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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那個老者,瘦弱得就像是一支幹柴一樣。一筆閣 m.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朱由檢緩緩地伸出手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推拿,只是回憶著皇后的樣子,將手掌放在床上那人的肩頭。
卻又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便將那支幹柴給折斷了。
到後來,只是將老者的一隻手牽起來,捂在自己的掌心。
怔怔地看著他。
老者的眼瞼微微地翕動著,緩緩地有淚水從眼角滴落下來。
淚水越流越多,越流越多,到了最後,嚎啕大哭了起來。
「大……四老爺,你醒了?」手掌屋裡看著的那個老人聽見哭聲,急忙沖了過來。
「五弟,你先出去!」床上的老人沒有想到屋裡還有外人,急忙收聲,端正了聲音說到。
「可是大哥,你……」
「出去!」
「那……這……」,被叫做五弟的老人一臉尷尬,看向床上,又看向朱由檢,不知道如何是好。
朱由檢隨意地揮了揮手。
這老人頓時便如被得到了指示地走狗一般,轉身就跑了出去。直到跑到門外,輕手輕腳關上門,這才發現好像有點不對頭。「不對啊,他不過是個藥仆,我幹嘛聽他的?」
可是當他舉起手要推門的時候,卻又趕緊縮了回來。「對啊,他是藥仆啊,我幹嘛不聽他的?」
於是安安靜靜地在門口當起守門人來。
……
候恂在床上捂著被子嚎啕大哭,聲音嘶啞,像是一條剛死了崽子的母狗。
「陛下……」
「陛下啊……」
「陛下,我是冤枉的啊……」
他嚎啕大哭了不知道多久,才從被子裡冒出頭來,一頭銀髮如同亂草堆一般。雙眼通紅地望著朱由檢,哽咽著說到
「陛下,當年李自成圍攻開封,丁啟睿率領左良玉、虎大威、方國安以及保定總督楊文岳往救,不料卻於朱仙鎮大敗,李自成追亡逐北四百里……」
「我與孫傳庭趕到時,敗局已成……」
「我手下無兵無糧,只能望河興嘆……」
「不是我不去救開封,而是我救不了……救不了啊……」
崇禎十五年,李自成第三次進攻開封,明軍於朱仙鎮一敗塗地。
候恂與孫傳庭臨危受命,皇帝的旨意一日三封,「給我狠狠地打!」「早打,大打,打出潼關,打到李自成老家去!」「朕要打,朕要你們馬上就打!」
結果就是孫傳庭於郟縣中伏,兵敗柿園,崇禎皇帝大怒,令孫傳庭「圖功自贖」!
意思也就是說,照我往日的脾氣早該把你砍了,但今天我大度一回,腦袋先掛你脖子上,等你立下大功再來贖回去吧!
好死不死的候恂在這個時候上了一表,問「那我呢?」
「你?」當時的崇禎二話不說就將候恂扔進了詔獄。「和你生氣都是浪費我時間!」
就這樣,候恂還來不及辯白,就被關進了詔獄。
不審,不問,不赦。
……
念及往日種種,朱由檢悲從心來。
「候卿,是朕對不住你……」
他抓住候恂如同雞爪一般的手,拍了又拍。
「陛下啊……」
候恂哭得更厲害了。
「候卿,朕以往……實在是太過於急躁了些,對你們又過於苛責。不止是你,自朕登基以來,對不起的人甚多,袁崇煥、孫傳庭、孫承宗、楊嗣昌……太多了,若他們還在,朕情願……給他們謝罪……」
「陛下……」
「朕下過很多罪己詔,現在想來,那都是朕狡辯之詞。經此山河大變,朕……悔不當初!若能早聽孫師之言,遼東不至於糜爛;若是早聽孫元化之言,登萊不至於虛置;若是早聽孫傳庭之言,河南、湖廣不至於落入賊手……如今朕才如夢初醒……唉!」
伴隨著朱由檢一聲長嘆,候恂緩緩地坐起了身來。
「陛下……如今江山改易,臣亦有罪……」
「卿無罪,罪在朕躬!」朱由檢說到「若此時朕還不能醒悟,又怎對得起京城殉難的五十多位大明的忠臣良將?」
候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朱由檢,狠狠地咬著牙,說到「為今之計,陛下可有方略?」
「無他,先全力南下,立足南京,效太祖舊事,力圖北伐,收復京師!」朱由檢說到。
候恂仰天思忖了一下,說到「罪臣僥倖得脫,如今恐思慮不周。我想先問一下,江北諸鎮目前是什麼情形?」
「朕亦不知。」朱由檢說到「李自成進京之後,封鎖全城,隔絕內外。朕這些天來,和徐先生東躲西藏,勉強苟活求生,也無法和外面取得聯繫。不過,今日天亮之後,李自成將出兵山海關,我們的想法,是藉此機會出城。出城之後,有劉澤清在山東,料能接應。」
「劉澤清此人……陛下不可輕信!」候恂毫不猶豫地說到「陛下如今身負大明復興之重,萬不可將前途盡數託付於一地藩鎮之手。陛下,容罪臣再細思半響,再與陛下謀劃!」
朱由檢點了點頭。
劉澤清此人,於後世史書上風評很差。南明立國之後,此人為江北四大藩鎮之一,跋扈自雄,坐視江南敗壞。清軍南下,此人毫無猶豫便剃髮投降了。
候恂此言,與朱由檢心中所想一致。
「候卿大病未愈,還請好好將歇吧!待卿恢復之後,咱們君臣,再謀大事!」
候恂伏在床上,連連叩首。說到「罪臣對大明,對陛下,都是一片忠心,日月可鑑!」
「朕知道!朕知道!」朱由檢連連說到。
此時的候恂已經歲了,頭頂白髮稀疏,身上瘦若枯骨。
朱由檢見了,又是潸然淚下。
……
「吱呀!」臥室的門被朱由檢從裡面拉開。
「怎麼樣?我大……四哥可好了?」門外守著的候慮連忙上前問到。
「令兄已經睡下了!」朱由檢說到。「你可令人準備一些流食,等令兄醒後充飢。」
「這是當然,當然!」候慮回答到。「對了,你家先生已經去了側廂房休息去了,你要不也去睡一會兒?」
「行!你叫人來帶我去就好了,你不妨先去看一看令兄。」
「無妨無妨,我帶你去,我帶你去……」
候慮本來是想叫別人帶這個藥仆去廂房的,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覺得不妥,眼前這人雖然貌似落拓,但那一身軒昂貴氣,讓他不由自主便覺得要禮遇。
「秋娘,你去請我大嫂過來,就說大……四哥醒了。我先帶這位先生去休息!」候慮隨口對廊下的一個老婦人吩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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