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謙來探監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了,示威遊行的人將警察局圍得水泄不通。一窩蟻 m.yiwoyi.com元謙一行人費了好大勁兒才出來,而他們的一舉一動被各方勢盯著,甩開那些人也頗費了些心神。
路上下起了雨,這幾日上海的天氣也是變幻莫測,早上還陽光明媚,晚上就下起了傾盆大雨,為了躲避那些人,承宇特意繞了些彎路,而此時暴雨突至,路又泥濘,車子就拋錨了。
承宇等人下去修車,元謙坐在車裡小憩,一閉上眼睛全是陶陶驚恐無助的表情。他嘆息一聲,望著被雨刷洗的車窗,漆黑的夜什麼都看不清楚,他做了這一生最艱難的抉擇。
他曾經所經歷的一切,就算父親去世,被驅逐出商務書局,賣掉明生,他都沒覺得害怕過,但這一次,他怕了。他怕的不是被放冷箭,不是被誣陷,而是被時局所左右的無奈,還有身不由己。更害怕的是連保護一個人的能力都沒有。
車外大雨傾盆,車內他憂心忡忡,南京的電報一日一日崔得緊,母親病情加劇,永謙已經做了最壞得打算,之謙也在回來得路上了,他卻被困在這走不開......最遲也就這一兩日了,他必須得回去了。
承宇帶著一身雨水上了車,即使穿了雨衣,但還是被澆透了。元謙從後座遞給他一條手帕,他看了眼帕子上繡的槐花就沒敢用。「不礙事的少爺......我這.....」他說著就扯起衣袖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就沒事了。」
元謙也沒再強迫什麼,收起了手帕。拿出懷表看了眼時間。不早了,事情也該解決了。合上懷表前他又看了眼懷表上的那張小相,裡面的人笑靨如花,沖他微笑著。他還記得她看上了他的懷表要搶走,他怕自己的那點兒心思被她知道所以就是不肯給。兩個人因為一塊表還打做了一團。後來,他還是買了一塊一模一樣的送給她,卻被她嫌棄。這塊表陪著他度過了最難熬的時光,陪他度過了無數個相思的日子。如今,就還給她吧......
在監獄裡待了十天的陶陶,已經不像剛進來時候那麼害怕了,就是每天都要被請進審訊室問同樣的問題,而她又是同樣的回答。好在是她害怕的嚴刑逼供沒有用在她身上。就在她以為自己可能要在這待很久的時候承宇來了。
「小姐,我來帶您出去。」
他說他會想辦法的,就還是想法的。即使是他不相信她。他沒有來,陶陶不覺得驚訝,也不覺得失望。畢竟他都不信任她了......
什麼手續都沒辦,她想承宇早就辦好了。他還貼心的帶來了她的衣服,出去的時候,外面正下著雨,承雨替她撐著傘。她推開了他,好久沒有這麽痛快的呼吸新鮮的空氣了。
「小姐,我們還是快些吧,再晚些恐怕就.......來不及了。」
陶陶伸手捧著滴落的雨水,任雨水從頭頂澆透全身,也沖刷掉她的不堪。「我們要去哪?」
「去美國。」
「嗯?」怎麽這麽突然,她還什麼都沒準備。況且她還沒和母親道別呢。「他就這麽急著趕我走?」
「不是的。」承宇解釋著。
「那帶我去見他。」陶陶伸手去開車門。
「少爺不在上海。」
陶陶開車門的手一頓,也是,他這會兒應該回渝都處理美琳的後事了吧。
「那我等他。」
「小姐......」承宇心急如焚,他們是從警察局的後門出來的,耽擱久了恐怕就功虧一簣了。
「小姐,少爺回南京了。」
陶陶心裡一驚,他這會兒回南京,恐怕就是大事了。
「那我去南京找他。」正好她也是打算回南京看望母親的。
「小姐......」承宇嘆息一聲,帶了哭腔。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色西服,顫抖著手從衣兜里拿出一份疊的四四方方的一份報紙給她「您看看這個......」他也是迫不得已。
陶陶展開報紙,一份聲明被圈了出來......
她上車後身體還在發抖,不知道是被雨水淋得透心涼,還是因為發自心底的寒冷。她臉色慘白慘白,一言不發,眼淚像泉水一般噴薄而出。雨越下越大,卻還是沒能掩蓋了她的哭聲。
碼頭上人來人往,訴說著多少悲歡離合,承宇拎著行李箱走在前,陶陶六神無主的跟在他身後,手裡是那份早被雨水淋濕的報紙。有急著趕路的人撞了下陶陶,她就摔倒了。承宇放下行李去扶她,陶陶拽著他的胳膊"他有沒有說什麼?」她還是不肯死心,滿眼淚水的看著承宇。
承宇這才小心翼翼的從衣服兜里拿出了懷表放到她手上。
陶陶看著懷表,眼裡溢出了光彩,這是他一直帶在身上,不肯讓她碰的那塊懷表。他把最珍貴的東西留給了她?她迫不及待的打開了懷表,當看到裡面的人時,她目瞪口呆。
那是她,是什麼時候照的了?沒記錯應該是他剛得到相機時拍得。那會兒他當寶貝似的。還給家裡的每個人都拍了照片,也給她單獨拍了很多張。但是她卻一張單獨的照片都沒有,他說單獨的沒拍好。她還挺惋惜的,說了些他技藝不行的話來搶白他。
可再看這照片,哪是技藝不行,分明是拍的很好。她笑得多甜呢。那會兒好像是槐花開得正盛的時候呢。
她顫抖的合上懷表,將它捧在手裡,捧在心窩上。承宇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她知道還有話。
「少爺說......少爺說」承宇實在是不忍心,但是卻也無可奈何。
「少爺說,若是以前還有點兒什麼心思,今後也不會了。」這句話就像一把刀扎在了陶陶的心上。這讓她很久之後都不曾忘記。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上的船,又是怎麽走到甲板上的。船快開了,行人陸續的上船,她站在加班上,看著天空,望著遠處,傾盆大雨中一輛黑色的轎車遠遠的停在碼頭一隅。那又是送誰的車呢?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她又變成了一個孤兒,一個被拋棄的孩子。他在聲明里說,她是裴家領養的孩子,這麽多年裴家對她仁至義盡,裴家和她恩斷義絕,她不再是裴家的五小姐了。是啊!她不是了,她又變成了羅陶陶,無依無靠。
她還記得,她進裴家時,裴夫人就十分歡喜,裴老爺還找人給她測了名字,是他在眾多的名字里選得這個晗字。裴家的三個哥哥更是對她極盡的疼愛。雖然之謙不常在國內,可卻也總是給她寄新鮮的玩意。而他對她更是不一般,教她畫畫,彈鋼琴,書法。把最好的都給了她。她害怕時,生病時他總是陪在身邊。她第一次為他做菜,第一次教他跳舞,第一次親吻他......第一次將自己的心交付給他。她把這十多年的心都給了他,她的命是他救的,她就為了他一個人而活。
隨著輪船的啟航,碼頭上的人和車漸漸的越來越遠了,她知道,這一次她是真的要離開了,遠踏重洋,離開故土,去陌生的國家重新生活,她一個人,前路茫茫,踏上這條船,就代表著她也要和過去切割了。可,真的容易割斷嗎?那十多年的生活早已伴隨著她入骨入心。而那份聲明,還有他的話就相當於將她剔骨扒皮一般。「若說以前真有點兒心思,今後也是不會的了。」
她突然覺得天旋地轉,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陌生的房間,陌生的一張臉出現在她的視線中。她感覺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可心針扎的疼提醒著她那不是夢,如果真的是夢也就好了。
「你醒了?」女人摸摸她的額頭,「好在是退燒了。」
陶陶想起來,她阻止她「你快躺著,這兒是你的房間,我們是在甲板上發現你的。這都燒了好些天了。」
陶陶虛弱的說「謝謝。」
「不客氣,你是不是一個人?」
陶陶點點頭。
「難怪呢,叫正哥找了兩天都沒找到有尋人的人。」
陶陶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
「哎呀,你快別哭了。你還這麽小,家裡人......」女子又頓住,「這樣吧,我們的房間離得也近,我就來照顧你。」
陶陶很想拒絕,可是她現在真的是一點力氣都沒有。就只能和人家說謝謝。
「船開了兩天?」
「是啊,開了兩天,你也昏迷了兩天。」
「姐姐......」陶陶踟躕著,「我能叫你姐姐嗎?」
「當然可以。」女人爽快得答應。
這時候門開了,進來一位男人看到陶陶醒了,倒是一愣。
女人忙給陶陶介紹:「他叫陳正,是我未婚夫。」在說到未婚夫二字時,女人臉上帶了一抹紅霞。「我叫林亦君,你可以叫我亦君姐。」
陶陶叫人,她還是掙扎著起來,「謝謝你們。」
林亦君扶著她「快別這樣,來日方長......」
本書首發來自,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27s 3.871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