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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赦動作一滯,臉色微不可查地僵住了。
早在馬車上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兩人之間的關係和自己想的不一樣,可男女之間如何能與血脈親情相提並論?
他蕭家難道還比不過一個罪人之後?
他心裡生出一絲怒氣來,卻克制著沒有言語,殷稷畢竟不是蕭稷了,這些年朝中的情形他也知道,竟在毫無根基的前提下逐漸在世家手中搶奪了權柄,還收攏了一大批能幹實事的朝臣,實在不容小覷。
且忍一忍吧。
然而他能忍,蕭定卻有些按捺不住,他對蕭寶寶素來是亦兄亦父的,早先接到蕭敕的書信時他知道了蕭寶寶在宮裡並不受寵愛,這陣子又頻繁受罰,心中早就不滿,此時見殷稷竟對一個罪人之後如此在意,頓時就把火氣轉移到了謝蘊身上。
他上前一步就要開口,卻還不等出聲就被人拉了一把,他一頓,一垂眼才看見是蕭夫人。
「皇家的事你也想管?你有幾個腦袋?」
蕭定一噎,雖然心裡憋屈,卻到底也沒反駁蕭夫人的話,只是忍不住解釋:「兒子生氣啊,咱們蕭家千嬌萬寵的女兒,他竟然如此不珍惜,還千方百計削咱們的權,早知道他會這樣當初就不該幫他……」
蕭夫人抬眼,十分嚴厲地看過來,蕭定心虛地閉了嘴。
殷稷一無所覺,也或者是察覺到了卻並不在意,他現在最緊張的是謝蘊的心情,蕭家對她來說是全然陌生的地方,他不放心把她一個人丟下。
「你與我同去,我讓他們做你喜歡的菜。」
謝蘊一眼就看明白了殷稷的不放心,心口仿佛被戳了一下,可即便她跟著殷稷同去,按照男女分席的規矩他們也是不能坐在一處的,如此倒是不必折騰。
「奴婢有些勞累,就不去了,先行回去為皇上準備衣物。」
殷稷皺了皺眉,糾結許久才側頭看向鍾白,鍾白難得聰明:「臣也不去了,謝姑娘不認路,臣陪她把東西置辦一下。」
殷稷這才點頭:「也好,都是命婦,也說不得誰不懂事說錯話,不去就不去吧,想吃什麼讓鍾白去折騰。」
謝蘊含笑應了一聲:「好,皇上快去吧。」
殷稷被催著轉了身,卻只轉到一半就又看了過來:「今天風冷了些,若是身上不舒服別忍著,讓鍾白去找大夫,還有……」
謝蘊還沒說什麼,鍾白忍不住嘀咕起來:「皇上,你今天話真多。」
殷稷拳頭一癢,蕭家什麼樣謝蘊不知道鍾白還能不知道?
他為什麼不放心?
不就是因為這裡根本就沒什麼值得他們放心的地方嗎?
鍾白似是察覺到了危險,警惕地後退一步,倒是很快明白了殷稷的憂慮,咧著嘴賠笑:「皇上消消氣,臣寸步不離地跟著,不能讓謝姑娘受委屈。」
他說著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臉上笑容淡了,眼神卻嚴肅了起來。
殷稷難得見他認真的模樣,也不好拆他的台,只端平了下巴:「記得你說的話,去吧。」
鍾白這才引著謝蘊換了條路走,等兩人不見了影子殷稷才再次開口:「太傅引路吧,朕的確許久沒喝蘭靈酒了。」
可剛才因為蕭赦那句話而有些波瀾的心緒卻已經平靜了下去,這世上沒人知道,他其實只對兩個人有索求,一個是生他的母親,血脈親情,理應念念不忘;一個就是謝蘊,是她當初選了他,就該對他好。
除此之外,誰都無所謂。
可他面上卻一絲未露,大步往蕭家的宴廳去了。
而鍾白和謝蘊的路卻沒那麼順暢,走到一半就被管家攔住了去路,對方笑吟吟的,滿臉謙卑:「鍾統領,皇上下榻的院子就安排在珩院,您請。」
謝蘊不知道珩院是什麼地方,鍾白一聽臉色卻變了,他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把珩院給皇上住,合適嗎?別回頭連我們踩過的地都得擦洗幾遍吧?」
管家臉色一僵,他大約沒想到鍾白會這麼不識好歹,當眾給他難堪,眼底閃過一絲怒氣,可鍾白已經不是從前的蕭家下人了,對方現在是官身,他便是責罵一句都是以下犯上,蕭家的家規可不好受。
他忍了半天再次堆起笑來:「您說笑了,怎麼會呢,快請吧。」
他大約是怕鍾白還要找茬,話音一落就連忙抬出了蕭赦:「這是太傅親自安排的。」
鍾白果然偃旗息鼓,不甚痛快地嗤了一聲,卻還是引著謝蘊換了個方向。
雖然他們話說的不清不楚,可謝蘊卻還是聽出了一點端倪,恐怕在這所謂的珩院裡,發生過什麼不好的事情。
「這珩院的舊主是誰?」
鍾白一撇嘴:「咱們蕭家大爺唄。」
他是個話癆,謝蘊本以為自己開個頭他就會自己接下去,卻沒想到他這次竟然一反常態,說完那句話就算了。
謝蘊有些好奇,殷稷在珩院發生過什麼呢?
短暫的猶豫過後她再次開口:「既然將院子讓了出來,想必這位大爺還是友愛兄弟的。」
鍾白一聽瞬間炸了毛,也不顧管家在場,當即就道:「他友愛兄弟?他連半分人性都沒有還友愛兄弟?你知不知道他當初幹了什麼?他拿著鍾青做練箭的靶子,逼著皇上……」
他明明情緒正激動,也無人阻止,他話音卻還是十分突兀地停下了,他閉了閉眼,神情幾番變幻後硬生生冷靜了下來
再睜開眼睛時,他滿臉苦澀:「謝姑娘,你不能這樣,不是我不說,皇上不讓……您別這麼套我話了。」
謝蘊也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她只是想知道殷稷以前是怎麼生活的,並沒有想要傷害任何人,她很是愧疚:「對不住了鍾統領,是我沒分寸。」
鍾白抬手搓了把臉:「道歉也不至於,就是您要是真想知道,問皇上去吧。」
他不提那些,甚至於殷稷不讓他提那些,不是因為他們信不過謝蘊,而是不想讓她因為這些事瞧不起殷稷。
她只要知道殷稷現在是皇帝,知道他運籌帷幄,威風凜凜,哪怕是和太后,和宗親,和盤踞數百年的世家博弈都不曾落下風就夠了。
至於殷稷是怎麼掙扎著從蕭家這樣的泥潭裡爬出去的,付出了什麼代價才爬上皇位的,她不需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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