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病得不輕 8.風寒

    錦鳶覺著自家小姐有些放肆了,這都日上三竿了,也沒聽見屋裡有什麼響動,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錦鳶終於還是一咬牙推開門走了進去。

    雖然蘇堯被無端擾了清夢的時候常常不會露出好臉色,可若是晚了去崇文館的時間,免不了要被老爺苛責。

    沒想到叫了幾聲也不見答應,錦鳶伸手在蘇堯額頭上一探,竟然熱得燙手。

    錦鳶嚇了一跳,連忙扭身去稟告了蘇夫人,喚了府醫來。

    蘇堯這時候已經燒得有些迷糊了,恍恍惚惚間知道蘇夫人來了,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只覺得頭沉得要命,一個不穩便又摔回床上去了。

    蘇夫人連忙將她按住,柔聲道,「你不要起來了,躺著好好歇息,今日便不去崇文館了。」

    蘇堯心裡鬆了一口氣。

    她這個迷迷糊糊的狀態,去了還不知道要露出多少破綻。

    這邊她合計著,那邊蘇夫人也不閒著,嘆氣道,「你才剛好些,怎麼又感了風寒。這小廚房每天熬著藥膳,也不見好,真是要擔心死為娘了。 」

    蘇堯皺皺鼻子「嗯」了一聲。

    風寒,放在現代,也就是幾盒感冒藥的事,還能耽誤了正經事麼。只可惜這個雁朝找不出感冒藥來,只能硬著頭皮一碗接著一碗的喝湯藥。

    這些天喝得她都快吐了,剛覺得好些,這又重感了。

    蘇堯覺得穿越過來就變成了小藥罐,時時泡在湯藥里。

    蘇夫人在蘇堯屋裡坐了片刻,等到蘇序下了朝,也就走了,蘇序還是沒來看她。

    不過蘇堯也無所謂,蘇瑤的命都折在蘇序手上,想來這麼個狠心的爹爹也難搞好關係,她也不給自己找麻煩了。

    興許她少到蘇序眼前晃,還能叫他延年益壽,少生些氣。

    倒是蘇瓔,聽說了信兒就跑來了,賴在蘇堯床邊不走,直說不怕被過了風寒,只想陪陪姐姐,到了午膳時間也沒吃飯,坐在床邊給蘇堯解悶。

    蘇堯挺感動,她原以為這樣高門大戶家的女兒都是面和心不和的,可是蘇瓔卻是真的願意同她親近,也全心的依賴她。

    也許這和她們是同父同母的姐妹有關係吧。

    蘇家是書香傳世的大家,絕對不會允許庶子庶女出現,除了續弦,幾位老爺也都只娶了一房正室,並無姨娘。

    聽說這是祖訓,這麼多代傳下來,倒是沒人打破。

    蘇堯想,蘇家的祖訓大概真的是分量極重的,不然那時候蘇序為什麼要罰蘇瑤在那麼個陰冷潮濕的地方反省呢。

    她鼻子喉嚨都不太舒服,時不時地淌眼淚,梨花帶雨的,看起來倒是可憐極了。

    蘇瓔拉著她的手目光擔憂,直到房裡沒有了別人,才期期艾艾地說道,「早知道姐姐你這麼往心裡去,昨天阿瓔就不該多嘴的……」

    呃……這丫頭以為自己情傷麼……她哪裡知道昨天夜裡封策已經來過一回,是她傷了人家心呢……

    蘇堯趕忙搖搖頭,澄清道,「阿瓔你想多了,這和……世……和那人沒關係。」

    話說回來,蘇堯忽然想起,自己興許是該隨著蘇瓔一起叫封策「封哥哥」吧,昨天她叫什麼來著,世子,她真是糊塗了……

    蘇瓔也不信,只拉著蘇堯的手安慰道,「其實太子也很好的,你看他,竟然親自去求陛下賜婚,他一定很喜歡姐姐,姐姐嫁過去就是太子妃,以後就是皇后,是要母儀天下的……」

    蘇堯抬手捂住蘇瓔的嘴,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有些話,知道就好,終究還是不便說出來。

    再說,她才不想一輩子和一個不愛的人綁在高牆黛瓦的皇宮,那麼個金碧輝煌的鳥籠子裡。試試看吧,車到山前必有路,人生總有第二個選擇。

    她只能保證蘇家這一時太平,卻沒義務保證蘇家一世的榮華。畢竟,她只是蘇堯而已。

    話正說到這,錦鳶忽然面色凝重地進來了。

    蘇堯揚揚手,便聽見錦鳶道,「太子殿下來了,正和老爺在廳里坐著呢。聽說小姐病了,執意……執意要來看看小姐。二小姐……」

    蘇瓔一聽,立刻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裙,道,「既然殿下來了,我不便見他,就先走了。姐姐……還是還好和殿下相處著,千萬不要意氣用事,惹惱了殿下。」

    蘇堯點點頭,這個妹妹,終究是一心為她的,「我自有分寸。」

    錦鳶又看了躺在床上的蘇堯一眼,將蘇瓔請出了房間。

    這個太子殿下倒是真的很中意自家小姐呢,估計是從崇文館知道小姐病了,竟然親自帶著藥便來相府了。


    方才夫人顧忌著不想叫太子殿下進小姐閨房,太子殿下那一個眼神和態度,叫一個霸氣。夫人最後不還是妥協了麼。

    都說太子殿下手裡沒有實權,是個空架子,可錦鳶覺著太子殿下和小姐在一塊挺好的,是不是空架子,他不都是太子麼。

    聽說那藥已經送進廚房煎去了。

    錦鳶在心中將葉霖讚許一番,蘇堯在床上卻要愁死了。

    正所謂說曹操曹操到,她原本還以為今天能躲開太子,沒想到人家自己找上門來了。

    蘇堯覺得最近有點不順,想避開的人一個也沒避開,接二連三的面對陌生人叫她實在有些心力交瘁。

    胡思亂想間,那人已經被錦鳶引著進了房門,依舊是紫衣翩躚,玉簪束髮,眉眼如畫,隔世清冷。

    蘇堯試圖坐起身來,再翻身下床,好歹行個禮,只可惜一起身,眼淚「嘩」地就淌下來了。

    蘇堯眼看著那人眉頭一緊,片刻已經到了近前,抬手拿過一張手帕自然地給她擦拭起來。

    蘇堯嚇得往後一躲。

    就別提男女授受不親這事太子又忘到到腦後去了,單說太子殿下拿這麼金貴的手給她擦眼淚,她都怕折壽。

    &麼?」葉霖索性在她床邊坐下來,也不顧錦鳶還杵在一旁,柔聲道,「又嚇到你了?」

    從前他怎麼沒發現,蘇堯最初同他疏離,其實是怕他,而不是厭惡。

    蘇堯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可不是嚇到她了麼,都快嚇死她了。他也知道是「又>

    葉霖微微蹙著眉,耐心地將她臉上的淚痕一點一點擦乾,蘇堯也是不爭氣,葉霖一邊擦,她一邊眼淚又淌下來了。

    &下怎麼來了?」為了打破這種擦眼淚和淌眼淚的死循環,蘇堯隨口問出一個問題,只希望能打破這種隱隱綽綽的尷尬。

    葉霖倒是回答得很認真,「聽說你病了,」聲音壓得低些,繼續道,「原來你真的病了……」

    他還以為……

    蘇堯抽抽鼻子,聲音有點啞,「殿下以為,阿瑤是裝病?」

    葉霖眼睫一垂,抬頭看了一眼錦鳶,錦鳶打了個哆嗦,立刻乖乖地站到門外邊去了。

    是夫人叫她在一旁看著的,關她什麼事啊,她好害怕。

    見錦鳶已經站到聽不見兩人談話的地方,葉霖微微俯身靠近她,黑髮越過肩膀掉落在她臉上,有些癢。

    葉霖低聲道,「昨夜,他來了?」

    誰來了?

    蘇堯眨眨眼睛,葉霖原來在相府也有眼線的麼,連府里的守衛都不知道封策來了,他知道!

    還好她沒做出什麼逾矩的舉動,不然會被碎屍萬段挫骨揚灰吧……

    &是來了,只不過……」蘇堯聳聳肩膀,無奈道,「我們算是談崩了。殿下以後不用擔心阿瑤還會生二心了,世子大概現在已經恨死阿瑤了。」

    想想封策情傷的模樣,蘇堯在心裡嘆了口氣,只希望他不要由愛生恨就好。

    說這話時,又一股熱淚淌了下來。

    葉霖低著頭仔細地給她擦著,握著手絹的修長手指卻有些微微地顫抖。

    她總是這樣,每一次感了風寒都眼淚汪汪的,一點沒變。那時候他總以為她是故意惹他心疼,可是現在,他能確定這個人心裡還不曾有自己半分位置,她卻也如此涕泗橫流,叫他心疼。

    蘇堯看他的表情越發深沉,心裡有點發虛,葉霖該不會以為自己是在為封策傷情吧,她……真的是感冒啊……

    &殿下?」

    葉霖回過神來,見她有些疑惑,抬手將蘇堯粘在額角的一縷濕發理好,溫言安慰道,「不要怕,吾都知道。」

    他知道?蘇堯無奈地笑笑,他才不知道,他怎麼知道,她已經不是蘇瑤了呢。

    葉霖看她蒙了一層水霧的眼睛亮晶晶的,此時唇邊泛起一個縱容的笑,心思一動,差點控制不住低頭吻下去的衝動。

    她不知道,他有多想她。她永遠不會知道。

    &堯,」葉霖一字一句地說道,不知道是說給她,還是說給自己聽,「從今往後,吾不會再叫你掉眼淚了。」

    從今以後,吾不會再叫你掉眼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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