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真的要相信他?」
大校忽然輕輕的說道:「他臨陣投降,雖然聽起來好像很誠懇,但難保不會是為了躲過我們的追捕才故意這樣說的……再說了,人的想法一直在變,他這個時候真誠的覺得科學大於文明,但難保不會在回去之後觸景生情,又覺得文明的重要性超過科學,轉手就把我們賣了。」
「我們這樣放虎歸山,真的好嗎?」
「我有說過相信他嗎?」蕭離輕笑著開口。
「沒有嗎?」
「有嗎?」
「那你請說。」大校作洗耳恭聽狀。
「科學無國界,但科學家有國界。」蕭離笑了笑,「這句話在地球聯邦的國家時代就已經盛行,可謂是大名鼎鼎……放在文明的時代里,這句話同樣不會落伍,大校,對於外星文明,我們接觸過,不算多、但也絕對不算少,其實他們的思維和我們一樣,並沒有超過我們的思維界限,所以有時候,我們的一些話也可以應用在他們的身上。」
「所以我不會相信他,也從未相信過他。」
「那為什麼要放虎歸山?」
不相信還放?
大校靜靜等待蕭離的解釋。
蕭離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更盛了,他輕聲說道,「虎?」
「你說虎?」
「你說他算虎?」蕭離笑了笑,「為什麼我從未覺得過他像虎?」
「那他像什麼?」
「狗。」蕭離毫不客氣的說道:「一隻狗……不要誤會,我不是在歧視他、也不是在侮辱他……狗是個好東西,它忠誠,是我們人類的好朋友,同樣的,高登.弗蘭也很忠誠,它忠誠自己的文明,而且還很聰明。」
「但像他這種忠誠又聰明的人有個壞習慣,你知道嗎?」
大校沒有問,他知道蕭離會說。
果然。蕭離隨後就說了起來,「狗遇見陌生人會叫、提醒自己的主人,遇見危險會拖著自己的主人走,這是好心、也是好意。用華夏的話說這叫做趨吉避凶,它在為自己的主人選擇最正確的路線,但它為它的主人選擇正確的路線並不代表這就是正確的。」
「就像是狗的主人帶陌生人來自己家裡做客的時候狗的叫就顯得很愚蠢了。」
「同樣的,高登.弗蘭在為他的主人……能夠稱為他主人的就是伽馬文明本身了,他為自己的主人選擇一條正確的路。那就是臣服,所以他格外的賣力。」
蕭離收斂了笑容,「當年日本侵華,汪漢奸賣國,但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在賣國,相反,他覺得自己是在忍辱負重、是在為華夏挑選一條可以保存文明薪火的路。」
「他理直氣壯、他辯詞濤濤。甚至還說服了不少人相信自己的理論,若是心裡有鬼,覺得自己是在賣國,會那麼理直氣壯嗎?」
「高登.弗蘭也是這樣。他以為自己是在救自己的文明,雖然站在我們的角度上來說,他的確是在救自己的文明……有心算無心之下,伽馬文明絕對不會是我們的對手,但是對於伽馬文明的其他人來說,他是實打實的背叛。」
「當然,這個背叛是否會被當做是智者,還未可知。」
蕭離嘆息一聲,「成王敗寇,歷史向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當年汪漢奸若是勝利,說不定歷史教科書就會誇獎他作為智者,是他在戰亂中保存華夏,雖然對於看穿歷史的我們而言。哪怕是汪漢奸最後成功了,但他依然是個漢奸,因為他本來應該有的幸福弄丟了。」
「但歷史的可怕之處在於無知,我們知道,但生活在那個被改變過的歷史上的人不知道,儘管他們可能生活艱難、儘管他們可能失去尊嚴。但他們不會去想其他的可能、也不會去想當年汪漢奸失敗會怎麼樣。」
「無知是福,但無知也是最可怕的東西。」
「所以你就放心讓他回去了?」大校搖搖頭,「這和以前的你不一樣……你說過,不要相信概率,因為概率是把自己的未來交給命運,而這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所以我有兩手準備。」
大校霍然抬起頭,「什麼準備?」
「薇琪。」蕭離臉上微笑,「我曾經去過卡利集團,在裡面種下了一個小小智能程序,她叫做薇琪……薇琪的作用不在於控制伽馬文明的網絡,說實話,我並沒有把握控制伽馬文明的網絡,我也不相信薇琪能夠控制伽馬文明的網絡。」
「但是我在她裡面植入了一些小小的程序。」
蕭離面帶笑意,「你猜,這些小小的程序是什麼?」
「是什麼?」
「病毒。」蕭離笑著說道:「一種破壞性病毒,雖然礙於科技層次的距離,這種病毒在釋放出來之後很快就會被伽馬文明消滅,但是這個很快……就值得我們做一些手腳了。」
「比如?」
「比如說破壞宇宙飛船的動力系統。」蕭離道:「宇宙飛船的動力系統是最堅固的,因為在茫茫宇宙中,動力系統永遠都是最重要的,它的重要性甚至超過主控系統……沒有主控系統宇宙飛船還可以憑藉著手動控制飛回來,但若是沒有動力系統,呵呵,它就只能夠在黑暗而冰冷的宇宙飄蕩,然後祈禱自己的神明出手幫助自己,但作為唯物主義教育下的戰士,你應該不會相信你的祈禱可以感動自己的神明吧!」
「不會。」
信都不信,還說什麼相信?
「呵呵。」蕭離的笑容更甚了,「但宇宙飛船的動力系統也是最脆弱的,它的精密度超過宇宙飛船內部的任意一個部位,僅次於號稱最脆弱的電路板,而電路板被鋼鐵保護,動力系統可沒有。」
「而病毒的意義就在於在被消滅之前,發出一個指令,破壞宇宙飛船的動力系統,只要破壞了動力系統,伽馬文明就永遠都別想要接近地球就成了不可能的事情了,除非他們願意通過意識傳輸機器來將自己的意識傳遞過來。但就我對他們的了解,在意識到地球並不安全的情況下,他們是不可能冒險把自己的意識傳輸過來的。」
「永生,對於我們來說是夢想。但對於伽馬文明這些射線生命來說,並不是一個難事,尤其是在開發出了意識傳輸機器這種可以轉移自己意識的機器之後,永生對他們而言就不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了。」
「而這,也帶來了一個不好的後果。那就是貪生怕死!」
蕭離嘆息一聲,「匹夫可以血濺五步,那是因為匹夫一無所有,皇帝不可以血濺五步,那是因為皇帝作用萬里山河。」
「坐擁永恒生命的他們對於自己生命的愛護程度,可以說是位居我們見過的所有文明之最。」
「就像涅槃一樣,被我們威脅一下就投降了,毫無骨氣而言。」
被蕭離指著的涅槃立即辯解,「那是因為只要生命還在,就沒有什麼是不可以挽回的!」
「我對你們很失望。」大校搖搖頭。「貪生怕死。」
「其實也談不上看得起或者看不起。」蕭離嘆息一聲,「只是理念不一樣而言,你遵循你從小接受的教育,為了國家,你可以獻身,但他接受的就不一定是為了國家獻身的教育,說不定是螻蟻尚且貪生、只要命還在,遲早可以捲土重來的教育。」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的教育更優秀。」
「只要自己還在,不管是文明也好、家人也罷。都可以再拿回來。」蕭離淡淡的說道:「重建文明不是不可能、拯救死亡的親人也不是不可能,科技展開之後製造的衝擊,遠遠超過你我的想像……而且時間才是治癒傷口最好的藥劑。」
「悲傷也好、憤怒也罷,在時間的衝擊下。遲早會淡淡的。」
他低頭看著腳下,腳微微動了一下,「再刻骨銘心的愛情、在偉大的文明,在時間的衝擊下都不可能保存下來。」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但在時間的衝擊下,誰敢說,山不會被磨去稜角、江水不會枯竭;冬雷不會震震夏天不會飄雪?誰又敢說天地不會合?」
「當這些都發生了。所謂的忠貞愛情,也就到了終點。」
「時間的確是很偉大。」大校不認同,「但若是為了生存,什麼都捨棄,這樣的人和石頭有什麼區別?」
「沒有國、沒有家,不如死了算了。」
「所以我說你受的教育並不優秀。」蕭離搖搖頭,「夏蟲不可語冰、井蛙不可語海,你不是永生者,你怎麼知道當永生者失去家國的時候會痛苦?」
「在以前我聽說過一個笑話,有個人說自己如果永生的話不如死了算了,而他的理由很簡單,永生會覺得無聊。」
「當他看了所有的漫畫、看了所有的動畫、看了所有的小說、玩了所有的遊戲之後,他覺得他會無聊,還不如去死。」
「但實際上,對於永生者而言,親人、朋友、家、國乃至於文明,其實都並不顯得那麼重要,因為時間會沖淡一切的悲傷,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子也非魚、安知魚之樂?」大校反問道。
蕭離笑了。
他看著大校,突然說了一句,「原來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什麼?」大校眉頭一皺。
「地球聯邦很早之前就已經在研究如何延長人類的生命了。」蕭離道:「最早的研究要追索到我們華夏秦始皇時期了。」
「秦始皇求長生,用的是丹,他相信仙丹服之可以得長生,所以派遣徐福帶領三千童男童女去蓬萊仙島求取仙藥靈丹。」
「在西方,同樣有喝下基督耶穌之血得長生的傳說。」
「這些傳說無不驗證了人類對長生的渴望。」
「而隨著科技發展,人類對長生越來越渴求,從基因層面、從機械層面,有的人甚至想出了移植大腦這種異想天開的想法,但直到2015年,人類對長生的追求才有了真正意義上的突破。」
蕭離的話出來,房間裡頓時安靜了下來,每一個人都在仔細傾聽蕭離說出來的話,他們從來都不知道地球聯邦居然在暗地裡研究了這種東西。
倒是大校,他隱約聽說過,他回憶了一下就說道:「突破的說法我記得有過,不過那個時候我只是小兵,聽了也當做是一個傳聞……。」
他猛地頓住了。
他當時的確是當做傳聞來聽,因為他當時根本就沒有資格了解事實的真相,但是蕭離不一樣,早在2015年,他就已經震驚世界了。
「你說當時真的有突破?人類真的獲得了永生?」
「突破只是突破。」蕭離淡淡的說道:「延長壽命是真的,永生談不上,但技術不可能永遠不前進,尤其是在突破某個關卡之後,新的思路必然會帶來技術的升級,而長生也是如此。」
「從最初的延續百年到後來的延續千年再到現在的恢復細胞活力、重返年輕……從藥品的吸收率低下、理論和實際出入過大再到藥品的吸收率無限接近百分百、理論和現實無限接近,地球聯邦高層和那些財團富豪對長生的追求從未停止過,不然你以為那些人為什麼會活那麼久?真的僅僅只是對基因的優化和化妝帶來的效果。」
最初的藥劑,理論上延續千年生命,但實際上能夠延續百年就了不起了,原因很簡單,藥品的吸收率過於低下,基因的承受力有限,但隨著對藥品的改造,吸收率在已經無限接近百分百,至於基因的承受力,略微修改基因就行了。
對長生藥劑的改造和推進,地球聯邦從未停止過,不僅僅沒有停止,反而有擴大化的趨勢,但這些都是瞞著公眾的,原因在於害怕妒忌。
不能普及大眾的技術總會引來反對聲,而投入巨額資金為自己謀取福利更踩上民眾的底線,幸好從高層到財團富豪、對長生藥劑都採取一致的支持,所以才能夠瞞到現在。
「所以,你還敢說:子也非魚、安知魚之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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