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站在紅玉跟前,接著朦朧的星光,努力想要看清楚一點,可是,越是想看清,反而越模糊起來。眼前的紅玉還是如前兩次夢中所見,一會是茶花女的樣子,一會是徐京梅的樣子,一會又是李菁菁的樣子。讓石山實在有些迷糊,想伸手把紅玉拉近點再看。
覺察到石山意圖的紅玉,後腿了一步。
「石山哥,紅玉現在只是鬼魂,沒有實體。石山哥身上的陽氣過旺,紅玉不敢靠得太近。」
「紅玉,你的臉怎麼總是在變,一會是茶花女,一會是徐京梅,一會又是李菁菁,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石山哥,幻象由心生。石山哥是不是喜歡茶花女和徐京梅?」
石山不自然地點點頭,紅玉並沒有在意,只是微笑著看著他。
「可是,我並不認識李菁菁,怎麼就是覺得從你身上看到的女孩就是李菁菁呢?」
「許是李菁菁的死給石山哥留下了太深的印象的緣故吧。」
「紅玉,你被抓到侯府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提到侯府兩字,紅玉的身體明顯顫慄了一下,看了看石山,幽幽敘說道:
「我被抓到侯府後才知道,侯爺已經六十七歲,而且身染重病,抓我去只是為了沖喜。當天夜裡便安排我給侯爺侍寢,早已臥病不起的侯爺,怎麼能夠行人事呢?是侯府的小侯爺給奄奄一息的侯爺餵下一種藥,侯爺突然間如同沒病的好人一樣,強行要與紅玉合體。」
說到這裡,紅玉忍不住嚶嚶綴泣起來,石山也攥緊了拳頭。
「待房間的人陸續出去後,我使出渾身的力氣,把侯爺推開,從床上跳下,一頭撞向門柱。再次醒來時,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發現已經是在墳墓之中,變成了鬼魂。」
「那侯爺的鬼魂呢?」
「不知道,墳墓中只有一部分殉葬人的鬼魂,並沒見侯爺的魂魄。」
「人死之後不是要投胎重生的嗎?」
「紅玉就是為此才來求石山哥的。」
「我能做什麼?」
「石山哥,並不是所有死去人的魂魄都會轉世投胎。像橫死之人,以及心有執念的人死後,魂魄不會馬上進入地府,轉世重生。」
橫死之人,石山明白,心有執念的人,石山也能想明白。
「那紅玉是屬於……?」
「石山哥,我隨屬於心有執念之人,這麼多年過去,心中執念已經逐漸淡化,之所以一直沒有轉世重生,是因為我死後,被人在屍體上做了手腳,才導致我不能投胎轉世。」
「做了什麼手腳?」
「在我屍體的泥丸宮,被楔入一枚銅釘,這樣以來,我的魂魄便不能離開屍體。如果不能把頭骨上的銅釘啟去,紅玉將永遠無法投胎。」
「你現在不是已經可以離開古墓了嗎?」
「那是因為那枚銅釘經過無數年之後,已經漸漸被腐蝕,如今只是殘留一下綠色的銅鏽,所以紅玉的三魂七魄,才能有一魂一魄稍微離開一些距離。石山哥,一個人的一部分魂魄是不能和其他魂魄分開太久的,不然的話,就會一點點消失。這也是石山哥看著我的時候,總是看不清楚的緣故,一魂一魄非常虛弱,極不穩定的。」
「你是想要我把頭骨上的銅鏽清理乾淨嗎?」
「是的,石山哥,只有那樣紅玉才能得到自由。可以選擇重生,也可以選擇留下來,一直待在石山哥身邊。」
「紅玉,我很想幫你,可是你也看到了,現在古墓被守護的如此嚴密,一時半會,我實在沒法接近。」
「只要石山哥有心就行,最好能在屍骨被運走之前清理乾淨,不然,紅玉不知道又會被帶到哪裡,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石山哥。」
說著說著,紅玉再次綴泣起來。
「紅玉,一會天就亮了,我該回去了,不能讓旁人看到我們。」
「好吧,石山哥先回去吧。」
「對了,紅玉,如果我想找你,該怎麼做?」
「石山哥如果想和紅玉說話,只要在心裡默默喊紅玉的名字就行,只是不能離開太遠。」
「知道了。」
一人一鬼的對話結束之後,石山返回宿舍,到宿舍門口時,石山回頭看了一眼,操場上早已沒有了紅玉的影子。
可能是因為從紅玉那裡,石山沒有感到任何危險的緣故,接下來的石山,不再和剛剛發現自己能夠看到鬼魂時,那樣心驚膽顫,甚至晚上不敢抬頭看路。心裡惦記著紅玉的囑託,明明知道根本沒有機會接近紅玉的骸骨,還是經常到古墓發掘現場的警戒線處看看。考古工作的進展依然緩慢,到目前為止,都已經有兩個多月,還沒有到開棺階段,還是在古墓中一點點圍繞著棺木,仔細挖掘著。
今天是周六,趁第三節課課間休息的十分鐘,石山再次來到教室後面的古墓挖掘現場。石山來此,是有和紅玉道別的意思,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天半,石山覺得還是來說一聲。心裡默默喊了幾聲「紅玉」,卻沒聽見紅玉的回應,石山想,估計大白天,紅玉不敢出來。於是,不管紅玉聽得見,聽不見,還是在心裡嘀咕了一句:
「紅玉,再上一節課,我就回家了,要後天早晨回來。」
春分之後,白天越來越長,石山每個周末回家,便不再在周日傍晚回來,而是改為周一一早從家裡走,趕在預備鈴響起之前趕到學校。
沒有學生是不盼望著周末的,第四節課的鈴聲一響,二十一中的學生們,便蜂擁向校門口衝去。石山不能直接從教室走,還要會宿舍拿東西,就是每次用來裝乾糧的包袱。
石山看了看身邊的徐京梅,禮節性地和她打了聲招呼:
「回家過周末了,周一再見。」
「周一見。」
徐京梅說著話,站起身來,臨走前,扭頭看著石山再次說道:
「石山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去醫院看我,謝謝你幫我補習功課。」
徐京梅今天說話的聲音很溫柔,也很親切,讓石山一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習慣性地抬手摸了摸後腦勺,並沒有接話。見徐京梅微笑著轉頭離開後,才一路小跑回到宿舍,拿起包袱,往腋下一夾,匆匆往家裡趕去。石山是沒有書包,也不用書包,自從升到初中後,除了寒假在家做過作業,周末回家是從不做作業的。既然不做作業,也就不用帶書。石山把周末當成了真正的休息時間。
石山離開學校,沿大路走了不到四里,便離開大陸,走上一條一直伸到山坡上的小路。石山測算過,沿著大路走,繞過前面的村子,和從這條小路走,前者要慢十五到二十分鐘時間。由於從小就喜歡山山水水,石山更喜歡走這條小道,爬上山坡,穿過一片樹林,走過一座水庫的壩身,就來到村子東南邊的大路上。
石山爬上山坡,剛鑽入樹林中走了沒有十分鐘,紅玉突然從前面現身出來,紅玉的突兀出現,嚇了石山一跳。
「紅玉,你怎麼來這裡了?」
「紅玉來送送石山哥啊,不喜歡嗎?」
「喜歡。只是,你不是不能遠離古墓嗎?」
「到這裡已經是極限,再不能往前去了。」
「怪不得第三節課後,我去和你道別,沒有聽到你的回應呢。」
石山看著眼前,在白天更顯模糊的紅玉的臉,似乎想起了什麼。
「紅玉,你能來到這裡,是不是也可以到徐京梅住院的醫院?」
「是啊。」
「那次徐京梅看月亮感覺到刺眼的疼痛,是不是你做的?」
「是啊,難道石山哥不想抱一抱徐京梅嗎?」
石山被紅玉的話說的臉上發燒起來,尷尬地抬手摸了摸後腦勺,心裡卻在想,自己還真的有過那樣的念頭,特別是夏天的徐京梅,穿著單薄的衣裙,盡顯少女身體的玲瓏時。
「咯咯,石山哥害羞了。」
石山雖然看不清紅玉的臉,但是,隱約間還是能感覺到,那張模糊的臉上流露出來的一絲頑皮的表情。
「紅玉白天出來,不怕太陽光嗎?」
「當然怕,我是天不亮就等在這裡了。」
「那不是要等天黑才能回去?」
「是啊,石山哥不用擔心,我早就在那古墓中待膩了。你看這裡多好,有青草綠樹,還有野花。」
「不會被人發現吧?」
石山問了一句多餘的話。
「一般人的看不見,也感覺不到我的存在的。除非……」
「除非什麼?」
「好了,石山哥,你趕緊回家吧,後天我們再見。」
見紅玉不想告訴自己,石山也沒有強問,一人一鬼又說了幾句,石山才繼續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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