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執傘,傘下便是另一個世界。
「就是你欺負我小師弟?」
他空無一物的雙眼中是無邊的黑暗。
比天上的夜幕更加的深邃幽暗,周邊所有的光線一靠近就被扭曲吞噬殆盡,是比黑暗還要黑暗的盡頭。
明明沒有眼睛,小人卻還是感覺到了一雙銳利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掃過去。
嘰!
渾身上下的汗毛在同一時間聳立起來,他的心裡被恐懼所充斥,腦海里只剩下了想要逃跑的念頭。
明明小人自己還駕著黑光,卻像是被一根無形的釘子牢牢定住了,肌肉僵硬到連一根小手指頭都是動不了的。
青衣左手執傘,右手只是輕輕一抬,一團幽蘭色的火焰就出現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小人不由自主的飛到了青衣的右手之上,他豆大的眼瞳里滿是驚恐的神色,確無論如何都掙扎不了。
直到落入火焰之中。
嘰——
小人剛開始還想要慘叫幾聲,他在青衣的掌心是又蹦又跳,拼命的想要離開那只有方寸的掌心。
可過來一會兒,小人漸漸停下了揮舞掙扎的動作。
他發現那些幽蘭色的火焰並沒有給自己帶來任何的傷害,反而竟然還有些滋補的感覺。
小人在火焰中舒服的伸展了身姿,他確定了火焰對自己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於是大張著嘴巴不停吞食著火焰,臉上還露出來了滿意的神色。
「嘻嘻哈哈哈哈」
小人大笑著,貪婪的吞咽著火焰。
紙傘之下,青衣只是輕輕勾起嘴角,露出來一抹寒冷的笑意。
「嘰嘰嘰」
小人發現自己不知道為什麼停不下來了,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火焰爭前恐後的鑽進了他的嘴巴裡面。
再好的東西,吃多也會壞事。
「嘰嘰嘰」
他勉強的發出來了幾聲求饒的聲音,但是卻無人應答。
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但是要是讓一個飢餓的人不停的吃,不停的吃,直到他撐著了,還要吃,吃到最後就會撐死了。
小人現在就慢慢的被撐死了。
他吸收不了的邪惡之氣在他的體內橫衝直撞著,慢慢的皮膚下的經絡鼓脹了起來,像是一條條小蛇攀附纏繞在他的皮膚之下。
嘰——
小人最後只能從喉嚨里發出最後一聲悽厲的慘叫。
然後就嘭的一聲,化成了一團不停蠕動的碎肉。
黑氣騰起,裹挾著將那一團血肉丟了下去,正好落入到了叢林中一直蹲守著的那隻斑斕猛虎的口中。
咔嚓咔嚓。
老虎咀嚼著,將那團黑霧混著血肉一點不剩的咽了下去,然後四肢彎曲向著天上做了三個磕頭的動作。
尾巴一搖,老虎三跳兩躍的就消失在了叢林之中。
而青衣男子玩味的看著自己手掌心中靜靜躺著的那枚妖物內丹。擁有如同玉一般的質地,但是濃重的黑色妖氣卻讓它密不透光。
青衣男子兩指捏著內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就像是吃糖豆一樣的把內丹丟進了自己的嘴裡面。
紙傘之下,傳來了嘎吱吱嘎吱吱的咀嚼聲。
呼,一陣秋風吹過。
紙傘上丹青妙筆的山水畫一陣的顫抖著,上面所描繪的景色卻漸漸清晰。
飛鳥梳理羽翼,走獸追逐嬉戲。
湖面之上偶有魚兒躍起,將平靜的湖水激起層層疊疊的波浪。
湖心亭飛檐的一角,掛著一枚小巧玲瓏的風鈴,在秋風的吹過下左右搖擺著,發出陣陣清脆的聲響。
「婉兒,你聽見了嗎今日的秋風甚急呀」
紙傘一合,一切都消失了,就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只有今夜的秋風,呼嘯到遠方。
「你一大早跑哪裡去了?那個趙家公子跑過來問安,我才發現你不見了。」
南二看著端坐在茶桌旁,小口飲茶的夏知蟬,一臉疑惑的問道。
呼——
夏知蟬輕輕吹開茶杯上飄起的白霧,然後淺淺的啜了一小口。他今天連自己最常用的黑白玄袍都沒穿,只是簡單的穿了件繡邊白袍。
連南二這種反應遲鈍的人都能感覺出來夏知蟬的不對勁,可不管他怎麼問對方就是不回答。
「昨天晚上忽然打了一聲巨雷,然後滿天黑夜居然亮如白晝是不是你搞的鬼?」
南二坐在他的對面,拿過一個茶杯放到自己的面前。
「就這麼幾句話,你一個早上翻來覆去的問我七八遍了。你不嫌煩,我都嫌煩了」
夏知蟬拿著茶壺給南二倒了一杯茶,嘴上卻抱怨了幾句,然後繼續說道:
「反正事情已經過去了,你知道也沒什麼用」
「但是我想知道啊。」
南二連茶都沒喝就站了起來,然後指著外面說道:
「你知不知道,今天早上尋不見你,那個趙公子看我的眼神我差點連刀都拔出來了。」
「你要真想知道,就自己出去看看吧。」
夏知蟬隨口一說,他就是嫌煩找個由頭把南二打發出去而已。
「出去,去哪啊?」
南二轉身就要走,他都快到了門口才想起來問。
「哪裡熱鬧就去哪」
夏知蟬放下茶杯,嫌棄的揮了揮手。
「哼!」
南二持刀推門而去。
三天後,入夜。
烏雲飄過,遮住了半邊的月亮,讓皎潔的月光躲在了雲層之上。
趙家小姐所在的繡樓被一片陰影所籠罩,沒有一絲的光亮。
自打小姐所在的繡樓鬧鬼之後,僕人丫鬟們都只敢白天進入繡樓,一到夜晚就全都躲了出去。
聽說趙家小姐一到夜晚就開始變得不正常了。
反正一到了晚上,整個繡樓據說就只剩下了小姐一個人。
就算是偶爾從繡樓所在的庭院門前走過,也能聽見陣陣模糊不清的嗚咽聲,讓人毛骨悚然。
後院走廊的那隻怪獸也偶爾會再次出現,把過路的僕人丫鬟嚇暈過去,但是至今還沒有鬧出過人命。
「夏靈官,咱們這是」
趙斌躡足潛蹤的跟在夏知蟬和南二的身後,他看看四周空蕩蕩的漆黑環境,心裡忍不住的一陣陣害怕著,到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才小聲的問道:
「要幹嘛?」
「抓妖呀。」
夏知蟬閒庭漫步,聽見後面趙斌有些害怕的聲音,連頭也沒回的說了一句,然後就聽見身後的腳步一亂。
「那為什麼不多帶些人呢,我們家裡少說也是有幾十名看院的家丁,為什麼」
趙斌一陣的腿軟,他只是個商人,也不會武功。夏知蟬為什麼偏偏要他跟著去捉妖呢?
「用不著,真正的妖物一般人是根本打不過的,人再多也沒有用。」
南二一挑眉毛,他注意到夏知蟬在妖物一詞前面用了「真正的」,再加上他們剛來的時候夏知蟬就說了此地無妖,那趙家就只可能是人在裝神弄鬼。
嗚
秋風急促的穿過走廊,發出好似嗚咽的聲響。
趙斌渾身上下打了個冷顫,他瞪大著雙眼一瞬不瞬的盯著前面黑洞洞的走廊,明明什麼都沒有看到,卻總覺著有一雙眼睛在黑夜中窺探著自己。
「怕什麼,就是一陣風而已」
南二看著身後抖得跟小雞仔似的趙家公子,撇了撇嘴說道。
吼——
一陣低沉的吼聲順著走廊傳了過來,那聲音像是老虎又像是獅子,不論是什麼都是一個體型巨大的傢伙。
「啊!」
南二手一抖,他強裝鎮定的湊到夏知蟬的旁邊,壓低了聲音問道:
「你不是說沒有妖怪嗎?這是什麼玩意的動靜」
「沒事。」
夏知蟬擺了擺手,一馬當先的走在最前面。
身後的南二把手落在了自己的刀柄之上,目光漸漸尖銳起來,他在調整自己的狀態,一旦有什麼東西竄出來,先給它一刀再說。
最後的趙斌則是一連的苦澀,他不情不願的挪動著腳步,又不敢離前面兩個人太遠,只能是一邊不情願一邊又緊緊跟在二人身後。
吼——
越往前走,那獸吼的聲音就越來越清晰。
直到走到一處拐角,這是當初那些丫鬟第一次見到那隻巨大黑影的地方,也是趙家發生詭異怪事的開始。
踏。
夏知蟬停下來腳步,他已經看見了不遠處隱藏在黑暗之中的那道身影。
南二和趙斌同樣看見了。
猩紅的雙眼如同兩個小燈籠,在走廊下射出兩道紅光。滿嘴突出的獠牙,粘稠的口水從嘴角一點點的滴落,砸到青石地板上發出一道嘀嗒聲。
「夏夏夏靈官?」
趙斌的聲音都開始發顫了,他雖然早就從僕人的口中得知了後院走廊里怪獸的模樣,但這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
南二側過身子,擺出了最方便出刀的姿勢。
夏知蟬則是不驕不躁的盯著面前的怪獸看了看,即使對方衝著他一連咆哮了好幾聲,他也根本沒有動搖。
「有點意思」
他反而笑了出來,然後從袖子裡拿出來了一個白色的藥丸遞給了身後一直哆嗦的趙家公子趙斌,示意後者把藥丸含在嘴裡。
「嗯。」
趙斌按照夏知蟬的指示做了,那白色的藥丸一入口就有一股淡淡的酒香,但是卻嘗不出來是什麼酒。
還有就是,這白色藥丸的口感有點像是——白紙做的。
「我的呢?」
南二眼睜睜的看著白色藥丸進了趙斌的嘴巴,然後瞪大眼睛看著夏知蟬,雖然他嘴上沒說,但表情就是在問自己的那一份呢?
「你用不著。」
夏知蟬遞給趙斌的白色藥丸,其實就是用滴了一滴仙釀的白紙搓成的,主要的目的就是保護趙斌不被妖氣所侵害。
不是說沒有妖嗎,怎麼又怕妖氣的侵害了?
對面的這隻怪獸不是妖,但是夏知蟬卻有一隻實打實的貓妖。
左邊袖袍一抖。
一道纖細的黑影就落到了地上,她搖擺著斷了一截的尾巴,用身體輕輕蹭著夏知蟬的褲腿。
「喵~」
「幹完活才有飯吃。」
自打夏知蟬手裡有了鬼骨之後,黑貓是越發的粘著他了,在他面前撒嬌賣萌,都是為了吃上那黑色小餅乾。
夏知蟬自然也不跟她客氣,拿手指一指對面。
黑貓舔了舔自己的小爪子,然後邁著貓步走了幾步。
吼!
那怪獸發出一聲巨大的吼叫。
黑貓不緊不慢的舔完了自己的爪子,這才伸展了一下身軀,站直了身子。
哪裡還有可愛的小貓咪啊?
那分明是只比起普通老虎還要大上一圈的黑色老虎,搖頭晃腦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嗷嗚!
一聲咆哮,不僅是令人震耳欲聾,更是讓人聞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血腥惡臭。
「嘔」
「嘔」
傳來了兩道劇烈嘔吐的聲音,可這兩道聲音卻不來自夏知蟬三人,而是來自於他們的對面。
「去看看吧。」
夏知蟬衝著前面一揚下巴,南二握著刀就走了過去,趙斌也緊緊跟在其身後,越過南二的肩頭張望著。
這個時候,月光也極其配合的映照下來。
只見那隻怪獸落到地上,變成一張由好幾塊獸皮拼成的毛皮。
在那毛皮之下,蠕動著鑽出來了兩個不停嘔吐的人影,他們面色慘白如紙,把肚子裡的東西吐乾淨之後,還一個勁的乾嘔。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
趙斌一見對方是人,心裡的恐懼感就消退了下去,走過去指著二人厲聲問道。
「饒嘔饒命」
「我二人是受僱於人才在這裡扮妖怪」
「放過我們求求」
南二跟趙斌對視一眼,然後同時轉過頭看向在一旁逗貓的夏知蟬。
夏知蟬抱著已經變回貓形的黑貓,他注意到二人的目光,才不緊不慢的說道:
「他們只是拿了錢在這扮妖怪而已,又沒有傷人」
「是啊是啊饒命」
那兩個人爬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磕著頭,一個勁的求饒。
「送去衙門,打個十幾板子,讓他們長長記性,以後不要做這種事情了。」
拿了錢去扮鬼嚇唬別人,讓趙家的人足足兩個月雞犬不寧的,這罪過雖然不是罪大惡極,但也必須要罰。
「那我去叫人來把他們捆上,送交官府?」
趙斌看了看夏知蟬懷裡的貓,沒有敢上前,只是站在原地問道。這幾天,他經常看見夏知蟬抱著黑貓,卻從來沒有想過這黑貓居然也不是凡物。
「現在不用,等咱們從繡樓回來後也來得及」
夏知蟬看了一眼癱軟在地上的二人,繼續說道:
「他們一時半會起不來的。」
被貓妖的妖氣在一瞬間襲入身體,他們就是平時是體壯如牛的武夫也會感到一陣的腿軟,半天用不上力氣。
夏知蟬沒再打理地上的二人,而是帶著南二和趙斌穿過走廊,來到了後院繡樓所在的庭院。
繡樓一片漆黑,沒有半點光亮。
三人走上了繡樓,就在二樓樓梯的拐角處看見了點著一根紅燭,背對著三人一直梳頭的白衣女子。
「嗚」
一陣刺耳的嗚咽聲。
正在趙斌感到頭皮發麻,南二也準備好拔刀的時候,就聽見夏知蟬發出一聲斷喝:
「把你臉上的妝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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