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我和梁憋五互相看看,這話不知如何回答。梁憋五斟字酌句說:「這要看對死神怎麼定義了。」
王曉雨根本沒接話茬,自顧自說道:「我見過死神。」
她眼睛的聚焦已經不在我們身上,而是飄忽到了天花板。我正要說什麼,梁憋五輕輕擺擺手,示意不要打斷她說話。王曉雨靜靜地說:「看見死神的那天,是個陰雨連綿的午後,我到雲村的陰廟去燒香。」
「你知道什麼是陰廟?」梁憋五問。
王曉雨疲憊地點點頭:「當然知道。陰廟就是祭祀孤魂惡鬼的地方。」
「你為什麼要去那裡燒香?」梁憋五問。
王曉雨臉色有些蒼白,胸口上下起伏:「我……我見過鬼,我害怕,所以有人告訴我要到陰廟去祭拜。」
「你在哪見到的鬼?」梁憋五步步緊逼。
王曉雨「哇」一聲哭了,拼命搖著頭,緊緊咬著嘴唇,豆大眼淚流下來。很明顯,她陷入了極為痛苦的回憶之中。這時,有護士走進來,低聲訓斥:「請你們不要刺激病人情緒,再這樣,你們兩個都走人。」
梁憋五趕緊道歉。我搬了一把凳子坐在旁邊。王曉雨用插著點滴的手擦擦眼淚,深呼吸了幾下,低聲說道:「我本來是個無神論者,可就是那次進山挖洞,我看到了,看到了鬼。」
梁憋五道:「是和馬主任進嶺子山那一次嗎?」
「你不要問了,好不好?」王曉雨又哭了起來。
我拍拍梁憋五,他確實太著急了。王曉雨現在情緒很不穩定,在她身上一定發生著很多故事,需要有耐心的循循善誘。
「那天去雲村燒香,陰廟裡供奉的是閻王爺。我在閻王爺面前許了願,希望不要那些鬼再來找我,我已經受不了。」王曉雨斷斷續續說:「從廟裡出來,本來晴朗的天空,突然昏黃起來,像是要下雨。起了風,周圍一切都看不清了。」
據王曉雨說,那天燒完香,不但不覺得輕鬆,反而有種更加壓抑的感覺。自從那次從山裡回來,她一直有種被什麼給盯上的感覺。老覺得有一雙神秘的眼睛藏在黑暗裡,她走到哪就跟到哪。燒香的時候,她就向陰廟供奉的閻王爺許願,希望自己不要再碰上髒東西。
燒了香,她忽然發現似乎有些不對勁。
廟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些老人和孩子。陰廟因為供奉的不是正神,都是山精水怪靈魂惡鬼之類,所以非常冷清,香火很差,幾乎沒人來。今天也不知咋了,一來就一幫。
她沒有著急走,而是躲到一邊好奇地看著。觀察一會兒,終於弄清楚,原來雲村外面的小學放學,村裡的老人們接孩子回家,路過廟宇,也不知怎麼想的,都進來磕頭。
老人們非常虔誠,又是下跪又是雙手合十念叨,那些小孩子就呆不住了,滿廟亂跑。陰廟規格本來就不大,除了前殿供奉,就是空空的後殿。出了後門,不遠處有個廢棄的水泥廠。
小孩嘛,呆不住,呼啦啦從後門全跑出去,到水泥廠去玩。王曉雨呆了一會兒,覺得氣悶,又不想這麼早回家,就溜溜達達到了後殿。
整個後殿,空空的,只有一個小男孩蹲在長柱下面玩著泥。
王曉雨覺得奇怪,走過去摸摸那小男孩的腦袋,輕輕問小弟弟你幹嘛呢?
小男孩忽然一抬頭,王曉雨和他對了個眼神,心裡咯噔一下。那小男孩說不上是什麼表情,有些木然,眼睛又黑又深。他站起身,突然推了王曉雨一把,跑出大殿後門。
王曉雨覺得不對勁,趕忙追了出去。那個小男孩跑得很快,直接就往水泥廠方向跑去。王曉雨跟在後面跑了一段,實在追不上,只好走走停停。她自己也有些奇怪,為什麼看到這個小孩自己會如此的執著。她也說不清跟過去想做什麼。
遠遠就看到小男孩跑進了水泥廠。水泥廠門口有一個很大的攪拌水泥的石槽子,一些小孩因為好奇覺得好玩,在石槽子裡爬上爬下。那小男孩跑到的時候,裡面的孩子大都爬了出來,只剩下一個小女孩,還趴在槽子口笑眯眯地往外看。
王曉雨對我們說,就在那個時候,她也不知道怎麼,腦子突然嗡一下,瞬間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有一種很強的不祥之感。
那小男孩來到水泥槽子外,伸出小手,摸向了旁邊一根柱子。在柱子上有一把閘刀。小男孩握住閘刀,猛地往下一拉。
只聽「轟」一聲巨響,攪拌水泥的槽子猛地開始轉動。聲音出現得又突然又響亮,在場所有人都驚嚇住了。尤其王曉雨,她是成年人,自然比那些小孩子要知道利害————那個小女孩可還在槽子裡。
槽子裡的小女孩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叫聲很短,就像是突然被什麼掐住了脖子。始作俑者的小男孩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哭起來,其他孩子一鬨而散。
廟裡的老人們聽到聲音不對,全都跑了出來,一起奔向水泥槽子。王曉雨也反應過來,跟過去幫忙。她看到大團大團鮮紅的血從槽子口淌出來,頓時頭昏眼花,好不容易扶住旁邊的柱子。她身邊正站在那小男孩,小男孩此時的眼神已經變了,變得驚慌茫然,眼球的那種黑沒有了,一句話,又成為一個小孩子。
來了很多人,七手八腳把小女孩從槽子裡救出來,那場面慘不忍睹,肚子裡的腸子拖出來,不誇張地說,身上的血都流幹了。就王曉雨後來了解到,那小女孩在送往醫院的途中就咽氣了。
聽完這段經歷,我和梁憋五誰也沒說話,病房陷入一種壓抑的靜寂中。我抹了把臉,問王曉雨,那小男孩眼神的前後變化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
王曉雨緊緊捏著白被單,抽泣著說:「不是,我真的看到了。在廟裡我看到他的時候,他的眼神很嚇人,非常冷,那不是個孩子,是個成人。後來,他闖了禍,我再看過去時,他的眼神又恢復了孩子的天真。我可以肯定,沒有看錯。」
梁憋五皺著眉問:「你的意思是,那小男孩鬼上身了?」
「不是鬼。」王曉雨努力挺起身子,忽然一陣咳嗽:「附身的不是鬼。是,是死神!那是死神的眼睛!」
我忍不住插嘴道:「掌管死亡的人,西方叫死神,咱們東方應該叫閻王爺吧。王曉雨,你去的那個陰廟,供奉的不就是閻王爺嗎。」
王曉雨情緒有些激動:「對,就是這樣。閻王爺附身在那個小男孩的身上,是他殺了那小女孩。」
梁憋五搖搖頭:「這也有點太空穴來風了吧,毫無根據地猜測。」
「不是沒有根據。」王曉雨咳嗽,臉色變得潮紅:「後來我又去了水泥廠,小女孩家屬正在找責任方打官司。就在那我打聽到一件很怪的事情,本來水泥廠已經荒廢很長時間,根本就沒有電力供應。可那天,也不知怎麼回事,小男孩隨手一拉,本來已經鏽死的水泥攪拌機,在沒有電力的情況下,偏偏就轉動了!這個你們怎麼解釋?」
我倒吸一口冷氣:「還真是邪門。」
王曉雨一下拉住我的手:「我現在還牢牢記得那個小男孩的眼神。他好像是有意展示給我看的,他有什麼話要和我說!」
看著她焦急的神色,我忽然全身湧起一陣寒意。同樣一起進山探洞的幾個人,佟三行邪術,儼然閻王爺再生。而王曉雨的經歷,更是詭異,疑似閻王爺附身在一個小男孩身上,展現出死神的能力給她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兩個和閻王爺都產生了微妙的聯繫,這究竟是偶然還是必然?一起進山的其他人也有這種情況嗎?
這事不能深想,越琢磨越冷。
這時,王曉雨說道:「我覺得自己是中邪了,便去找邢阿姨,讓她介紹大仙給我認識。」
「邢阿姨是誰?」梁憋五問。
王曉雨靠在床頭,非常虛弱。我趕忙拿起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她勉強笑了一下,表達謝意。停了片刻,她才說道:「刑阿姨是我樓上的鄰居。她很慘的,丈夫過世很早,只留下一個女兒。這個女兒不省心,不好好上學,跟著社會上的小流氓瞎混,經常在外面過夜。就在最近,邢阿姨的這個女兒突然失蹤,一兩個月沒有音信,不知跑到什麼地方。」
我說道:「這樣的女孩不知自愛,在外面瞎混,不回家也正常吧。」
「不是。」王曉雨眼睛直直地說:「邢阿姨說,她找大仙算過,說她女兒凶多吉少。為了找她女兒的下落,她求了很多大仙,花了很多錢。可是她的女兒還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不說她了,就因為她認識很多大仙,所以才讓她帶我去找了個很靈驗的大仙。那大仙一看見我,就說……」
「說什麼?」我問。
王曉雨長長嘆了一口氣:「他說我已經被陰間的閻王爺盯上了,活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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