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州市客運站,離開市中心醫院後,龐黑娃和冬生二人直接坐公交車來到此處,買過票後,兩人坐上班車等待著發車。
「你說李老師回來會默寫我們課業嗎?」龐黑娃看著窗外的行人,說道。
冬生用手杵著腦袋,不在意地說道:「反正橫豎都是罰抄,不如趁現在多玩一會。」
聞言,龐黑娃一臉恍然大悟的說道:「還是冬生哥活得通透」,說完,轉過頭,對著冬生豎起大拇指。
「你可拉到吧,睡會,到了叫我。」說完,冬生閉上眼,陷入昏昏欲睡。
「嘖嘖嘖,年輕就是好,倒頭就睡。」龐黑娃看著冬生閉眼,打趣道。
冬生只是裝作沒聽見,繼續閉目養神,醞釀睡意。
隨著時間的流逝,班車上人員逐漸增多,待到車上已經滿員,挺著啤酒肚的司機,在售票員的示意下,從休息室慢悠悠地走出來,拉開駕駛室的車門,一屁股坐上來。
「轟隆隆」,發動機運轉的聲音響起,伴隨著整個車廂的顫動,司機關好車門,去往小石鎮的班車慢慢地駛出客運站,帶著冬生和龐黑娃與市區遠離。
半個小時的顛簸後,班車順利抵達小石鎮的客車停靠站,龐黑娃叫醒迷糊的冬生,兩人跟隨著人群離開班車,向鎮上走去。
走在熟悉的中街,冬生與鎮上的每個人熟人打著招呼,就像很久未歸家的遊子一般,令龐黑娃頻頻稱奇,冬生不理他的裝怪,仍舊與相熟之人互相問候,一直到自己口乾舌燥才停下來。
身側突然遞過來一瓶水,原來是龐黑娃見他這麼積極,便主動去買水回來,冬生嘖嘖稱奇,「讓黑俠破費了。」
「你這一副領導檢閱鎮民的樣子,我能不給你買瓶水嘛。」龐黑娃往嘴裡灌著水,嘀咕道。
「呵呵」,冬生不與他計較,喝水之後,也停下之前的行為,開始和龐黑娃一起向往日一樣,閒逛起小鎮來。
冬生心裡裝著事,走著走著就來到小石鎮的中學,周末的小石鎮中學門可羅雀,只是偶爾有一兩個孩童路過。
「黑娃,我去一趟學校。」說著,冬生便邁步向中學裡走去。
「咋滴,想偷偷摸摸溜進女生宿舍,倒騰好玩的?」嘴上說著,龐黑娃快步跟上,在一旁擠眉弄眼。
也不和他一般計較,冬生又在校園的水泥路上,只是說道:「少說點讓人誤會的話。」
許是冬生如此一本正經,龐黑娃都很不適應,也乖乖閉嘴,跟在冬生身後。習慣了四海學校的寬闊和雄偉,再看自己的中學,總覺得有一股閉塞之感,特別是兩兩對比,自己的中學總是透露著一股子窮酸,冬生也只能搖頭輕嘆,【果然鄉鎮和大城市的差距簡直如同雲泥。】
不過,在心底他還是不會嫌棄自己的學校,畢竟這裡有龐黑娃、李老師馮老師這些人,他們的溫暖貼心讓冬生深有感觸,也讓冬生對大城市的冰冷和漠然有更深刻的體會。
一路行走,兩人終於到達此行的目的地「教師宿舍門衛室」,藍色油漆的大門旁,老舊低矮的門衛室依舊,只是已不見那守在門房外的枯敗魂魄。
本就對時間流逝印象模糊的冬生,只覺得是自己回來晚了,那受盡災厄被他扔在此處的可憐魂兒,只怕早已瀟灑在這天地間,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呆呆矗立。冬生頓感心裡悶得慌,一陣無處使勁的無力感湧上腦海,懊悔和悲傷的情緒充滿心底,讓他一時間怔怔出神。
見冬生愣在此地龐黑娃便明白事情原委,肯定是為之前那枚平安扣來,黑娃目光落在冬生身上,見他一臉死活落魄的樣子,以為他是因為平安扣被人偷了,在那裡傷心欲絕。
「這曹老頭不地道,人瞎心更瞎,門口的東西都看不住。」嘴上幫兄弟罵罵咧咧,龐黑娃腳下不停,往門衛室又去,希望能找到些許線索,結果他剛走到門口,「呼啦」,推拉的玻璃小窗便被拉開,一張如同褶皺樹皮的老臉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嚇得正要繼續開罵的黑娃差點背過氣去,趕緊閉上自己的嘴巴,不敢在這瞎玩老者面前造次,「哎喲喂,曹爺爺,真是巧了,一來宿舍就碰見您嘞。」
「您周末也上班呀,要小子給你幫幫忙嗎?」
龐黑娃站立在小窗前,一副聽話懂事的樣子,臉上帶著笑意連連,就差給曹大爺磕一個請安了。
「滾遠點!少學點你爺爺那套。」沙啞的聲音如同尖利的指甲划過黑板,讓人的耳朵都生疼起來。
「好嘞」說著,龐黑娃便推翻冬生旁邊,便要拉著摯友瞬間離開這恐怖之地,「誒」,黑娃試圖拉走冬生,發現他仍然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他微微用力,低聲道:「走了,曹老頭,我們惹不起,平安扣的事就算了。」
冬生搖搖頭,撥開他的手,筆直邁步走進門衛室的小窗,「誒呀」,見他不退反進,黑娃頓時慌了,卻又不能真甩下兄弟獨自離去,只得硬著頭皮跟上去。
冬生走到小窗前,目光看著黑暗裡的輪廓,他不知該如何開口,而曹大爺似乎也並不想說話,一時間氣氛凝重,站在旁邊的黑娃只覺如避蛇蠍,恨不得立馬溜號,腿肚子都有些抽筋。
沉沉吸一口氣,冬生吞咽口唾沫,緩緩說道:「曹爺,您可知前些日放在這窗沿上的平安扣所在?」
「自己丟的東西,又來問我?」沙啞聲反問道。
冬生抿抿嘴,聲音艱澀的說道:「之前不敢留,也怕留下做不到。」
「現在?」
此聲剛起,黑暗中的輪廓上似有兩團火光亮起,冬生瞥見,如同被人盯上,他懷疑幽火就在曹大爺眼眶中燃燒,光芒晦暗,讓他不敢直視。
一旁的黑娃頓感渾身冰涼,後背冷汗頻頻,不相信眼中看到的幽綠火焰燃在何處,只得偏移視線看向其他地方,只求冬生快點結束對話。
冬生穩住心神,不為此等情景所動搖,語氣平靜地說道:「也不敢留。」
聞言,幽綠火焰略微跳動,直直地瞪著冬生片刻,才平靜下來,「呼啦」小窗緩緩的關閉,此處老舊的摩擦聲,只有那兩團幽綠火焰靜靜燃燒,平靜地注視著冬生,等待著小窗關閉將眼前之人遮蔽。
「等一下!」一隻手將小窗抵住,阻止它的關合,窗內黑暗中的火焰狠狠跳動,似乎對面前之人完全失去耐心,不由加重力道,一點點地推動小窗,發出「嘎吱」的聲音。
冬生見對方仍然推動小窗,忍不住伸出另外一隻手,狠狠抵住這才將小窗的關合阻止,他急忙開口道:「不敢留,但願嘗試一次!」
火焰恢復平靜,注視著冬生,啥呀再次響起,「不怕死,不怕痛,不怕從此萬劫不復?」
「怕!怕得很!但願嘗試一次!不求無過,但求無悔!」
冬生緊緊抵著窗戶,生怕老者不管不顧直接關窗,但他預料的情況並未發生。
哐當,一枚質地溫潤的平安扣聚在他面前的窗沿上,發出輕巧的碰撞聲。
冬生盯著平安扣,一時間不知所言,愣神時,沙啞聲在耳邊響起,「拿你所求之物,速速離去吧。」
冬生這才反應過來,趕緊鬆開雙手,順勢拿起平安扣,將其拽在手心,而小窗也在他面前瞬間關閉。將玉扣上的紅繩卷好,冬生最後看一眼玉扣,略微感受下發現玉扣的溫潤平緩,並沒有之前那股消散流逝之感,也放下心來,便將其揣進兜底。
冬生偏頭看向一旁的龐黑娃,發現他正筆直現在旁邊,如同一根木樁,走過去,冬生拍拍他,說道:「走了。」
「扶我一手,人麻了。」龐黑娃僵硬地說道。
聽到這話,冬生有些忍俊不禁,心裡既是感動又是好笑,扶著黑娃兩人變慢悠悠地向學校外面走去。
在兩人漸行漸遠時,小窗微微擷開露出一縷縫隙,直到兩人走遠失去蹤跡才再度關閉。
攙扶一節路途,龐黑娃見遠離門衛室,腿不麻人也精神起來,離開冬生的攙扶,正常走在他的身側,見他這副樣子,冬生好奇地問道:「你這麼怕曹大爺?」
「錯錯錯!」黑娃豎起一根手指左右擺動,風輕雲淡地辯解道:「這是尊敬,請注意你的用詞,這位劉同學。」
「所以你為啥這麼害怕他哇?」冬生重複道。
被連續追問,黑娃瞬間垮下臉皮,一副病懨懨的樣子,他表情泄氣地說道:「還不是因為以前惹到曹大爺,總會發生詭異的事情。」
「比如說?」
「比如說,有一次把他茶杯打碎了,我就沒管,直接跑回家,想著明天給他買一個,結果當天晚上我上廁所就看到兩團綠油油的火光一直在廁所里飄來飄去,嚇得我一晚上沒上廁所。」
「還有一次,我偷跑回宿舍,沒大門鑰匙,就偷偷去門衛室拿,結果剛拿到鑰匙,才開打大門進去,就發現自己又站在門外,只要我打開大門走進去就會出現在門外。」
「真的太邪門了!」說完,龐黑娃還打了個冷戰,想來之前的回憶,令他很是恐懼。
不過,冬生倒是覺得這事也不能全怪曹大爺,你小子自己調皮搗蛋,還不許別人收拾你,這事怎麼說得通,不給你點心理陰影,指不定你還要弄出什麼事。
「你咋,還是少惹點事吧。」冬生搖搖頭,無奈地說道。
「別提了,我這不知道錯了嘛。」龐黑娃癟嘴,又想起之前的平安扣,於是說道:「這平安扣到底是啥呀?你這麼在意,想送給誰嗎?」
冬生聞言,沒有隱瞞,解釋道:「普通的玉扣而已,不過,確實要送人。」
話音未落,黑娃便急忙問道:「誰?女的嗎?漂亮嗎?」
冬生搖搖頭,否定他的猜測,但並不打算告訴他答案,而說道:「馬上你就知道了。」
言罷,便自顧自地向前走去,龐黑娃趕緊跟上,追問道:「所以我們現在就是去送玉扣的?」
「是的,順便吃點東西。」
「行吧,你可別忽悠我。」
「我像那種人嘛?」
「挺像的。」
「嘖。」
兩人走走停停,閒庭信步的逛著筒子街,路過黑網吧時,冬生特意看了幾眼,曾經的黑網吧看場子的沙發上坐著的人早已更換,這人冬生還挺眼熟,老是跟在陳銘身邊的,綽號好像叫什麼破軍,冬生心中嘖略有感慨,,這些有為青年就像雨後春筍,割去一茬又會長出一茬。
龐黑娃看到破軍倒是來了興趣,樂呵呵的開口道:「偉哥,三日不見刮目相看啊,這都坐上第一把交椅了。」
沙發上的青年聞言,看過來發現是黑娃後,笑道:「嘿嘿,黑娃子,別給我洗腦殼,我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也就臨時幫幫忙。」
「哦?不混黑道,準備金盆洗手了?」黑娃有心詫異。
偉哥擺擺手,不在意黑娃的調侃,說道:「不了不了,女朋友以前就不喜歡我跟陳銘他們混一起。」
「以前陳銘在的時候,都不好走人,現在他不在這裡,我們哥幾個正好有機會退了。」
「準備幹啥?」黑娃好奇問道。
偉哥也不避諱,說道:「過幾天準備入莞省打工,掙年輕多掙點錢。」
「我爸說,別以後連和女朋友結婚的酒席錢都拿不出來。」說著,偉哥還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黑娃豎起大拇指,讚嘆道:「偉哥,格局打開了!」
「少扯犢子,呵呵。」偉哥擺擺手,示意他趕緊滾蛋。
「走了!」
言罷,黑娃和冬生便邁步離去,跟在黑娃身旁,冬生心道:【看來以後小鎮的有為會相對減少了,這應該是好事吧。】
一路無話,冬生和龐黑娃走出筒子街,停在了周氏熱滷的門口,這裡也是冬生此行的目的地,發現冬生駐足,黑娃有些疑惑,心想難道是在這裡等人,然後再送出玉扣嗎?
兩人步入店內,此時為時尚早,還未到午食的點子,來周氏熱鹵購買的這麼民並不多,偶有一兩個,店內的生意便相對清閒,周父守在店門口的攤子邊,而周母也端坐在店內正在慢條斯理的備制原材料,周深也在一旁陪著母親。
冬生看著周深若有所思,【看來他比自己提前得知陳銘的消息,已經先一步返回鎮上了。】
「是黑娃和冬生呀,快進來坐!」周父發現他們,爽朗的開口道。
黑娃和冬生笑著回應,順勢走入店內,與周母打過招呼後,也與周深點頭示意。
龐黑娃在一旁老神在在的坐下,冬生則很自覺的的幫周母整理日原材料,周母見她如此乖巧,忍不住誇讚他的懂事,黑娃聞言,也跑來搭把手,冬生看他得到周母的誇獎,整個人都是似乎輕飄飄了。
幾刻鐘後,冬生將最後一塊姜清洗乾淨扔進桶內,隨即起身去水管下把自己的雙手清理乾淨,見周母和周深也處理完畢,正在清理手掌,他不在猶豫,從兜里拿出平安扣。
將平安扣托在手心,冬生開口道:「周姨,這個送給你。」
當冬生拿出平安扣時,周家人的目光便被吸引,無論是店門的周父,還是一開始就對冬生漠然的周深,目光都深深地落在平安扣上,一股血脈相連的悸動,在他們心中湧現,似乎看見這塊玉扣就如同看見周小妙一般,曾經活潑天真的女兒,在周父眼中浮現,女兒的樣子是如此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一時間他不禁老淚縱橫,坐在店門口的攤位旁,盯著店內無聲的落淚。
周深也是如此,他盯著玉扣怔怔出神,嘴上喃喃自語:「小妹小妹,你終於回來了。」
一雙蒼老布滿老繭的手,顫巍巍地向冬生掌心的玉扣靠近,在即將觸碰時,察覺到自己手中未曾乾燥的濕跡,早已淚眼婆娑的婦女慌張的收回手掌,急忙在衣服上使勁擦拭,早已擦乾的手掌被粗糙的外衣磨出淡淡紅印,女人卻仿若未覺,她的眼中只有那枚玉扣,輕輕的,這雙養育周小妙十多年的手掌溫柔地蓋在玉扣上。
冬生眼前周小妙的殘魂浮現,卻無法被自己的家人發現,當周母的手蓋在玉扣上時,正好將周小妙的殘魂摟在懷中。
「妙妙妙妙,我的乖女兒,媽媽終於盼到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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