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碰杯聲。
卻如晴天大雷,轟的炸響在了所有人耳畔,嗡嗡作響,久久不絕。
所有人都怔住了,目瞪口呆。
哪怕在場的豪門家主,勢力巨擘,早已經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可此時,望著陳東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眾人神色也變得紛繁複雜起來。
在眾人眼中,陳東從碰杯,到飲酒,再到吞咽酒水,每一幀的動作,都仿佛在訴說日薄西山,忍氣吞聲。
剛才眾人只是通過陳東神色變化,在推敲陳東的心思。
落差,對於人而言,是致命的!
即使是這些浮沉半生的家主、巨擘,也很難做到淡如止水。
更遑論,陳東年少輕狂,勝者為王!
在風華正茂的年齡,獲得了天下矚目的榮光,又狠狠地摔落在地上,其中落差,以陳東的年紀扛不住,簡直再正常不過。
而現在陳東表現出來的一切,則是篤定了眾人心中的猜測!
張立東身家不菲,足足百多億身家!
可這樣的身家,放在曾經的陳東眼中,算什麼?
什麼都不算!
屁都不算!
陳東也絕不可能面對粗鄙爆粗的張立東,這般忍氣吞聲,逶迤退讓!
偏偏現在的陳東,毫不介意,卑微如塵!
沒人懷疑陳東在演,起碼在這個時候,沒人懷疑。
誰都年輕過,誰也意氣風發過。
在場的豪門家主、勢力巨擘們,捫心自問,同樣的一幕,換做年輕時的自己可能早已經動手打人了!
震驚的同時,也難免有人唏噓。
曾經風光無限,天下榮光環繞一生的陳家少主這一次,真的倒下了!
陳道臨大壽,恍若昨日。
可現在,這一碰杯,這一退讓,卻是兩副天地了!
「哈哈哈哈陳先生大度,大度啊!」
張立東仰頭大笑了起來,肆意暢快,一手輕輕地拍著陳東的肩膀,好似一個長者一般,諄諄教誨著:「陳少主啊陳少主,昔日你父親大壽時,在下在席桌上仰望,如今終於得償所願,能與你共飲一杯酒了,緣分妙不可言啊!」
笑聲迴蕩。
卻無比刺耳。
其中譏諷鄙夷,讓諸葛青臉色鐵青,眼神更仿佛要吃人。
而陳東的憨笑,卑微,更是如同利刀,狠狠地刺在了諸葛青的心臟上。
他想不明白,陳東為什麼要對一個區區百多億身家的人,卑微退讓到這種程度!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更何況,駱駝還沒瘦!
怒髮衝冠,諸葛青當即就要起身。
可目光與陳東目光交替之際,僅僅一瞬,他卻從陳東落寞的眼神中察覺到了一抹冷厲決絕。
這樣的眼神,一閃即逝。
卻如同重錘轟在了諸葛青心臟上,讓他強壓著怒火,忍了下來!
只是他卻低著頭,不忍心再看陳東的卑微如塵!
諸葛青的不反抗,清晰地落到每個人的眼中。
這恰好更加印證了眾人的猜測!
一時間,有人竊喜,有人幸災樂禍,也有人目光陰翳,看陳東如同看待獵物
「哈哈哈來來來,咱們這群人啊,難得和陳少主喝酒,今天陳少主可是在下貴客中的貴客,大家一定要幫在下好好招呼一下啊!」
張立東腳步踉蹌,許是太醉了,口齒都有些不清。
「來,陳先生,在下敬你一杯酒,還請你給個面子!」
之前的老者,率先起身,端起一杯酒,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哪有半點恭敬之意。
陳東訕訕一笑,端杯,一飲而盡。
「陳先生好酒量,在下也敬陳先生!」
又一人起身,快步挪移到陳東身邊,直接抬手攬住了陳東肩膀,鐺的一聲,重重地和陳東碰了一下杯,甚至將陳東杯中酒碰撞出來,濺灑在了陳東衣服上。
但陳東,毫不在意,臉上掛著落寞無奈的笑容,仿佛將「卑微如塵」四個字刻在了身上,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有人試探,有人起頭,其他人漸漸地也放下心中的忌憚,對陳東趨之若鶩!
曾經的陳東,在眾人眼中高不可攀,高高在上,一如陳家一般,恍若神祗高居雲端。
而如今,仙落凡塵,再無任何光環,敬畏之心也隨之蕩然無存!
氣氛熱絡。
笑聲滿堂。
可每一聲笑,都如同利刀,直插陳東。
牆倒眾人推,人倒眾人踩!
一眾豪門家主、勢力巨擘,簇擁在陳東周圍,毫無禮數的灌著陳東的酒。
而不遠處未曾靠近的人群,卻在鄙夷戲謔,幸災樂禍。
「嘖嘖嘖還別說,這位陳家少主現在的樣子,好像一條狗哦。」
「陳家主大壽才過了多久?他就落得這般境地,好端端的爭什麼家主啊?就算爭贏了,可在陳家那些掌權者眼中,還不是野種?連丁點權力都拿不到,現在還落得這般境地。」
「諸位諸位陳東都已經這樣了,咱們後續也該有所盤算了,都該準備準備了,唉卑微如塵,喪家之犬,這才過去多長時間啊?」
言辭刺耳,卻更剜心。
一字一句落到諸葛青耳中,都如同萬箭穿心。
他低著頭,死死地坐在椅子上,耳畔卻迴蕩著身旁那些人對陳東的粗鄙之言,還有陳東賠笑恭維回應之聲。
諸葛青紅了眼,心若刀絞,雙手也緊握成拳,青筋凸顯。
他們諸葛世家追隨陳東,確實是想著從龍之功,扶搖直上。
可時間推移,他諸葛青也早已經將陳東當成大哥。
陳東現在表現出來的一切,遭遇的種種,讓諸葛青悲憤不已,意難平!
他知道陳東在裝,可他心疼陳東將自己裝到了這種程度!
東哥你到底為了什麼,作踐自己到這等地步?
豆大的淚珠,從諸葛青眼眶中掉落,但他緊咬著牙,不讓旁人看出絲毫端倪。
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陳東,此刻早已經醉意滿臉,眼神飄忽。
甚至若不是周圍的人太多,相互推擠著他,他早已經踉蹌倒地了。
他可以用氣勁驅散醉意,但他沒有。
因為這樣,才能將頹喪之態,表現的淋漓盡致。
只有這樣魚才會上鉤!
「哈哈哈陳東,來,我張立東再敬你一個!」
混亂中,張立東一把攬住了陳東肩膀,用力的將陳東的腦袋掰到了他近前。
嘈雜聲中。
張立東眼神冷厲,卻不再有醉酒的迷離飄忽。
他靠近陳東的耳邊,口吐酒氣,得意洋洋地說:「你岳父岳母還好。」
咔!
陳東手中握著的酒杯,應聲裂開。
只是這聲音,相較於周遭的喧囂嘈雜,根本不堪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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