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一燈如豆。
昔日清冷的臥室,今日因為多了幾個人而顯得格外溫馨。
楚老將軍定定地看向東方玄夜,抖了抖乾枯的唇,蒼老的聲音十分虛弱,
「夜王光臨寒舍,恕老朽沉疴在身,不能起身相迎。」
東方玄夜抬了抬手,眼神柔和,言語客氣,
「老將軍好好養病,不必與本王客氣。本王一直未來探視,還請見諒。」
長歡見楚老將軍終於緩過氣來,暗暗鬆了口氣,
「祖父,我先幫您取下金針,再幫您另開一副藥方和藥膳方子。待您身體調理得差不多,我便為您進行下一步治療。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您不用想那麼多,安心養病就好。等我買好宅子,便將您和弟弟接過去一起住,給您養老。」
楚老將軍感動得眼圈通紅,望著靈動可人的少女,心中感慨萬千。
她聰明伶俐醫術高明,哪裡還有以前的半點痴傻?
他又看了看含著一泡熱淚的天賜,花白的鬍鬚抖了抖,眼角不由濕潤了,
「好好好,乖孫女。無論那畜生如何待你,你永遠都是我楚山河唯一的嫡親孫女,只要祖父一日還在,這個家還是我說了算。」
楚天賜擦去臉上的淚水,使勁吸了吸鼻子,
「祖父,等我長大了,便養你和姐姐,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楚老將軍熱淚盈眶,哽咽著道,
「好好好,真不愧是我楚山河的乖孫子。」
長歡為楚老將軍取完金針,便來到外間為他開新的藥方和藥膳方子。
楚天賜小尾巴一樣粘著長歡,圓嘟嘟的小臉終於露著久違的笑容。
青山對長歡佩服得五體投地,簡直可以用膜拜來形容,連忙捧上筆墨,
「小姐,老奴來為您研墨。」
楚天賜卻手腳麻利地搶過硯台,用袖子擦了擦,到了點水便開始研墨,
「青山叔叔,還是讓我來為姐姐研墨吧,我研的墨可好啦。」
青山擔驚受怕了一晚上,一顆高懸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目光寵溺地看著楚天賜,笑得滿臉褶子,
「好好好,小公子研的墨最好用了,連主人也讚不絕口呢。」
長歡伸手彈了彈天賜圓鼓鼓的腦門,滿是心疼,
「小機靈鬼,祖父沒事啦,你早點回去睡覺吧,明日還要上學呢。」
楚天賜小腦袋親昵地蹭著長歡的肩膀,抱著她的胳膊如同小奶狗一樣撒嬌,
「不要,我要一直陪著姐姐,等你走了我再去睡覺。」
長歡寵溺地捏了捏他的肉包子臉,便也隨他。
見青山一臉憔悴,對他充滿了感激,
「青山叔叔,祖父這段時間真是辛苦您了。」
青山心裡一暖,眼圈一下子變得通紅。
他服侍老將軍這許多年,楚老將軍從來未曾拿他當過下人看待。
然而,楚承運及幾位庶出的小姐,卻從來未曾正眼看過他。
不但對他呼來喝去,還責怪他對楚老將軍照顧不周。
長歡的一句話,讓他既委屈又感動,直想大哭一場。
天知道,他有多麼在乎楚老將軍的身體。
就算要他拿命去換,他也是心甘情願的。
青山悄悄擦了擦濕潤的眼角,哽咽著笑道,
「小姐,只要老將軍身體能好,老奴就算辛苦一點也是值得的。老奴這條性命是老將軍救的,就算老奴豁出這條性命,又算得了什麼呢?」
楚老將軍和東方玄夜齊齊望著外間那個纖細的身影,都有些出神。
燈光下的少女膚光勝雪,眉眼靈動,一顰一笑傾城絕色。
小天賜虎頭虎腦,小尾巴一樣跟著她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活潑可愛。
楚老將軍虛弱地躺在床上,望著一對孫兒孫女,眼神慈祥,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管其他孫女對他如何,只要這兩個安好,便足矣。
若天賜有長歡這樣聰明伶俐醫術高明的姐姐,將是何其幸運?
也許,一切都是天意,是老天要來助他
楚老將軍心頭忽喜忽悲,淡淡地看向一旁風姿卓越的男子。
他身姿挺拔容顏俊美,目光深沉幽遠,正被燈光下嬌俏靈動的少女所吸引。
楚老將軍人老成精,心中暗暗計較一番,壓低聲音道,
「王爺是否也覺得,老朽的孫女死而復生性情大變十分蹊蹺?」
東方玄夜收回目光,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楚老將軍喘了口氣,平靜地笑了笑,
「其實,老朽也覺得蹊蹺,甚至懷疑她是否長歡本人。畢竟我們都是刀尖上過來的人,深知兵不厭詐的道理。這世上哪有傻子突然開竅,成了天才的緣故?」
東方玄夜目光跳了跳,一下子變得鋒銳無比。
那目光帶著一股壓迫感,仿佛要看透他的內心深處。
楚老將軍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目光坦蕩光明磊落。
他深深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直到老朽看見她耳垂上的胎記,那顆血痣,老朽才敢確定她的確是老朽的嫡親孫女楚長歡。至於她為何由愚鈍不堪變得聰明伶俐且醫術不凡,恐怕只有老天爺才知道了。這世上每天都在發生一些離奇之事,許多事根本無從解釋,你說是神鬼之力也罷,說是借屍還魂也罷,總之,沒有人能解釋清楚。」
東方玄夜若有所思,沉默不語。
楚老將軍話鋒一轉,語氣中帶了一絲祈求,
「王爺,老朽沉舸多時,恐怕時日不多。老朽有一事冒昧相求,不知王爺能否看在老朽曾救過王爺的份上,答應老朽?讓老朽得以死而瞑目?」
數年前,楚老將軍曾救過東方玄夜一命。
不但救過他的命,對他還有知遇之恩。
這份大恩大德,東方玄夜一直銘記在心。
東方玄夜微微點頭,目光柔和,
「楚老將軍有話請講,只要本王能做到的,一定在所不辭全力而為之。」
楚老將軍喘了口氣歇息片刻,這才慢慢說道,,
「楚府的爛事,想必王爺也已聽說,老朽深感汗顏,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他們的母親早已過世,其父遷怒其母對他們不喜。而老朽長年在外帶兵打仗,這兩年又一病不起,害得他們姐弟受了諸多委屈。"
"如今,長歡又被那孽畜趕出家門飄零在外無依無靠。若有一日老朽不在了,還請王爺看在老朽份上,對他們姐弟照看一二。老朽別無所求,只求他們能平安長大,別被那畜生算計了去。」
老人話已說到這個份上,便是託孤的意思了。
楚長歡姐弟的父親明明尚在人世,卻形同虛設,著實令人嘆息。
這世上的確有些人妄為人父母,做的事連畜生都不如。
東方玄夜深表理解,點了點頭,
「本王答應老將軍便是,老將軍不要胡思亂想安心養病,定會很快康復的。不過,本王也有一個條件,以後本王若有所求,還請老將軍給予方便。」
都是老奸巨猾的狐狸,大家不用藏著掖著。
一老一少相視,皆都微微一笑,算是達成了某種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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