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吾!」
合吾一聲鏢車走,江湖平安半年回。
隨著總鏢頭的一聲呼喝,插著紅黃兩色旗的鏢車在周邊帶刀馬隊的拱衛下,緩慢沿著山路向前行駛著。
這是一支走鏢的鏢車馬隊,二十級個人或騎馬或駕車護衛著中間的七八輛打車。
只聽著倉倉倉的幾聲銅鑼響亮。
那是此地山賊的信號,一來提醒來往的過路之人,二來顯示自己的實力。因為這銅鑼聲音嘹亮,威懾力很大,又讓對方摸不清楚自己的底細。
吁——
鏢隊最前方的總鏢頭一勒絲韁,身後的馬隊也都停了下來。總鏢頭是個年近四十歲的挺拔漢子,他的鬢邊已經有了幾縷白髮,下頜還留著一撮黑胡,身後背著的不是刀不是劍,而是一個木頭匣子。
「線上的朋友,您吃八方,兄弟我只吃一方。咱們吃一家飯,喝一家水,穿一家衣,合吾!(攔路的朋友,您財源廣進,我只掙個辛苦錢。咱們是一家人,不要傷了和氣,讓我們過去。)」
總鏢頭一橫馬,大聲的說著綠林道上通用的春典黑話。他目光如炬,一下子就看到了不遠處山坡上面冒出來幾個蒙面的人,對方像是聽不懂他說的話,只是一邊不停敲著鑼一邊喊道:
「把錢都留下!我們只求財」
一旁押鏢的夥計催馬來到總鏢頭的身側,他壓低聲音對總鏢頭說道:
「黃爺,好像是幫青皮子。(外行,愣頭青的意思。)」
「嗯。」
被稱為黃爺的總鏢頭點了點頭,他孤身一人縱馬向前,從懷裡掏出來一個不大的小荷包,裡面裝得都是一些散碎銀錢。他把荷包舉過頭頂,示意了一下那些山賊,然後掛在了道路一旁的枯樹樹杈上。
「朋友,權當是兄弟我請各位吃杯酒了。」
「不行!他奶奶的,帶著七八輛大車,就這麼點小錢就把我們打發了。把所有的錢都留下,不然把你們一個個都砍殺了」
這伙山賊是一點情面都不講,而且也不懂江湖上的春典黑話,就是一個勁的死要錢。但是走鏢的漢子可都不是吃素的,一個個都是帶刀佩劍的熱血漢,能被幾個小毛賊嚇跑了?
「朋友,不吃肉非要吃骨頭,崩了牙可要自己吞!」
要是真的在江湖綠林道上混的人就能聽得明白,這句話一出就是要翻臉的意思了。
「少他娘的廢話,快把錢都交出來,否則我們幾百號兄弟一起衝下去,把你們砍成肉泥。」
這伙山賊真是壽星老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這時候從後面縱馬過來一道纖細的身影,來人雖然只是做普通的鏢師打扮。但細看上去,卻發現這個人是個女兒身。
她眉如新月,眼眸明亮如鏡。
快馬趕到總鏢頭的身邊,她利索的一勒韁繩,在馬兒的鳴叫聲中她把那杏眼一瞪,俏手握著馬鞭向前指去:
「三叔,咱們難道害怕這些小毛賊不成?他們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不如讓兄弟們給他們看看眼」
要是一般人這麼說,早就被總鏢頭劈頭蓋臉一頓臭罵了。但是眼前的這位刁蠻小姐,就算是總鏢頭也只能有些無奈和寵溺的笑了笑:
「丫頭呀,在江湖上最講究的就是情義大過天,不能隨隨便便就殺人。要知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啊,你爹爹平時都是」
「哎呀好了好了,三叔你什麼時候跟我爹學的一樣古板。張嘴江湖閉嘴情義,這個江湖說白了不就是誰拳頭大誰說了算嘛。」
女子一看就是家裡寵溺慣了,絲毫不在乎自家三叔的說教,反而是用力把手裡的馬鞭一揚,重重落在胯下馬兒的屁股上。
啪的一聲脆響。馬兒吃了痛,撒開四蹄就往前衝去,伴隨著少女銀鈴兒般的笑聲,揚起了一陣塵土。
「這個小姑奶奶呀,真是讓我大嫂和二嫂給寵壞了。這無法無天的脾氣,也不知道將來能不能找得到婆家」
黃總鏢頭也只能是無奈的搖了搖頭,他舉起右手向身後的馬隊打了幾個手勢,然後摘下來背後的木匣子,推開上面的匣蓋:
「輪子盤頭,亮青子!(收攏鏢車,抄傢伙!)」
隨著總鏢頭一聲呼喝,幾輛大車被併攏到一起形成一個大圈,所有馬隊和鏢車上的夥計都把腰間的兵器抽了出來,刀劍映著日光,明晃晃的刺眼。
只見最中間的一輛鏢車上豎起來一桿迎風飄搖的紅底黃邊大蠹旗,上面用燙金刺繡龍飛鳳舞的寫了兩個大字:
「龍門。」
龍門鏢局,是大齊國南七北六一共十三個鏢局裡的第一大鏢局。是由五十年前威震八方的張黑五創立,最開始只有不到十個人的小鏢局,因為張五爺武功高威望也高,很快就廣收門徒,把龍門鏢局的招牌做到了大齊國的每一處土地上。
沒有一盞茶的功夫,七八個山賊就被數十個手持兵刃的鏢師團團圍住,各個都被奪去了兵器,用麻繩像串糖葫蘆一樣捆在一起。
這還算是好的,有那麼十幾個不開眼山賊已經成了刀下的鬼了。屍首兩分七歪八扭的倒在道路一旁,那殷紅的血也就洇濕了一片黃土。
「好漢爺爺,我們錯了,我們也就是混口飯吃」
被人像是砍瓜切菜一般簡單就收拾了的山賊們早就沒了之前的氣勢,一個個哭爹喊娘涕泗橫流的。要不是還有麻繩捆著,怕早就跪在地上磕頭如同搗蒜了。
哪裡還有之前叫嚷著說要把所有人剁成肉泥的囂張氣焰。
「真是好笑啊,剛才不是說你們有好幾百人嗎?怎麼就這麼幾個臭魚爛蛋,還不夠兄弟們塞個牙縫呢」
那個姑娘家端坐在馬背上,她右手提著還在滴血的寶劍,左手挑了挑自己的帽沿,她有些不高興的嘟起嘴巴:
「不好玩,不好玩。」
二十多個山賊,鏢隊一多半的人都沒出手,就只是拿著兵刃站在後面看著而已。畢竟這些鏢師都是實打實的練武之人,一個人對付幾個山賊還是輕輕鬆鬆的。
尤其是坐在馬上的這位刁蠻姑娘。她可不是只有看上去好看而已,她手裡的劍也能讓你死的很好看。
「好了,把他們都放了吧」
黃總鏢頭走了過來,他拿著之前掛在樹枝頭上的小荷包,隨手往地上一丟:
「拿了錢,趕緊滾蛋。」
手上暗含著內勁,向地上一丟。荷包里的散碎銀兩就骨碌碌的滾了出來,灑了一地。
那些剛剛被解開麻繩束縛的山賊們,有的轉頭就跑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有的還算懂事在地上磕了幾個頭才轉身離去。
當然還有極少幾個人還是見錢眼開,跑去把地上灑落的銀錢扒拉到懷裡,然後小跑著離開。
然後就聽見咻啪一聲脆響。
那幾個見錢眼開的山賊就應聲倒地了,他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甚至臨死前臉上還有發了財的竊喜。
每個倒地死屍的後心處都插著一枚柳葉飛刀。
「哼哼,我龍門鏢局的錢是那麼好拿的嗎?」
女子甩去寶劍上的血,然後收回到馬鞍旁的劍鞘上。她笑顏如花的對一旁趕過來的黃總鏢頭問道:
「三叔,我這九環飛刀,有您的幾成火候了?」
「你這丫頭!」
黃總鏢頭把眼一瞪,他眉毛擰成了一個黑疙瘩,語氣難得加重的呵斥道:
「我都已經說了要放了他們,你怎麼還要出手傷人!」
「三叔」
女子低垂下眉毛,癟著小嘴低聲撒嬌道。
「你呀!我回去一定告訴你爹爹,讓他好好處罰你」
黃總鏢頭沖身後的幾個鏢師一揮手,那些人都是常年行走江湖,很多事情和規矩不用說就明白了。過來好幾個人,把道路上橫七豎八的屍體搬到一旁,隨便挖了個坑把屍體掩埋。至少不讓屍首暴露荒野,任由野狗啃食,畢竟老百姓大多數還是講究入土為安的。
「三叔,三叔我錯了嘛,千萬不要告訴我爹爹,不然他絕對會把我鎖在家裡,再也不讓我出門了。」
黃總鏢頭沒有說話,只是黑著臉向身後打了幾個手勢。身後馬隊的人就各司其職,很快就把整條鏢隊的馬車收拾整齊,然後在總鏢頭的一聲呼喝中,隊伍再一次踏上了路程。
酒幌子在風中搖晃著,門可羅雀的客棧前,小二正沒有精神的打著瞌睡。然後就聽見一聲呼喝,打遠處塵土飛揚的來了一隊押鏢的人馬。
小二連忙打起精神來,他衝著櫃檯後面算賬的掌柜的招呼一聲,然後就連忙低頭迎了出來:
「列位英雄好漢,是要打尖啊還是要住店啊,我們這有上好的客房,也有南北大菜,酒更是一絕吶」
「小二哥,這裡是董家老店嗎?」
一個鏢師上前來詢問,在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之後,他回頭看向黃總鏢頭,對方輕輕點了點頭,這才招呼兄弟們把鏢車推進客棧後面一個獨立的大院子裡面。
「掌柜的,怎麼不見老董叔呢?」
還是總鏢頭的警惕性最高,這家董家老店他每次走鏢都來,跟店主老董叔也算是很熟了,可今天一進門,看見櫃檯後面一個陌生的年輕掌柜,心裏面感到一絲不對勁。
「客官,您說的是董大伯吧。他去年得了場大病,人沒救過來。他那兩兒子吃喝嫖賭,欠了好多外債,於是就把這客棧抵給了我,拿了錢去外地躲債了。」
說到這,掌柜的把手裡的筆放下,他年紀不大,做一個青衣書生的打扮。看起來文鄒鄒的,不像是江湖道上的人。
「但是客官您放心,我們這絕對是這十里八鄉最好的客棧了。」
「好吧,掌柜的您多費費心。我們人多,事情就多」
黃總鏢頭點了點頭,從懷裡拿出來幾張銀票,也沒怎麼數就遞給了那個書生掌柜。
「哎呀看您說的,我們開店就是做這生意的,還能怕麻煩不成?」
掌柜的接過銀錢,看了一眼上面的數額,笑容頓時熱情了幾分,口裡連忙答應著。
黃總鏢頭回到了客棧後面的大院子裡面,他原本是想把背後的木頭匣子取下來放到桌子上,可遲疑了一下又把匣子背回到背上。
他站在門口把鏢隊裡面幾個資格很老的老鏢師都叫進屋子裡面,壓低了聲音說道:
「原本以為是個熱窯(熟識的店鋪),沒想到讓兄弟們多留個心眼,前後多多留意,也要安排好晚上守夜的人。」
日近黃昏,一個年輕的刀客披著如火的晚霞走進了這家客棧里。
南二訂了一間上房,然後跟小二要了一壺酒幾碟小菜,就坐在大堂中間的一張桌子上自飲自酌著。
就在這時,他感覺到自己腰間掛著的那個紅色酒葫蘆忽然間顫抖了幾下。刀客皺起來眉頭,翻手摘下來自己腰間的酒葫蘆。
然後就聽見門口有個熟悉的聲音在跟小二哥問道:
「請問,這裡是黑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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