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很冷,吹得人忍不住低眉。
不管時間過去了多少年,周圍的事物發生了多大的變化,歸鄉的遊子總是能找到回家的路。
南二擰著眉毛,原本因為跟夏知蟬打打鬧鬧而好起來的心情忽然又一下子沉到了最底下。
他臉上的表情變了好幾次,到最後也不知道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只能是指著緊閉的大門,說了句:
「這是我家。」
「嗯。」
夏知蟬也只能點點頭,他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南二在門口站了會兒,他想要進去,又不太想看見裡面的景象。畢竟這裡已經不是他的家了,十幾年前就不是了。
「進去看看吧。」
對於夏知蟬的提議,南二有些糾結的沒有說話,皺著眉頭沉默了好久,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不了,反正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這裡已經不是他家了,現在只不過是個沒有人住的大宅院而已。
「至少去見見你大哥吧。」
夏知蟬還在勸他,畢竟有些東西一直梗在心裡,最後就會變成解不開的心結。
南二既然能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走到了這裡,就說明他內心深處還是想要再來看看的。
「大哥對,應該去看看大哥。不然他一定託夢罵我的。」
男子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頰,讓自己的表情不要太僵硬,然後才上前一步推開了大門。
吱呀呀的一聲,大門被推開。
秋風順著打開的大門,吹進了已經沒有人的院子裡,只有幾片枯樹葉被吹起來,旋轉著飄到一旁。
南二先一步走了進來,夏知蟬在後面跟著。
他們二人一前一後的走過院子,穿過走廊,七拐八彎到最後來到了一座庭院裡。
那是南宮夫人的故居,庭院裡種著一棵巨大的石榴樹,樹下面有個不大的小土堆。
石榴樹已經乾枯了,樹下那個土堆看起來倒像是新的。
南二直接跪了在土堆前面,他輕輕用手整理了一下土堆,緊抿著的嘴唇顫抖了半天,才說了一句:
「大哥,我來看你了。」
一句話說完,眼淚就不聽話的打濕了眼眶,然後打著轉的馬上就要落下來。
夏知蟬站在門口沒有進去,他伸出食指在自己的眼皮上一抹,一道靈氣從眼瞳深處閃過。
他仔細的看了看,然後失望的閉上了眼睛。
他想要看了看南宮第一的魂魄還在不在,如果在的話,也許能讓他們兄弟二人再見上一面,說上幾句話。
可惜南宮第一的魂魄已經不在了,很可能已經輪迴轉世去了。
嘩——
秋風吹打著石榴枝,發出不同於樹葉的敲擊聲。
夏知蟬看著默默流淚的南二,有些憂愁的皺起來眉頭,他想了想,然後從右邊袖袍裡面拿出來了一截石榴枝。
當初南宮第一幾乎花費了自己所有靈力才凝結出來的一截石榴枝。
如果沒有這個東西,夏知蟬和姜沁不會那麼容易的制服住已經入煞的南二,後來也不可能壓制住他體內濃郁的煞氣。
現在這截石榴枝上,只剩下三片綠色的葉子了。
夏知蟬伸出手指從上面摘下來兩片,然後把最後只剩下一片葉子的石榴枝又小心翼翼的放回到袖袍裡面。
他捏著兩片葉子,口中念念有詞,然後那兩片葉子上就騰起來淡淡的白色霧氣,不是很多,只有很單薄的一點點而已,圍繞葉子旋轉著。
呼
緩緩吹了一口氣。
那兩片發生奇特變化的葉子就飛了出去,逆著風的方向飛到了南二的頭頂上,然後輕飄飄的落下來,正好擋住他的雙眼。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南二正難過的抽泣著,忽然聽見了一道熟悉的笑聲,緊接著就是男子溫和的聲音:
「二弟,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要是讓你嫂子知道了,又要笑話你像個姑娘家了。」
抬起頭,看見滿樹翠枝綠葉的石榴樹下坐著那個眉眼柔和的男子。
南宮第一。
他托著腮,一臉笑意的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南二。
「大哥!」
南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力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把面前這個跟自己記憶里一般無二的大哥印在腦子裡。
「二弟,我知道家裡人都不在了,只剩下你一個人活在世上。如今大仇得報,你好像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是嗎?」
南宮第一雖然跟南二多年不見,但卻是最了解自己這個弟弟的人,他把南二現在的困惑一點點的娓娓道來。
南二隻能淚眼婆娑的點了點頭。
「其實我是不同意你復仇的,爹當年要你把逆紋刀當成自己的命,我卻不那麼認為。不過是把刀而已,哪裡有人命重要。」
南宮第一說著,用自己的袖角擦了擦南二臉上的淚痕。
「就算你不報仇,只要能好好的活著就很好了。大哥不希望你成為那種只知道報仇的瘋子,一個冷血的殺手。」
「你是個人,活生生的人。既然人生還很長,怎麼不去好好享受呢?大哥雖然不在了,還是希望自己的弟弟能開開心心不留遺憾的過後半輩子。」
南宮第一拍了拍南二的肩膀,他笑著問道:
「答應大哥,好嗎?」
南二用力的點了點頭,沙啞著聲音說了一句:
「好。」
南宮第一最後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然後忽然颳起了一陣風,南二眼前的男子消失了,一切都恢復到原本的樣子,破敗的石榴樹和一個小土堆。
南二擦了擦眼角的淚花,他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複雜的心情,然後鄭重的在土堆前叩了三個頭。
他站起來,走出庭院。
門口站著的夏知蟬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對的。南宮第一確實已經不在了,魂魄很可能已經輪迴轉世了,即使是他也沒辦法。
所以才只能用了個一葉障目的術法。
借用石榴葉中南宮第一的靈力,通過術法在南二的面前構建出來一幕似真似假的幻境,讓他看見幻境裡的南宮第一。
幻境由南二的心起,也只有他能看見和聽見。
「走吧」
夏知蟬走了兩步,又回過頭去看駐足在門口的南二。
「這個院子是我母親的。她因為生我難產死了,所以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她,但是每次只要心裡不高興我就會偷偷跑到這裡來。」
南二最後看了一眼庭院裡的石榴樹,然後把院門關了起來。
他一邊說著自己小時候的瑣事,一邊跟著夏知蟬走了出去。
「雖然我沒見過母親,但是我相信她是很疼愛我的。」
南二隻顧說著,卻沒有注意到夏知蟬的臉色也變了,眼神也漸漸變得悲傷起來。
「這世上哪有母親不疼愛自己的孩子的。」
夏知蟬說了一句,眼神里也充滿了追憶:
「我跟你一樣,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病逝了,我根本不記得她的模樣。但是小時候,秦姨還有寧夫人和陸夫人,她們都是對我很好,把我當做自己的孩子來疼愛。」
從某種方面來說,夏知蟬的身世跟南二很像,經歷也很像,所以他們才會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二人出了大門,在附近隨便找了件酒鋪。
切一碟熟肉,上兩盤小菜。
再溫一壺烈酒。
「我其實羨慕你的」
南二放下酒杯,擰著眉毛看向喝到微醺的夏知蟬。
「夏知蟬,你踏馬」
「你還有仇可報,我就連報仇都沒機會」
夏知蟬的酒量其實很好,但是架不住今天的事情也觸動了他心裡深埋著的傷心事,所以是一壺接一壺的灌自己。
「我踏馬連報仇都不能!那些個混蛋早就死了我很早就知道,報仇根本沒踏馬的用,死了的人不會回來了,就是殺再多人報仇也屁用沒有!」
嘭的一拍桌子,他把酒壺放下了,自己卻反而站了起來。
「師父帶我上了山。我有新的名字和新的身份。有了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師兄弟們。可是即便如此,我踏馬還是想要報仇!」
「那些個王八蛋害死了我全家,以為殺了他們就一了百了?我踏馬要是能的話,就把他們一個個抽出魂魄天天拿真火祭煉他們,讓他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夏知蟬大吼一聲。
酒鋪里還有其他的酒客,一個兩個拿異樣是眼神看著撒酒瘋的夏知蟬,指指點點的好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南二被夏知蟬的一聲大吼也嚇了一跳,不過腦筋一轉想到自己去司馬家報仇的時候,恐怕腦海里的念頭也很是恐怖黑暗的。
他連忙把夏知蟬拉回到座位上,往後者嘴裡塞了一塊熟肉,堵住了夏知蟬胡說八道的嘴巴。
「我真是不明白,這世上妖可沒有人可怕。妖要殺人必須手上染血,可有些人是殺人不見血,吃人還不吐骨頭的主。」
夏知蟬說完,又咕咚咕咚的灌了好幾口酒。
怪不得靈官祖師燕赤俠那麼喜歡喝酒了,他估計也是看透了塵世間的種種黑暗,最後不得不通過酒醉來躲避煩惱。
「嘿嘿嘿,人可怕?妖可怕?」
南二笑著回了一句:
「人妖最可怕!哈哈哈哈哈」
夏知蟬使勁搖晃了幾下腦袋,他是懶得搭理南二的冷笑話,他把壺裡的酒一飲而盡。
然後就看見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個白衣女子的身形。
「嘿嘿嘿」
他用力拍了幾下趴在桌子上的南二,後者也是迷迷糊糊的抬起頭來,看向了夏知蟬的方向。
白茫茫看不清楚。
夏知蟬歪歪扭扭的走了兩步,然後在姜沁震驚的眼瞳裡面,一把將女子攬在懷裡面。
「南二我的嫦娥仙女來了,怎麼樣?」
南二使勁的眯起眼睛,然後身子一歪就倒在地上,但是意識臨消退前還是勉強的抬起的右手。
用力的挑起了大拇指。
「哈哈哈哈,慫包一個」
夏知蟬看著幾乎近在咫尺的女子,聞著她頭髮上的香味,忽然想把當初沒辦完的事情辦完了。
啵。
緊接著男子就像風車一樣旋轉著飛出了酒鋪大門,然後就聽見轟隆的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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