笑:「鍾馗答應作控方證人了。時年,我該請你吃飯。」
時年微笑:「這本身就是最好的回報了,不用吃飯。」
兩人閒聊了兩句,安澄這才猶猶豫豫地問:「你現在還帶著解憂……還敢進湯家的門兒麼?」
時年明白安澄的關切。
湯家終究是湯家,就算湯家人也許沒那麼多計較,可是湯家卻還要有在外人眼中的地位,而海外華人的傳統觀念,其實較之國內,有時候甚至更為根深蒂固。她自己從世俗觀念上來說的確已經不那麼完美了,以後難免要在湯家的親朋面前微微矮上幾分。
時年明白,這怕也正是安澄自己不甘心走進湯家的緣故吧。
時年想了想,卻是淡淡一笑:「進還是要進的。湯家我也不是沒進過,沒那麼可怕。」她說著調皮一笑:「再說湯家每個人的秘密,在我這兒都有,誰要是敢給我吃排頭啊,我就也一樣一樣都給他們抖摟出來。」
「至於湯家的那些世交,道理也一樣。我好歹是個記者,沒有查不出來的底細。若真要故意惹毛了我,我就也一樣***糊他們一臉。」
安澄啞然失笑:「時年,這真是你說出來的話?嚇死寶寶了。」
時年含笑揶揄:「都是安檢你啊,平時這麼高冷的美人兒,怎麼一想到湯家就成了畏途?其實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怕他們,你是太看重他們、珍惜他們,所以才不自覺地在心裡把自己給降低了。」
「你別胡說。」安澄雖然否認,可是聲音卻低了下去。
時年便笑起來:「安檢……不如我們兩個一起手拉手,進他們家的門兒啊?」
安澄那邊登時亂了,著急忙慌地說有公事,就先掛斷了。
時年微笑起身,提著公事包走到大門外,去打祈修齊的電.話。
祈修齊在大洋彼岸給出了確切的答覆:原來那位陪伴解憂長大的老老爺爺,的確就是那位曾經對皇甫華章多年橫眉冷對的皇甫老先生——皇甫華章的外公。
那位老先生在皇甫華章的講述里,是多年的老學究,是從來不肯賜予親情的冷酷老人;可是在解憂的講述里,卻是個每天很喜歡聽評書,然後坐在水邊的藤椅上抱著解憂講故事,經常講著講著就自己睡著了的老人家……
老人沒有接受皇甫華章,可是卻接受了皇甫華章的女兒。溫柔地、耐心地、仔細地,陪著解憂長大。---題外話---
【今天萬字,稍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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