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骨之寵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韓度寺外的杏樹下等著,花褪殘紅青杏小,她喜歡吃酸的,等她來了多摘下些,不,全給她摘下來。天還未大亮,月牙隱約還能看見輪廓,我的月兒現在約莫還睡著吧。
清晨的露珠兒從牡丹花上滑落,陽光溫柔地撫摸著人世間,早起的婦人燒好柴火,蒸屜里冒出的白霧帶著香甜的味道將她的夫君,孩子饞醒。穿著褐色粗布老者早都等在城門口,等開了集市將柴賣了,得了錢給老婆子買個火燒。我的月兒現在起來了吧,不知道蘇家今兒給她吃什麼早點。
正午蟬叫的正歡,長安四五月間日頭正毒,幸好有這蓬勃的杏樹遮涼。她,為什麼還不來?或許因為家裡哪個姑娘正拉著她說話;或許她現在身子懶,得歇晌午覺;或許她正收拾細軟呢。
婦人從小土坡把自己的孩子拽回家用晚飯,老者用荷葉將火燒仔細地包了幾層,溫柔地放在貼心的位置,回家後老伴還能吃口熱乎的。你呢,你已經在路上了麼?
竹葉青入喉就燃起了一陣火,韓度坐在樹下望著被夕陽染紅的天,她終究沒來。心好疼,酒怎麼這麼淡,男人將酒瓶子狠狠地甩到地上,看著瓷片凌厲的尖峰,他頹然地靠在凹凸不平的樹幹上,手在發抖,臉在發燙,他只有一個想法,衝到蘇家,告訴所有人,你們所謂的七姑娘叫李月華,是我韓度的女人。
遠處走來的是誰,窈窕玲瓏,娉婷多姿,她踏著夕陽細碎的餘暉向男人走來。她,來了麼。
只要她能來,就算等一萬年,也是彈指一揮間。韓度踉蹌著抓著樹幹起身,他激動地奔向那抹艷影,他要告訴她他等的有多辛苦,他要告訴她,此時的自己有多歡喜。
明眸皓齒,青絲著墨,嘴角的一顆小小美人痣最是迷人,韓度看見來的是蘇嬋,眼裡所有激情的火都滅了,他冷笑著退後了兩步,殘忍道:「為什麼是你,憑什麼是你,她呢?」
&以為她會來嗎?她是個沒心的人。」
蘇嬋看著韓度失神頹廢的樣子,她哭了,為什麼哭?因為她比他來的更早,天上還掛著繁星之時,她就從靜養的白雲庵快馬加鞭趕來。今年的杏子長得可真稠,老師仰慕東坡居士的豪情,說他寫給朝雲的花褪殘紅青杏小那首詞最美。她不敢進寺擾了他的清夢,只有在暗處等他。
他今天穿了件白布儒衫,青玉冠木簪導,在樹下的他摘了枚杏子放入口中,好像真的很酸,他微微皺起眉頭,但卻笑了,因為七妹喜歡食酸吧。
晌午了,日頭真的好毒,坐在車裡都感覺氣悶的很,那麼在樹下的他會不會被曬傷?不會,他還在等那個隨時都可能出現的女人,哪裡顧得上自己,你真傻。
時間一點點過去,希望便一點點流逝,他喝了好多酒,一瓶接著一瓶。他眼中的熱情之火慢慢消磨殆盡,你知道麼,你越是這樣,我的心就越疼。
韓度冷冷地瞪著蘇嬋,他從未這般疾言厲色過:「你將我給她的信扣下了?膽子好大。」
&我膽子不大。」蘇嬋嬌美容顏上的淚如梨花上的春雨,她歪著頭看韓度,笑著這個自己心中神明一樣存在的男人:「如果我膽子大些,五年前我就向您表明自己的心意;如果我膽子大些,我絕不會接受姜鑠和父親的擺布,去嫁一個比自己還小四歲的孩子;如果我膽子再大些,我就會不顧一切地去洛陽找您。韓老師,我不想再喊你老師了,我想開開心心,堂堂正正地叫你韓度!」
韓度何嘗不知道蘇嬋的心意,只是人一輩子只能對其中一份感情負責,男人嘆了口氣:「你回去吧,我就當從未聽到過。」
蘇嬋將淚吞進口中,好苦,她仰頭看著韓度英俊的臉,狠狠道:「我認識你五年了,她呢,不過區區幾月。為什麼每個男人都要圍著她轉,多看我一眼不能麼,不能麼,難道就是因為她是傾城傾城的仙子,而我是地上的泥?」
韓度大手附上蘇嬋的香肩,他心疼道:「小嬋,你別這樣,你是我最喜歡的學生,一直都是。」
蘇嬋戚然一笑,她手附上韓度發涼的大手,帶著最後一絲希望問男人:「別只把我當成你的學生,我想做你的女人。」
&你的家人呢?」韓度定定地看著蘇嬋,問她:「你有你的使命,你有你的前程,如果跟了我,你會一無所有。」
蘇嬋笑靨如花:「如果沒有你,我才一無所有。天下熙熙皆以利來,天下攘攘皆以利往,我不願為了一個自私冷漠,行將就木的家付出自己全部的熱情,你說我自私也好,無情也罷,人生苦短,我只想不顧一切愛自己愛的男人,做自己想做的事。」
韓度忽然將蘇嬋擁入懷中,他的下巴抵住女兒的頭頂,眼睛痛苦地閉住,戚然道:「韓度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待我。」
蘇嬋緊緊地抱住男人,他身上淡淡的茶香,他身上傷心的酒氣,都是值得用一輩子刻在心裡的回憶。
時間在此刻靜止該多好,韓度輕輕推開蘇嬋,他撫摸著女孩的柔發,溫言道:「小嬋,你是個了不得的奇女子,你強過我和她實在太多。對不起,你回去吧,我等的是她。」
蘇嬋慘然一笑,她往後退了兩步,老師曾經說過,君子不能鮮廉寡恥。
&曾教導我,做事貴持之以恆,我想我這輩子只會把你這個男人裝在心裡。」蘇嬋笑著將淚抹去,她抿著薄唇,幾乎用盡全部力氣說道:「韓度,看著我離開,讓我在這刻叫你的名字,讓我在這刻做你的一簾幽夢。」
月夜一簾幽夢,春風十里柔情,都錯付流年中。
長安·意國公府
蘇媯坐在窗前靜靜地看那株劍蘭迎風飄舞,蘇嬋昨兒個傍晚出城去了,她說最近心煩,要去白雲庵靜修幾日。現如今蘇家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王賓和蘇媯身上,她想做什麼就由著她吧。
這一整日過去了,她還沒回來,是和他走了麼。心好煩,蘇媯接過六么遞過來的點心狠狠咬了幾口,今天去找父親,他竟然不見任何人,還讓林管家帶出來一句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好糊塗的老爹!現如今都快被王賓放在焦炭上烤了,還認不清現實。
門被咚地一聲踹開,蘇媯一抬頭就看到三姐艷若桃李,冷似冰霜的臉。蘇媯展顏而笑,我就知道,韓度他怎麼可能會帶別的女人走。
&么出去!」
六么站在自家姑娘跟前一動不動,她是七姑娘的人,只聽七姑娘一個的。
&說話不頂用了麼?還是你眼中沒了我這個正經主子,感情是皮鬆了吧。」
六么從未見過三姑娘這般疾言厲色過,她平日裡溫文爾雅的,最是體恤下人辛勞,不曾對她們說半句重話,不知七姑娘把她怎麼了,惹得她這麼生氣。
蘇媯臉上儘是得意之色,她微微一笑,對六么道:「三姑娘讓你出去,你聽話就是了,何必白找不自在。」
六么嗯了聲,在路過三姑娘時微微福了一禮,便匆匆關門跑出去了。
&見著他了。」
&
蘇嬋慢慢地朝老七走去,她杏眼微眯,櫻唇被自己的牙齒咬破,女孩恨恨道:「天還未亮我就在伽藍寺外等他,我看他充滿希望的臉,看他想你,看他沒等到你失落,看他醉酒。李月華,可真有你的。」
蘇媯的臉原本雲淡風輕,可當她聽到從蘇嬋口中竟說出李月華三字,女孩登時臉變得刷白,但也只是一瞬,她就恢復以往慵懶常態,有氣無力地笑道:「你說什麼,我一點也聽不懂。」
蘇嬋冷哼一聲,她忽然按住老七的肩膀,詭笑道:「我說你是李月華,你聽不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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