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大雨。
電閃雷鳴。
陳東蜷縮在狹窄的搭建房裡,裹著有些潮濕的被子,瑟瑟發抖。
房間很狹窄,頭頂的燈泡散發著昏黃髮暗的燈光。
年幼的他,縱然困意洶湧,也不敢倒頭就睡。
不僅是因為害怕,還因為母親沒有回來。
「媽媽」
年幼的陳東,眼睛噙著淚,不停地輕聲呼喚著。
媽媽出去幹活掙錢去了,可誰知道會突然大雨傾盆。
嘩啦!
突然,搖搖欲墜的鐵皮門被推開。
母親李蘭一身破爛衣裳濕漉漉的,披散著黏附在腦袋上的頭髮走了進來。
「媽媽」
陳東瞬間眼睛大亮,所有的恐懼煙消雲散,掙脫開被子,撲進了媽媽的懷裡。
「餓壞了吧?」
李蘭不顧身上的雨水,溫柔心疼的摸了摸陳東的小腦袋。
然後,她又小心翼翼的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塑料口袋抱著的饅頭。
好在饅頭沒有打濕,也還是溫熱的。
「快趁熱吃吧。」
陳東接過饅頭,墊著腳放到了桌上,然後又急急忙忙的拿起毛巾,叫母親坐下,給母親擦拭頭髮。
「東兒不餓,媽媽先擦乾水,不然容易生病。」
奶聲奶氣的聲音,卻是讓李蘭一天的疲憊都煙消雲散。
她笑著說:「咱家的小東兒,長大了,知道關心媽媽了。」
「哼!東兒還沒長大,不然就能掙錢養媽媽了,媽媽就不用淋雨了。」
陳東一臉倔強的說:「等以後,我要掙好多好多錢,讓媽媽也吃好吃的,穿好看的,再也不讓那些人罵媽媽是野女人了。」
李蘭神色一窒。
她一把將陳東拉扯到面前,認真地說:「東兒!不管誰在你面前這麼說的媽媽,但媽媽都要告訴你,媽媽不是野女人,你也不是野孩子!」
李蘭說這話的時候,強忍著淚。
飽受風霜的臉上,卻是罕見的露出了倔強。
她是堅毅的,也是倔強自強的。
一個人生下了陳東,一個人負責撫養掙錢。
但她,不允許有人這麼說她和陳東。
「那他們都有爸爸?為什麼我沒有?」
年幼的陳東,一臉委屈的說:「他們都能騎在爸爸頭上騎大馬,他們還有爸爸愛媽媽,那我的爸爸呢?」
「爸爸死了!」
李蘭神色複雜,熱淚盈眶:「媽媽知道讓你接受這個事實很難受,但爸爸確實死了,而你的名字,就是你爸爸給你取的,陳東!你記住,你姓陳,是陳家人!而『東』字,用你爸爸的解釋,寓意著東山再起,紫氣東來!你的姓和你的命,都是你爸爸給的,你怎麼會沒有爸爸?」
畫面一轉。
艷陽高照。
放學回家。
年幼的陳東被幾個同齡孩子圍著。
「哈哈哈陳東,你沒爸爸!」
「陳東,我爸媽說你是野孩子,根本就沒有爸爸!」
「不止呢,我奶奶還說,陳東是野孩子,他媽媽還是個野女人!」
當聽到「野女人」三個字的時候。
年幼的陳東眼睛「唰的」就紅了。
他扯下書包,憤怒地就朝幾個同齡孩子撲了過去。
「你們罵我就算了,憑什麼還要罵我媽媽?」
可他畢竟只是一個人,哪怕是面對同齡孩子,依舊是雙拳難敵四手。
一陣混亂後。
陳東便被幾個孩子按在了地上。
其中一個壯實的孩子厲聲道:「快說!說你是野孩子,說你媽媽是野女人!你說了,我們就不打你了!」
「放屁!你們在放屁!」
陳東奶聲奶氣的倔強駁斥,掙扎著,可通紅的眼睛裡已經噙滿了淚水:「你們罵我媽媽,我要和你們拼了!」
突然。
一道低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幾個小屁孩,合夥欺負人嗎?快放開!」
一聽到大人的聲音,幾個孩子便一鬨而散。
陳東掙紮起身,抓起書包就追向了幾個孩子,卻絲毫沒注意到,遠遠地一道身影佇立著。
陽光下,那張臉是陳道君!
「這樣的選擇,終究是對,還是不對呢?」
陳道君背負著雙手,望著陳東追向幾個孩子,眉頭緊皺,眼中有些猶豫:「讓他這么小的年紀,就經歷這些,對他是好是壞?可他終究肩負著未來的那次機會!」
年幼的陳東又追上了幾個孩子,雙方打成一團。
混亂中,陳東追趕幾個孩子的時候,突然一個趔趄,摔倒在地,旋即一聲痛苦哀嚎,卻是左手摔得骨折了。
痛苦的慘叫聲,奶聲奶氣。
卻是讓人聞之動容。
饒是陳道君,也不禁一步向前,卻又戛然止步。
哭聲,很快就將家裡的李蘭吸引了出來。
「東兒!」
李蘭一看陳東,頓時嚇得臉色都變了,轉身拎著掃把就沖向了幾個孩子:「欺負我家東兒,老娘和你們拼了。」
「野女人,野女人,野女人!」
幾個孩子一邊跑,一邊喊。
「放屁,你們在放屁!」
陳東不顧斷手,咬牙掙扎著想要起身繼續追趕。
「你們給老娘等著,老娘等下挨家挨戶去問候你們爸媽!」
李蘭一手叉腰,一手揮舞著掃帚,一副悍婦罵街的樣子,可眼睛裡已經噙滿了淚水。
眼見著陳東還要追趕。
她一把將陳東摟在懷裡:「東兒,不許追,媽媽在,媽媽會給你討回公道!」
「嗚嗚嗚嗚他們罵我就算了,憑什麼要罵媽媽?我不服,我要和他們講道理!」
陳東想要從李蘭懷裡掙扎出去,嚎啕大哭著。
「不許追,也不許哭!」
李蘭心疼的如刀絞,一邊擦拭著陳東的眼淚,一邊說:「你越哭,他們越會笑!聽媽媽的話,把頭仰起來,讓眼淚流回去,媽媽在,媽媽來解決這件事,沒人能欺負我們家東兒!」
夜晚。
陳東左手已經纏好了紗布石膏,正在昏黃燈光下,右手寫著作業。
母親出去討公道去了。
隱約還能聽到罵街的聲音。
可陳東卻是執筆保持著寫作業的動作,卻一個字都沒寫。
白天的一幕幕,不斷在他腦海里回放。
經年累月的怨氣,也在這一刻瘋長。
白天的事情,只是一個迸發他怨氣的開關。
在和母親生活的這幾年,一次次的經歷,讓他心裡的怨氣早已經累計得無法形容。
而此時,他的耳畔卻好像有聲音在喃喃嘈雜著。
他嬌小的身體顫抖著,咬牙切齒,牙齒嘎吱作響。
誰都不曾發現,這個過程中,一縷黑氣縈繞在他的眼睛裡,旋即這縷黑氣便是朝他的周身遊走
記憶回放到這裡。
現實中的陳東,卻是悚然一驚。
這次的經歷就是陳道君所說的,另一個在我身上布局的人的布局開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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