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結束了一天繁重的課程,兩個小朋友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了教室,人群中冬生感受著周圍同學的談笑聲,不由的想起了周小妙,也許沒有那些古怪的事情,周小妙也會像周圍那些女生一樣,繼續快樂美好幸福又偶爾煩惱的度過著自己的青春吧。
可是,一切都沒有如果,他的脖子上掛著的平安扣,就是周小妙人魂所化的魂石,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都回不去了,走過校園的小道,踩在水泥路上,冬季的傍晚天幕已有一些夜色,校門外的一些商家已經打開了燈,萬家燈火闌珊,周家那一盞,永遠等不到它的歸人。
步出校門,冬生和龐黑娃隨機挑選著今日的晚飯。
「冬生,咱們吃啥?」龐黑娃問道。
「不如,去吃周家熱鹵吧,很久沒吃過了,想去嘗嘗。」冬生說道,其實還有另外一層原因,他需要將周小妙的手鍊,送還給周家,這是他好不容易拿到的,正好也可以去看看周家最近的生意怎麼樣,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是簡單的問候,冬生還是能做到的。
隨後,兩個少年便向周家熱鹵出發了,周家熱鹵在鎮上最熱鬧的中街,那裡是做生意的地方,各種各樣的商家都在那邊,距離學校門口的筒子街還有比較遠。
走在路上,龐黑娃看著街邊的事物,開口說道:「冬生,你其實是剛去周家看看,對吧。」
「嗯」,冬生回應了一聲,又說道:「不愧是你,我的黑俠,一眼就看了我的想法。」
「唉,我爺爺說了周家的周小妙按照失蹤人口處理的,基本上找不到了。」龐黑娃嘆氣的說道。
「失蹤人口嗎?」冬生心裡想著,嘴上開口道:「嗯,畢竟已經使用超過48小時了,搜救隊也不可能一直在水庫尋找。」
「但是,我聽我爹說,周小妙的哥哥周深每天都會去,他媽媽病了,他每天早上照顧他媽媽,下午就會去水庫找一兩個小時,有時候是一個下午,現在周家熱鹵就只有周叔一個人,我路過的時候,看到周叔忙的暈頭轉向的。」龐黑娃說著自己知道的事。
「嗯」,應了一聲,冬生說道:「主要是想去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周小妙也是我們同學,就當是李老師經常講的互相幫助吧。」
兩人就這樣閒聊著,向中街的周氏熱鹵走去,路上還買了炒粉,準備等會買了熱鹵一起吃,走到周氏熱鹵,店門口已經有人在排隊了,「周氏熱鹵,生意這麼好嗎?」冬生心裡有些疑惑,也跟隨龐黑娃排起了隊,看著前面排隊的人是一個同齡人,便拍了拍他,那人轉身問道:「啥事?」
「我們想問下,周氏熱鹵每天生意都這麼好啊?」冬生詢問道。
那位排在冬生前面的少年,搖搖頭說道:「也不是,周氏熱鹵以前生意還還可以,但是還沒有到排隊的地步,我今天來,也是因為我老娘說讓我多來照顧照顧生意,周嬢嬢病了,周小妙又失蹤了,周深哥也每天心思不在店裡,如果周家的生意再垮了,那周家就真垮了,所以大家基本上都是來照顧生意的,我娘說不管買多買少,都是心裡,鄉里鄉親,將就個互相幫襯。」說完,少年還高興的揚了揚眉。
「嗯,我替周家人,謝謝你。」冬生說道,「嗨呀,謝啥,大家都是來照顧周家生意的,你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其實,冬生心裡想說的話是:「我替周小妙謝謝你。」話到了嘴邊卻變成自己感謝,確實周小妙之前也和自己不是很熟悉,所以話到嘴邊改了口,和排隊少年聊完,幾人又認真排起了隊來。
冬生感受著胸口的平安扣,他能感覺到平安扣在發著微弱的溫度,也許回家讓她有了一絲反應,摸了摸胸口,冬生墊腳望向了店內,他看到周父忙碌的身影,今天周小妙的哥哥周深也在,兩父子相互協作,處理些眾多客戶的單子,有條不紊遊刃有餘,平日裡也是周父和周深兩人主要負責售賣熱鹵,周母在後面備料。
許是,擔心周母一個人在家,今天周家三口都在,只是周母生病,體弱無力只能在一旁看著父子二人忙碌,周母眼神飄忽的望著門口,蒼白的臉上,雙眼還有些微紅,仿佛剛剛哭過。
她凝望的那個方向,那個門口,在每天放學的時候,都會有一個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走進來,嘴裡大喊著「娘,我要餓死了!」
可是,那個小女孩,她等了好久好久,每一天都在等著,在家裡守著門口,在店裡守著店門,她渴望著,她祈求著,她盼望著,那個女孩,她的女兒周小妙,能再一次出現在門口,蹦蹦跳跳的向她跑來,嘴裡嚷嚷著要吃飯要餓死了,但是,沒有,一次也沒有,已經這麼久了,什麼也沒找到,她的女兒,再也不會回家了。
冬生看著周母的樣子,他的心像是揪在了一起,他在周母的眼中看到了死意,可是他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他只能盡力的去做,可是最後帶回來的只有一個手鍊,魂石散發的溫度穿過衣服,傳遞到了他的皮膚,仿佛是周小妙知道了他的心意,通過這種方式來安慰他,告訴他這不是他的錯,希望他不要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這樣不值得。
旁邊的龐黑娃,察覺到冬生一直低著腦袋,一隻手握著胸口,便靠過來,問道:「咋了,冬生,不舒服嗎?」
「嘿嘿嘿,沒有,就是等的有點久了,有些困了。」冬生擦掉了眼角的痕跡,抬頭看著龐黑娃笑著說道。
「好嘛,我還以為你胸口不舒服呢。」
「沒事,我真的生龍活虎的,還練了絕世秘籍,能有啥事。」
「行吧。」
閒聊了一會,兩人便認真等待了起來,終於在前面那位少年買完後,冬生和龐黑娃結束了排隊。
「周叔,給我來點蔬菜加個鹵豬腳,還有一個滷蛋。」龐黑娃說到。
「好嘞」,應了一聲,周父又說到:「黑娃,昨天還碰到你爹了,他說你最近好久都沒回家了。」
「嗨呀,學習繁重,學業繁重。」龐黑娃滿口謊言的回道,其實是因為不想回家被老爹說教。
「這位同學,看著有點面生。」周父望著冬生說道。
「哦,忘了介紹,周叔,這是我同桌劉輕舟。」龐黑娃介紹道。
「哦喲,是黑娃同桌呀,那必須八折,我和龐黑娃爹認識多年的朋友,嘿嘿嘿。」周父連忙笑著說道。
「謝謝叔叔,我和龐黑娃要的一樣。」冬生有些拘謹的說道。
「好嘞。」周父很是爽朗的說道。隨後便開始幫兩人挑選打包熱鹵,冬生看了看周父旁邊的周深,周深的黑圓圈很重,看起來失眠很嚴重,他的氣質很沉悶,剛才幾人聊天他都是一個人默默地處理著手裡的熱鹵,就像其他人都不存在一樣,一個人安靜的做著事,像一座沉默的火山。
冬生和龐黑娃的熱鹵打包好了,冬生本來上不要打折的,但是周叔說著這段時間承蒙大家照顧了,一定要堅持打折,最後拗不過,也就只能接受了,拿些熱鹵冬生和龐黑娃站到了一邊,給後面排隊的人讓出了位置。
龐黑娃看他還不肯走的樣子,便開口問道:「冬生,還有什麼事嗎?」
「嗯,還有一件事,我想和周母聊聊天。」冬生說道。
「那直接進去啊,我陪你一起。」龐黑娃說著就要拉冬生進去。
「會不會有點突兀啊。」冬生說了一句,又接著說:「要不要給周叔和周深哥打個招呼?」
「嗨呀,我幫你打招呼,跟著我就對了。」龐黑娃嘴裡說道,拉著冬生就走進了店門,對著周父和周深的位置說道:「周叔,俺找嬢嬢擺擺龍門陣哈。」
「去嘛,你嬢嬢最近心情不好,又生病了,你和她聊聊,多開導開導她,下回我請你老漢喝酒。」周父說道,而周深並沒有開口,仍然自顧自的處理著熱鹵。
「你看嘛,這是小意思。」龐黑娃有些得意的說道。
「好吧,還是你黑俠有面子。」冬生恭維道。
言罷,兩人便來到了周母的面前,臨近面前周母才從發神的狀態反應過來,連忙說道:「是黑娃呀,好久沒看到你了哦。」
「哎呀,周孃,最近有點小忙,這不今天饞你家的熱滷了嘛,專門過來吃熱鹵,嘿嘿嘿。」龐黑娃笑著說道,他沒有說學業繁忙,也是怕周母想起自己還在讀初中的女兒,又黯然神傷。
「哦喲,你個小屁娃兒,現在越來越像你老漢了,滿口胡言。」周母笑罵道,龐黑娃也是厲害,幾句話就讓周母的心情好了很多。
「周孃,這是我同桌,我最好的兄弟冬生,他說找你有事。」龐黑娃介紹了冬生。
「哦?啥子事?」周母有些疑惑的的看著冬生,她並不認識這個男孩子。
冬生看著憔悴的周母,凝望著那雙略顯渾濁的雙目,她知道她現在最渴望的是什麼,也知道他所要說的事,對於周家並不是什麼好消息。
深吸了口氣,冬生開口說道:「嬢嬢,我找到水庫找到一個東西,想拿給你看看。」
聽到水庫兩個字,周母的眼神突然變得很複雜,裡面有希望有害怕有慌張,冬生看在眼裡,還是伸手從兜里拿出了那個東西。
「這個。」冬生說著,攤開了手掌,一個小巧的手鍊躺在手心,不過已經有些變形了,像是被高溫烤過,看著掌中的手鍊,周母的眼眶中湧出來淚水,無聲的淚痕划過蒼白的面孔,墜落在滿是塵埃的地面,她的眼中只有那條手鍊,那是她在周小妙六年級過生日的時候,買給她的,她親手為她戴上的,現在它就這樣安靜的躺在一個男孩的掌心,顫抖的手指緩慢地靠近著,仿佛那裡有什麼洪水猛獸。
當手觸碰到手鍊時,周母再忍不住了,她拿起了手鍊將它捧在懷裡,撕心裂肺的哭了出來,悲痛欲絕的哭聲傳出了屋外,正在沉默處理熱滷的周家父子,聽見聲音馬上沖了進來,衝進來的周深眼神兇狠的看向冬生和龐黑娃,「你們兩個在幹啥子!」憤怒的聲音從他口中傳出。
龐黑娃看這個情況,趕緊解釋,「深哥,我們啥子都沒做哈,就是我兄弟,他找到一個鏈子,給周孃看了一下,周孃就哭了。」然後拉著冬生走到了一邊,周深連忙來到母親身旁,輕聲安慰道:「娘,不哭了,不哭了,都過去了,還有我,還有我。」
周母聽見他的聲音,哭聲也變小了一些,只是仍在哭泣著,她握著手鍊的拳頭有青筋浮現,仿佛拿起那個手鍊需要很大的力氣,她拉著周深的手,將手鍊放在了周深的手心,開口說道:「你妹妹回不來了。」隨後小聲的哭泣著。
周父看著周深手裡的手鍊,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這條手鍊是老婆買給么女的生日禮物,當然還拿給他看過,周深看著凝視手裡的手鍊,目光就像擇人而噬的野獸,他緊緊將手鍊撰在手心,就像這樣能抓緊自己那落水的妹妹一樣,死死的絕不會放手。
周父走到了冬生旁邊,說道:「你們兩個能等我一下嗎?還有幾個客人的熱鹵沒有處理完。」
「沒問題,周叔,我們兩個閒得很。」龐黑娃馬上回道,冬生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屋內周深安慰著自己母親,周母許是哭累,昏昏沉沉的便要睡過去,周深便扶著母親去裡屋休息,等到周母睡下了,周深才出來,看著冬生兩人,開口道:「對不起,我剛才有些衝動了,我娘最近老是精神不好,晚上做夢都在喊么妹,我很擔心她,唉。」說到這裡,周深重重的嘆了口氣。
「沒得事,深哥,我懂你,咱們從小認識,你的脾氣我懂。」龐黑娃不在意的說道。
「嗯,黑娃,我想問下,這個手鍊,你們是怎麼找到的?」周深問道。
「莫問我,問我同桌。」龐黑娃指著冬生說道。
此時周深才將目光看向冬生,看到他望來,冬生便開口說道:「我是在土裡面找到的,就是情人坡靠近水庫下游的泥巴里,我當時想釣魚,就去水庫下游挖蚯蚓,然後就拋出來這個,主要是看起來像女生的,我也不確定是不是,所以今天來問問。」冬生編了個合理的理由說道,因為水庫下游潮濕蚯蚓很多,經常有人去挖蚯蚓,所以這個說法還是合理的。
「嗯」,周深應了一聲,又說道:「那還有挖到其他東西嗎?」
「沒了,就這個。」冬生搖搖頭說道。
「好吧,還是要謝謝,至少讓我們知道小妹確實是掉水裡了。」周深感謝道。
「客氣了,都是舉手之勞。」冬生說道。
隨後幾人便等待周父忙完,也閒聊了一下,可能因為周深心情不好的緣故,也沒聊的很開心,待到周父忙完,周深將他們的對話轉述給周父後,周父也是嘆了口氣,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麼,只能感謝冬生找到了女兒的遺物,也算讓他們知道了結果。
告別了周家人,冬生和龐黑娃走在回去的路上,買來的熱鹵早已涼透,冬生摸了摸胸口的平安扣,心裡舒了口氣,總算把這件事搞定了,他是真的不知道怎麼面對周家人。
這是他第一次面對生離死別,他明白自己和每一個人都是普通人,都是芸芸眾生。
但是對於家人來說,每一位家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每一位家人的離去,都代表了沉重的悲傷,周小妙對於周家亦是如此,這個世界不會因為周小妙的逝去而停擺,但周家卻會因為周小妙的逝去,永遠不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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