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片刻,剛要張口,邵衛江就道:「哎,周先生,你先別說話,她說了,你要是還說不想聽,那就得我自己解決了。反正今天這話我要是捎不到,事情辦不成,她就把我打死埋在那株木芙蓉花樹底下。」
我說:「陸塵音要在白雲觀道教學院學習三年,你現在不缺錢了,跑吧,世界這麼大,她又不是神仙,你要是可著澳大利亞紐西蘭的躲,她還能找得到你?」
邵衛江瞪大了眼睛,道:「周先生,就為這麼點事,讓我亡命天涯,你也太狠心了吧。」
我說:「我這麼選擇,也是為你好,不然的話,你將來真有可能被她打死埋在木芙蓉樹下。她看不上你,你知道吧。」
邵衛江喪氣地道:「早知道她是這麼個狠角色,當初在高天觀前就不撩她了。」
我說:「她想不想打死你,跟你撩不撩她沒關係,你還是跑吧。」
邵衛江道:「我不敢,我怕死,我還年輕,我還沒享受夠,周先生,打咱們相識,除了剛開始有點誤會,之後可是你說什麼我就聽什麼,看在我這麼老實聽話的份兒上,你就可憐可憐我,讓我先把她捎來的那句話說了,成不?」
我說:「我要是聽了的話,一定會動搖,所以不想聽。」
邵衛江道:「就算你不讓我說,她那麼厲害,肯定有辦法再讓別人說,總能讓你聽到,你說是不是?到時候還白饒上我。我們家老爺子說,我對你還有點用處,所以小陸元君才會讓我辦這事,看在我還有用的份兒上,讓我說了吧。周先生,我邵老三長這麼大,從來沒這麼低聲下氣的求過誰,你是頭一個,就給我點面子行不?」
我凝視了邵衛江片刻,問:「是誰教你這麼說的?」
邵衛江道:「姓戰那小寡婦。」
我搖了搖頭說:「為什麼怕成這個樣子?」
邵衛江道:「那天我本來在KTV消遣得好好的,姓陸那小,咳咳,小陸元君突然就把電話打到我手機上,也不問我是誰,直接就對我說」
我擺手說:「別說這個。」
邵衛江道:「行啊,反正她上來就安排我幹這事。我心想她誰啊她,憑什麼安排我?根本沒當回事,結果啊,第二天晚上我就夢到她了!你說這晦氣不。她擒著那麼長一把刀,闖進臥室,把刀擱我脖子上,問我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敢不聽她的,還說我要是不趕緊辦事,就把我腦袋擱下來,埋在木芙蓉樹底下。我當時就給嚇醒了,一身的冷汗啊。當時還尋思幸好是個夢呢,結果就聞到木芙蓉花香了,我尋著味到窗前往外一看,你猜怎麼著,那株木芙蓉樹就在我窗戶外頭呢!」
說到這裡,他臉上滿滿都是驚恐。
「當時我眼前一黑,就過去了。虧得我體格還行,沒真就直接躺下起不來,等天亮的時候算是醒過來,趴窗戶上一看,院子裡倒是沒樹,可一地的落花瓣!我還沒想明白怎麼回事呢,姓戰那小寡婦就找上門,說老爺子要見我。我這一過去,老爺子就說小陸元君給他打電話了,讓他督促我去給她辦事。老爺子說了,要是我敢不老實辦,他就親手斃了我,只當沒我這個親孫子。你說我這孫子當得容易嗎?周先生,你要是肯聽我說,我人你當孫子也成,反正我也是個真孫子,只要不是死孫子就行。」
我沉默不語。
邵衛江也不敢催我,隻眼巴巴地看著我。
戰俊妮借邵衛江說的那句話沒錯。
只要陸塵音想把話捎給我,就一定能讓我聽到,邵衛江不說,也有別人來說。
邵衛江這個人對我不重要,但也沒必要把他白饒進去。
陸塵音真會把他埋到木芙蓉樹下。
我不聽,是因為不敢聽。
因為聽了,怕我原來的想法會動搖。
其實,我是在怕陸塵音。
鋒銳無雙,直指本心。
沒人不怕陸塵音。
除了一手把她教出來的黃玄然。
三十年世事輪轉如走盤,總得有人守時以待。
黃玄然教出了陸塵音。
「你說吧。」
我終於開口。
妙姐說過,越怕的,越要敢於面對,不能躲。
因為躲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
過勢如翻山,除了自己,沒人能幫你。
邵衛江大喜,道:「小陸元君說了,出劍其實很簡單,不要那麼多花里胡哨,不要那麼多彎彎繞,看準不順眼那傢伙,拔出來砍就是了!」
我失笑,既而大笑。
果然是這樣。
「那麼,劍呢?」
我向邵衛江攤開手。
邵衛江趕忙取出個扁木匣,小心翼翼地打開,自其中取出那柄高天觀的法劍。
「這玩意本來是劍柄的,我從牆上拿下來的時候,它刷一下就縮進去變成這樣了。這事你那師弟可以證明啊,我取劍的時候,他就座沙發上看著。」
我接過法劍,輕輕一彈,道:「辛苦你了。」
邵衛江笑道:「不辛苦,不辛苦,話捎到,東西送到,我就完成任務啦,你要沒什麼事,我可就回金城了。」
我微微一笑,沒有接他這話。
因為我這句話,是對斬心劍說的。
邵衛江眼珠轉了轉,突然又說:「姓戰那寡婦也有句話讓我捎給你,其實我不想捎的,不過想一想,來都來了,還是應該說一句。咳,她懷孕了,你知道嗎?」
我說:「知道。」
邵衛江一豎大拇指,道:「我就知道你一定知道。那你知道是誰的不?」
我說:「知道。」
邵衛江趕忙往我跟前湊了湊,道:「跟我說說唄,那娘們一提起來一副牛逼的不得了的樣子,那野爹到底什麼來頭?」
我說:「不是你的嗎?」
邵衛江大吃一驚,趕緊縮回去,道:「周先生,這玩笑可不能亂開,我邵老三雖然很隨便,可也沒那麼隨便,這話要傳到老爺子耳朵里,我這輩子就只能給她當牛做馬了。那女人,特麼的,我鬥不過她。」
我笑了笑,拿出黃裱紙,屈指一算,便提筆寫下「丁丑年乙巳月癸亥日壬子時」,然後在下方再寫「戰虛淵」三個字,疊好了遞給邵衛江,道:「給她吧,相識一場,既然引她走上這條路,總歸是個緣法。」
邵衛江拍腿道:「哎,周先生,我是真服了,你怎麼知道她想讓你給孩子起個名字的?」
周成不是惠念恩。
起名這事,惠念恩可以毫不留情地拒絕,周成不能。
好在,以後周成再也不會露面。
這名字寫下來,緣法就盡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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