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
又是一束大火沖天而起。伏魔府 www.fumofu.com
那山坳宛如一個巨大的底座,盛放著流動的火焰。
人們站在底座的邊緣,經歷了幾次燃氣噴發之後,已經開始變得淡定起來。
不知道是誰,開始唱起了蜀中特有的山歌。
那山歌蒼涼、古老,不知道是從多麼久遠的時代傳承下來。
徐勝聽不明白那歌唱的是什麼,問了問別人,所有人都不知道。
他還特意去問了問那唱歌的人,那唱歌的人居然也不知道。
只說自古以來,大家都是這樣唱的,發音便是如此,至於歌詞是什麼意思,卻是不明白了。
何必管這個呢?
所有人都在跟著咿咿呀呀的唱,火光照著他們蠟黃的面龐,像是時光洪流從他們的身上經過一般。
青煙、灰塵,都是時光洪流濺起的碎末。
有人端來酒杯,徐勝隨意飲了幾口。
他酒量不好,這種醪糟米酒竟然也能醉人!
就在暈暈乎乎中,他聽見那歌詞仿佛便是
「碌碌耶!哀哀耶!」
「那刺花呢,開啊!」
「踽踽耶!靡靡耶!」
「那遠山呢,來見吾王啊!」
……
飄飄渺渺之中,便似乎又見到了一株神樹參天,煜煜生輝。
樹上有鳳凰,環繞飛行。
有青銅面具的王,威嚴地凌空俯視。
他一驚!
可定睛一看,&bsp&bsp那哪裡是什麼神樹,原來是又一次的燃氣噴發而已!
「我去旁邊轉轉!」他對宋應星說。
宋應星此時正在借著火光,&bsp&bsp研究一塊暴露出銅線的pb板,&bsp&bsp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
隨著徐勝起身,&bsp&bsp樹林裡響起了一陣細細碎碎的聲音。
那是保護他的士卒和錦衣衛們也開始動了起來。
雖然,此處方圓十里範圍內,&bsp&bsp早已經被來回拉網搜索過很多次了,但是謝行謹慎慣了,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鬆警惕。
徐勝也沒有個固定的方向,&bsp&bsp隨意地漫步著。
找了個地方噓噓之後,頓覺一身都是輕鬆。
前方不遠有一處破廟,廟門早已經不見了,連屋頂都沒了。
只有屋子正中,豎立著一尊神像,&bsp&bsp看不清是佛還是道,&bsp&bsp也許都不是,&bsp&bsp只是此處鄉民祭祀的夜神也說不定。
徐勝就那樣仰著頭,&bsp&bsp看著那尊不知道來歷的神像。
星光在他的頭頂,遠處傳來洪荒而古老的歌聲。
「你是誰?」他指著神像問到。
神像自然不會說話。而且,&bsp&bsp它也沒有嘴巴。
「我來自四百年以後,&bsp&bsp」徐勝大著舌頭問到「可是,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人首蛇身的神像!」
「哦,我明白了!」徐勝自問自答地說到「你就像那山歌一樣,不過是時光洪流沖刷過的一具遺骸而已!」
「你一個人在這裡,很多年了吧?」
「你看,莫說屋頂沒了,&bsp&bsp連斷壁殘垣,&bsp&bsp都快消失了!」
「你在這世上還有同伴嗎?」
「你會和他們聊天嗎?」
「他們會聽你說話嗎?」
「你最開始誕生的時候,怕是從來沒有想過,你會有這麼寂寞的一天吧?」
「我也是一樣啊!」
徐勝在他面前坐了下來。
隨手剝開神像面前的青苔,只見上面斑斑駁駁地寫著許多符號。
不認識。
但徐勝可以肯定,這一定是屬於先民的一種文字。
他拍了個照,將它記錄了下來。
若非他的發現,也許,這一尊神像,也將湮滅在時間洪流之中,最後灰飛煙滅,什麼痕跡都不會留下。
「其實,&bsp&bsp我也很孤獨啊!」徐勝喃喃地說到。
他有些醉了。
遠處那咿咿呀呀的歌聲,&bsp&bsp聽到現在,只覺得你一股濃烈的歡快之中,蘊含著無窮的悲涼。
似乎講述的是一個身死族滅的故事。
「他們說,我明明可以擁有一整個世界,為什麼這麼傻?偏偏將它交給了別人……」
「他們以為我在這裡是理所當然的人上之人,連皇帝都應該跪伏在我的膝下……」
「他們說,我在大夏國也混的不好,明明可以這樣,這樣,為什麼偏偏要那樣……」
「他們還說,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浪費了這麼大的機會,卻偏偏活得如此卑微,小心謹慎……」
徐勝停頓了一會兒,仔細地將神像身上的苔蘚又剝了一塊下來。
繼續說著話。
「其實,我只是覺得,大家都是人,為什麼偏偏要分個高下?難道就因為我拿著槍,所以他們就必須來做我的奴隸嗎?」
「可是我不想奴役別人啊!」
「我想要和別人一起,平平等等地生活。別人有別人的東西,我也有我的東西。」
「我手裡拿著槍,不是為了奴役別人,只是為了不允許別人來奴役我……」
「可是,沒有人理解我!」
徐勝嘆了一口氣,說到「大夏國有人懷疑我,他們反覆要我保證,此生永遠忠於大夏國,不會背叛……」
「朱由檢也懷疑我,他總是會擔心,我會將他的大明變作殖民地,&bsp&bsp利用信息優勢,&bsp&bsp搶奪他的東西……」
「我背負著兩個世界之重,可是我也不知道跟誰去說。」
「我希望他們能和平,能友好,能熱愛彼此,能視對方如同自己的親人一般。」
「我希望大夏國的人看大明國的人,就如同看湖北人、四川人、廣東人……一樣。他們沒有什麼不同。」
「我是不是,太天真?」
神像不會說話,他也聽不懂。所以他最能保守秘密了。
「有的時候,我也想要選擇一條最容易的路。」
「征服這個世界並不是那麼難——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此時在美洲大陸上的征服已經開始了。一個民族的印記將從此湮滅在時光洪流中,後來的人們甚至將這種殺戮讚頌成了一種節日!」
「你是幸運的,你還有我來陪你說話。在那片大陸上,他們的神永遠不會有他們的後裔來陪他們說話了。」
「所有人都在想自己能夠獲得什麼。」
「只有我在想著,能夠為他們創造些什麼。」
「我也很孤獨啊!」
……
徐勝靠在石台上打起了鼾。
夜風從斷壁殘垣間吹過,嗚咽做響。
謝行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脫下自己身上的大衣,輕輕地蓋在徐勝的身上。
「你並不孤獨!」
他輕聲說到,沒有驚醒徐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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