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祖傳下來了三支香,從我記事的時候,就放在大廳的供桌上。
這三支香,從來沒有點燃過,反而被供著,分別插在三尊香爐上,呈三足鼎立。
爺爺把這三支香視若至寶,不讓我碰,甚至每逢初一十五,爺爺總會帶著我敬拜。
我問過爺爺這三支香的來歷,爺爺卻總是搖著頭,沉默不語。
唯一能夠確定的是,每當我問起,爺爺看著我的目光總是十分的複雜,那種複雜,讓我不安。
一直到了我十八歲,有一天爺爺突然離開了村子,把我一個人留下。
開始我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但是在爺爺離開的第二天,我就開始在家裡面聞到一股奇怪的香味。
也是在這時候,我晚上的時候便開始做夢,一連三天,夢都是一樣,有一個赤身的女人,背對著我,隱隱的我能夠聽到她似乎在呼喚我。
三天之後,我突然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不僅如此,我腦海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了要去點燃那三支香的衝動。
只是因為爺爺的話,我一直都強忍著。
直至第五天,當我再次站在那三支香跟前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了,拿出了柴火。
之後發生的事情我便不知道了,只是隱約中,我記得我只點燃了其中一支香,另外兩支,怎麼也點不燃。
而之後我似乎是昏了過去,我再次夢到了那個不斷出現的女人。只是這一次,她竟然轉過了身來。
當我看到她的面容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在對我笑,笑容十分的迷人,她的美麗,我甚至都找不出任何話語來形容。
我只知道,那一刻,她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腦海里。
但我還沒來得及做什麼,我便在一聲怒喝下驚醒。
這時候我才發現,我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竟然躺在了供桌上,而我的身上,正插著一根已經快要燃盡的香。
而爺爺正在一旁怒視著我,在他的眼中,我看到了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悲傷。
「誰讓你碰的?」
我低著頭,沉默著不敢說話,爺爺這個樣子我是第一次見,從小到大,無論我做什麼,爺爺都不會懲罰我,也不會生氣,頂多只是搖搖頭,然後告訴我要怎麼做。
像現在這樣,直接讓我慌了。
爺爺見我沒有說話,也沒有再問,許久之後,爺爺長嘆了一口氣,一下子把我從供桌上拉了下來,而那支已經快要燃盡了的香則被他掐滅,放入了懷中。
「明天十五,準備一下,跟我去祭祖。」
說完,爺爺不再看我,轉身朝屋外走去。
這時候我才敢抬頭,我看著爺爺的背影,突然間覺得,爺爺似乎一下子老了許多。
我的心中,也在這時候,更多了許多不安。
我扭頭看向供桌上剩下的兩支香,我再傻也知道,這香肯定不簡單。
只是我卻是有點不明白,爺爺為什麼會讓我跟他去祭祖。
要知道,從小到大,每一年祭祖,爺爺都不會讓我去,而是讓我呆在家裡,哪兒都不能去。
而這一次,在之前,爺爺也沒有說過要讓我跟他去祭祖。但是現在,爺爺卻改變了主意。
祭祖是村子裡的大事,爺爺又是現在村子裡的村長,在村子裡可以說是德高望重,地位很高。
再加上,我們村子的人是世代制香,而到了現在,卻只剩下了我爺爺是個真正的蔑香人,而我算是半個。
村子很注重傳承,但因為制香本身是一門很難的手藝,而且對身體的傷害極大,所以,到了現在,也差點要斷了。因此爺爺的地位才會如此高,有著絕對的話語權。
但這是祭祖,爺爺不可能說改就改,這次讓我去,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肯定和那三支香有關。
想到這,我心中更是不安。但是我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呆在家裡,等著第二天的祭祖。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熬過這一夜的,第二天一早,爺爺便早早的把我叫醒。
他看上去比昨天還要憔悴許多。
他讓我跟他出去,我不敢拒絕,低頭跟在他後面。
農曆七月十五,中元節。也是村子每年的一次祭祖。
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村子裡的祭祖情形,往年,我只能在家裡面,聽著外面的聲音,獨自去猜想。
祭壇就在村子的中央一處空地上,周圍早就聚滿了村子裡的人,男女老少,似乎都來了。
爺爺帶著我出現,吸引人很多人的目光,特別是看到我的時候,他們眼中,都帶著不解。
爺爺直接帶著我走到祭壇旁,我這時候才發現,家裡面那三支香,正連著那三尊香爐一同放在祭壇上。
只是其中一支已經幾乎燃盡。
不僅如此,那三支香上面還纏繞著一圈圈細細的紅線,把三支香連同三尊香爐連在一起。
隱隱的,我能夠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香味之中,夾雜著些許讓我難受的血腥味。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時候,我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勒在我身上,讓我很是難受,甚至有種要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爺爺發現了我的變化,伸手在我肩上拍了拍。
他說,這是我的命,也是我的劫。
我不明白,但在爺爺手離開的時候,那種喘不過氣的感覺,也漸漸消失了。
只是之後爺爺就不動了,微閉著雙眼,不知道在想什麼,我就這樣看著那三支香,心中不安。
中午十二點,是祭祖的時候。
村子裡的人都來了。
整個蔑香村,一百零八戶人家,將祭壇周圍的空地圍滿。
然而,幾百個人在這,卻出奇的安靜。
爺爺在這時候睜開了眼睛,目光看著四周,臉上露出了一抹我從未見過的威嚴。
爺爺開口說:「蔑香村傳承至今,然而,蔑香人,卻只剩下我們爺孫兩人。」
「原本這次祭祖,應該和往年一樣,但這一次,我想借著這個機會,將蔑香村這一代蔑香掌門人的位置傳給我這不爭氣的孫子。」
「從今天起,他便是蔑香村第一百零八代蔑香人。」
「無論何時何地,不忘傳承,不斷蔑香。」
爺爺的聲音很平靜,四周的人卻因為爺爺的話,將目光都看向了我。
我看向爺爺,心中只有不解。
爺爺卻沒有要給我解釋的樣子,只是看著周圍的人再次開口,「蔑香傳承至今,一直都是一脈單傳。」
「子孝現在已經滿十八歲,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
「祭祖之後,我便會為子孝說個媒,如果哪家有看上子孝的姑娘,沒問題便定下婚事。」
爺爺的話讓我一下子就懵了。
說媒?婚事?
接受傳承,成為新的蔑香掌門人,這一點,我能夠接受,因為從小跟爺爺生活在一起,我就已經知道了自己會走出這一步。畢竟,蔑香傳人,如今只剩下我和爺爺。
如果我父母還在的話,也許,他們也是。
但是,婚事,我卻一時間難以接受。
這對我來說並不是小事,而且,我的腦海中,此時只有一個女人。
便是那個在夢中對我笑的女人。
我看向爺爺。爺爺也看向了我。
「爺爺這是為了你好。爺爺不想你沒了性命。」
沒了性命?
我愣了一下。
下一刻,我苦笑了起來。
也就是在這時候,我在供桌前又看到了我腦海中那道熟悉的身影。
只是這一刻,她沒有在笑,而是在哭。
我的心在這時候,突然如同被什麼狠狠的刺了一下。
很痛,很難受。
「爺爺,我不要!」
我看著那道身影,不由自主的開口說。
「因為那個女人?」爺爺皺眉看著我,他的手,指著供桌。
我不敢置信的看著爺爺,我怎麼也想不到,爺爺竟然知道她的存在。
但我還是點了點頭,說:是!
「她和你無緣。」
爺爺說著,看向供桌。
這時候,那個女人的身影也消失了。
我的心也在這時候一下子變得空落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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