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蠱蝕魂 397、人生一夢

    我醒來之後，白袍人和獨臂阿木都不見，從此我再也沒有看到他們。我這一生都沒有再看到他們，好似他們從來沒有在我的人生之中出現。

    倒是小青蛇留了下來。

    一切都好像渾渾噩噩一般，又好像命中注定一樣。我根本不明白接下來會怎麼樣，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會遇到什麼人。酒店已經歸在我名下，我便開始了新的角色。

    從成都和到這峨眉山腳下，開始新的生活。我兢兢業業地操持著酒店，有時候還會去無情庵看望師姐謝薇。只是去了幾次，謝薇都閉門不見，也只能和周小若說幾句話。

    時光荏苒，轉眼就過去了兩年。酒館的生意不好不壞，我把賺來的錢存了一部分，用於日後的費用，一大半都捐給了峨眉山上的寺廟。有幾個好心的僧人開了一家收養各種棄嬰的孩子，各種生下來殘疾的孩子被遺棄，都被他們收養過來，負責他們生活，還供養他們上學。

    我經常去幫忙，幫忙帶孩子，有一些孩子病得不太嚴重，不需要送到醫院救治的，我也會幫忙看病，生活雖然平淡，但也充滿了意義。

    孩子們從奄奄一息到茁壯成長，這或許就是佛門中好生慈悲的要義吧。也給我的生命帶來了獨特的意義。時間一長，有幾個大的孩子便和我熟悉起來。孩子懂事，就會來我酒館裡幫忙。他們在佛門之中長大，好似得到佛祖的庇佑，雖然他們小時候遭遇疾病，可是長大後卻健康飽滿。

    兩年後，周小若也被淨蓮師太放下山。周小若十八歲，平時也會上學，下山後就開始上高中。為了答謝淨蓮師太手下師姐謝薇，我便讓周小若住在酒館後面，一邊上學，也一邊幫忙。

    看到周小若健康朝氣，我便想起了妹妹蕭緲。不知道她在龍家過得怎麼樣，十年不見了，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周小若也是聰明的孩子，雖然功課落下不少，但是很快就追了上去。

    我在峨眉山上呆到第三個年頭的時候，附近的人都和我熟悉起來。我在開酒店的時候，也開了一個藥鋪，平時上峨眉山採藥，曬乾之後，贈送給需要的人。

    而就在這一年，淨蓮師太在一天黃昏，忽然坐化，滿懷微笑離開了人世。我帶著周小若趕到了無情庵，在無情庵後面找了一塊墓穴，簡易地埋葬了淨蓮師太。

    如此無情庵里只剩下謝薇。

    「師姐，無情庵太過冷清，你跟我一起去山下住吧。小若也和我們住在一起。」我道。

    「蕭施主，貧尼法號了凡，不是誰的師姐了。」謝薇平靜地說道，此時，她已經換上了素衣僧衣，頭髮已經扎了起來，戴著一頂帽子，整個變得格外冷靜，已經完全變成一個人。

    了凡顧名思義，是了斷凡塵的意思，是斷絕與塵世一切關聯。可是哪有那麼容易就能隔絕凡塵呢。

    「謝薇，你在胡說什麼啊，你難不成真要在山上住一輩子，在這無情庵呆上一輩子嗎？」我看著謝薇，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想察覺她心中的一絲波動，「你已經找到斬斷青絲的慧劍了嗎？」

    可惜的是，她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蕭施主，多謝你來相送淨蓮師太，我看時間不早了，你早些回吧。不然，天黑了，路就不好走了。」

    周小若自幼和淨蓮師太相依為命，留在無情庵住上一段時間，也算為淨蓮師太守一段時間的孝。我無法說服謝薇，只有獨自一人離開了無情庵。

    過了幾天，周小若方才從山上下來，又開始新的學習生活。周小若告訴我：「大叔，師姐好像在等什麼人，我是無意之中聽到她念叨了，至於是什麼人都還聽不到！」

    我心中一驚，這麼多年過去了，謝薇還是忘不了鬼王，真是可笑，何必要躲在無情庵裡面呢。

    我嘆了一口氣：「你還小，這事情不要多管了。淨蓮師太過世，無情庵只剩下師姐一人。你放假的時候，就去山裡多住一些日子，也算是多陪陪你師姐。」

    周小若甚為懂事：「我也有這個打算，正想和你說來的。師姐這麼漂亮的一個人，何必要躲在無情庵之中，我真是想不通。」

    我道：「你個小妮子想什麼呢，好好上學啊，準備認真學習，快要考試了吧。」周小若吐了吐舌頭，連忙跑開了。

    附近的人知道我賺的前都送到寺廟救助孩子，酒館的生意越來越好，藥鋪來舍藥的人也越來越多，我常常忙碌得很。周小若會去無情庵。

    「我今天看到師姐坐在那裡笑，她跟我說，那個人很快就要來了。」周小若第一次從無情庵回來，奇怪地說道，「那個人到底是誰啊？師姐是不是瘋狂了啊，我怎麼不知道那個人會來啊。」

    我嘆氣道：「她這是相思成疾，自己欺騙自己啊。這麼多年過去，那個人都沒有回頭，怎麼會為了她回頭呢。哎，她真是讓人頭痛啊。」

    周小若第二次從無情庵回來的時候，又說道：「我這次去，住了三天，師姐每天都會笑幾次，比前幾次快活了很多。還跟我說，要下山找你說話。又說，怕你罵她，所以過一段時間再來找你。」

    我道：「等她過段時間來這裡，我要好好問她，到底是什麼意思。我一定要好好罵她一頓。我就知道，以她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一個人住在山上的。」

    周小若搖搖頭：「要不下次，你跟我一起去無情庵看師姐吧。我總感覺她很奇怪，會不會產生幻覺，想像一個人住在自己身邊呢。」

    周小若這麼一說，我倒有些驚訝，這倒是有可能，一個人相思太深，會產生各種幻想。謝薇一定是太過思念鬼王，即便過去這麼多年，還是忘記不了。

    我道：「好，等你放假了，我就去看她，咱們一起努力，正確說服她，讓她來山下住。再這樣下去，她要瘋狂了。」

    一直到冬天放寒假的時候，周小若才有空去無情庵長住一段時間，按照約定，我讓周小若先去無情庵住上幾天，先和謝薇熟悉感情，我再去無情庵。

    周小若去了無情庵三天後，我收拾了酒館，關閉了藥鋪，暫時休息兩天，便啟程去無情庵。此刻已是入冬，山上極有可能會下大雪。我背上充足的米糧，又換上厚衣服，帶上雨傘，便啟程往無情庵而去。

    果然，走到半路的時候，起了一陣大風，樹枝跟著呼呼地招展，雲層開始壓低，看樣子是要下大雪。我在一片岩石後面避風，等到雪下起來後，風停下來，方才趕路。

    下雪之後，山路變得難走。

    我直到傍晚時分才到達無情庵，無情庵裡面已經點起了亮燈。屋內一片寂靜，偶爾傳出聲音，在偌大的峨眉山中，顯得格外地渺小。

    我敲了敲門，是周小若給我開門的。她臉上甚為惶恐：「大叔，不好了，出事了，你快進來看吧。」

    我奔跑進去，把身上的米袋放了下來，跟著周小若一起進去。只見謝薇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雙手合十，手中捏著一串佛珠，正閉目養神，淚水正順著臉頰緩緩地流下來。

    謝薇並沒有任何變化，神色依舊，只是她的肚子已經隆起，看起來應該是懷了身孕，而且從隆起的程度看，已經很長時間，隨時都會降生。

    我忽然腦袋一蒙，想起周小若之前跟我說過的話，忽然覺得好笑，周小若之前說謝薇產生幻想，根本就不是，而是鬼王蕭山親自來了無情庵，而肚子裡的孩子，就是鬼王的孩子。

    我後退兩步，單手扶在門框上，任由身後的大風吹動，整個人戰慄不已，差點沒有站穩，鬼王竟然從我眼皮下到了無情庵，而且還發生如此荒唐的事情。

    「這……」

    「蕭寒，我知道你在心中罵我，說我是個賤女人。但我知道，他從來沒有變心。」謝薇忽然開口說話。

    「你知道什麼，他戴著面具，永遠沒有真話，也只有你鬼迷心竅，才會相信他的。在這佛門淨地做出這樣的事情！」我大聲叫道。

    「如果他不愛我了，我會死，他也會死的，這一點永遠也不會改變。我還活著，說明他愛著我。」謝薇淚眼朦朧，「十幾年前，我們在茶花峒的時候，麻老姑說要送一個禮物，其實就是一雙情蠱。我吃下了一隻，鬼王吃下了一隻。只要雙方誰變心，兩人都會死的。」

    我只感到一道晴天霹靂，耳邊有萬道雷鳴閃電閃過。這件事情，陳思跟我說過，這麼多年過去，我漸漸遺忘，沒想到一直存在。如果鬼王和謝薇兩人彼此相愛，至死不渝，他們生下一個孩子，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我道：「謝薇啊，謝薇啊，你騙我騙得好狠。你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他。你一直都在騙我，你有意思嗎？現在，又要多出一個孩子。」

    謝薇道：「我沒有騙你，他告訴我，他會改正的。」

    我哈哈大笑：「可笑可笑，他會改正！你真是白日做夢！那你為什麼會坐在這裡流淚，是不是他沒有出現，你很失望。你想為自己哭泣，因為自己又被他騙了吧。你也可以說，今日下起了大風雪，路上阻塞，所以來不了。可是，我是怎麼來的呢？」

    謝薇嘆了一口氣：「師弟，你說話不要如此刻薄。我……知道鬼王虧欠你太多。可是他也是身不由己，他跟我說過，他會改正的，你要相信他……」

    我仰天大笑：「可笑……可笑，愚蠢的女子。你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你的事情，我再也不管了。」

    我轉身跑了出去，剛跑出一會，便聽到周小若的喊聲：「大叔，師姐胎動得厲害，可能要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