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中,相隔十年,沒想到你我會以這種方式見面」這人穿著個棕色袍子,袖子寬肥遮住了放在身前的雙手。「不,是四十年了,從你我折箭分道後,我認識的人已經不存在了,即便此刻,在我眼前的你也只是個行屍走肉。」柳輕中看樣子與這人淵源不淺。「呵,輕中啊,你我各自追求想要的東西,本就沒什麼錯,是你太頑固了」「長老」木子云小聲問向紫歸,「柳長老跟這人認識?」紫歸點點頭,面色嚴肅地盯著四周的人群,袖裡的錦囊已經蓄勢待發,劉長山也擼起了袖子,拳上青筋暴露,時刻準備出手。
地面捲起陣風,飄帶的泥粒才過了幾尺就跌落下來,穿過額前髮絲,打入光影交錯的枝葉中,兩片脈絡細密的葉子經不住晃動折斷了根,緩緩向兩人身邊落下,柳輕中與那人的右臂同時側邊抬起,手腕扭動,四指弓著唯有食指伸直,葉子同時落在兩人指頭前方。
四十八年前,一棵老楓樹禁不住秋風的侵襲抖落下一身黃葉,兩個身著破爛衣裳七八歲的孩子,剛巧各自接住一片,眼神相碰還是有些面怯,兩個孩子咧開嘴對著笑了笑。旁邊坐著個穿草鞋的男人,看著兩人說道:「手中的葉子就是你們今天的功課,怎樣處置它,自己決定」流著鼻涕的孩子,看了看葉子,小手一抓直接將它碾碎,另一個掐著楓葉踱了許久步子也沒想到怎麼處置,最終一拋將葉子扔掉。男人見此說道:「也罷,你們以後就跟著我吧,既然跟了我,就不再是孤兒,你們以前不相識此後就是兄弟」男人指著碾碎葉子的孩子說道:「你以後就叫輕中」再指向另一個,「你叫輕開吧」
回到雙頭峰處,那兩片葉子飄到了兩人食指前,柳輕中的那片,經過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成了細沫,而另一人手指前的葉子穩穩的落在地上,只有二人知道,那片葉子上留下著個難以察覺的細孔。「紫長老,劉長老」柳輕中收了手。「柳長老」紫歸與劉長山走進了身子。柳輕中接著說道:「這人我來對付,使出你們所有手段,送木子云出去」「是」「木子云」柳輕中未回頭直接說道。「長老」木子云輕快到柳輕中身旁,柳輕中從懷裡取出個手帕,「將這個帶給筱筱」木子云抬手接住,剛觸手就知道帕子中藏著的是白蓮啼子。「長老」「小子,跟緊兩位長老」「是」
柳輕中吁了口氣,對著身前的人說道:「輕開,我來會會你」
環境中充斥著沉甸的氣息,終於在劉長山的喝聲中張裂開來,木子云,紫歸,劉長山三人同時踏出步子,向一邊衝去。四周的人群頃刻間動了身,空氣中嗖嗖打來幾道飛刀,紫歸捻動手中珠鏈,三人身邊立即出現了道紫色屏障,屏障上還飄著數十道法符。是御符術,木子云心道,紫長老用的正是曾經震天所用的法術,飛刀打在屏障上直接彈飛,不少人拳腳俱用也擊不出道裂縫,這是紫歸的本事,御符術本身是中等法術,只有在大成之後才能與風鎖術一般成為上等,但紫歸卻完全憑靠自己的參悟將此術用的出神入化,鄭樵曾經運用運術階的力量打出全力一擊才可將紫歸的符界擊出裂口,實力可見一斑,但此術的消耗巨大,紫歸就算依靠著苜蓿草補上法力也僅僅能維持兩柱香的時辰,而且期間不能使用其他法術,所以只能用作輔助,這期間,進攻的任務就交給劉長山與木子云了。
劉長山的武技為八絕,是套拳法共有八招,每一招打完都會帶動拳頭周圍的空氣發出啪聲,且力道越來越高。紫歸可以控制符界的虛化實化,且能在眨眼睛完成轉變,所以劉長山可以穿梭於界內界外,而木子云則主要動用火珠的力量,散出火焰給劉長山掩護。
「紫長老」木子云激鬥中對紫歸問道:「那人和大長老相識嗎?」「不僅相識,曾經算是兄弟,他二人本都是孤兒同被行走道人收留,獲得了名字還習得了武法,不過後來二人反目成仇,輕開去了殺山,柳長老則來了青山峰」「大長老能勝過他嗎」木子云見得柳輕中離的越來越遠,心下擔憂道。
「小子!」劉長山折斷一人的胳膊,「別想些沒用的,現在你要做的就是活下來。」
樹下,柳輕中與輕開對立站著,兩人的氣場擾亂了四周,葉子成片的落在兩人身上,在柳輕中肩頭化出碎屑,卻堆積在輕開的衣袍。「輕開」柳輕中開了口,「若是當年你不做那樣的選擇,你也會有姓氏,也會有身份」「呵,老傢伙欠的債,我可不想背到身上」「他養了你,給了你命還有名字」柳輕中瞪著冒火的眼睛,怒道。「那又如何」輕開聲音也高漲,「我侍奉了他八年,為他提鞋受他辱打,他要我做的要我殺得我都完成的很完美,難道他死了,我還得因為他一句話,被鎖著到老死不成」「你執迷不悟,太令我失望了,今日我替師傅清理門戶」「來啊!」
呼呼,地上的落葉因氣場浮到了空中,「輕中」輕開說道,「你我決鬥從來只用一招,我沒有輸過一次,這回也是同樣」「你還是那自負,但這次,你會敗!」颯颯,兩道身影同時衝刺,眨眼間二人身體只有幾寸距離,若是時間放緩百倍,定能看到兩人雙手彈動著手指,分別向對方身上點去。輕中的武技為『化』,只需一根手指觸碰到敵人的身軀,就能從接點處化散敵人的武罡,若是點上皮膚,便能看見它因武罡散去而緩緩鬆弛甚至衰亡。輕開的武技為『凝』,能將全身武罡凝聚成針頭那般大小,也是一根手指,只需點到敵人體表,便能立刻貫穿並在敵人體內散發出武罡凝出的罡針,呼吸間便能打碎五臟六腑。輕開與輕中的對決從兒時便已開始,卻只是點到為止,二人也的確只需要一招就能決出勝負,誰被先碰到便會丟了性命。
視線回到兩人中間,兩隻四指弓著食指伸直的手擦邊而過,輕中的手滑過揚起的袍子,高速中連那平常的衣料都變得細膩柔滑,輕開的手點碎單薄的衣衫,寧靜中連那體表的汗毛都未來得及動上一動。時間回到正常,從開始到結束,只有一息的時間,兩人站到了對面的位置,背對著身子。輕開搖了搖頭,眸子中黯淡了些光色,嘆了口氣說道:「輕中,你又是何必,被鎖住靈魂,鎖住自由,會變得無知,頹廢,為了那一句話,值得嗎?」柳輕中忽然跪倒在地,右臂大面積地滲出血水,右手耷拉在地上,像是個擺設,「一句話?」柳輕中喉嚨嘶啞,眼神中帶著悲憤,聲音中帶著悲傷,「我是老傢伙從墳堆里拉出來的,我吃的不再是墳前的酸臭的祭品,穿的不再是從死人身上扒下的壽衣,我有了名字,成了一個人,真正的人。」
柳輕中跪在地上,用膝蓋扭動身軀,轉過身,朝著輕開吼道:「他給了我命,給我了一切」輕開望著被廢掉右臂的曾經的『家人』,閉上眼睛,留住一行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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