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雪也來了,相府內外銀裝素裹,大管家宋福兒送走了相爺之後,回來便窩在屋裡。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屋裡放了兩個大火盆子,伶俐的小廝給他準備好了剛剛從何記軒買來的,熱乎乎的煎餅果子,泡了薑茶。
吃煎餅果子,喝薑茶,那股熱乎勁兒只吃得額頭上冒汗,那才叫個舒坦,宋福兒吃了早點,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道:
「去,在各房瞧瞧,看看主子們誰短缺個啥的可得立刻補上,這天寒地凍的,奴才們皮糙肉厚,受點凍沒有關係,主子們受了凍,那可是要出大事兒的!」
宋福兒吩咐左右去辦差,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道:「其他的地兒也就罷了,關鍵是小姐院子裡萬萬不能出差錯,你們這些丫頭婆子們辦事我不放心,終究還得自己走一遭才覺得踏實。」
宋福兒套上厚厚的棉襖,正要出門,有門子鬼鬼祟祟的進來,湊到他的耳邊壓低聲音道:「大管家,西北那邊有消息傳來了!」
「哦?什麼消息?」宋福兒心中一沉,西北忽然有消息過來,莫非陸錚出事兒了?前段時間有密報,說秦王府有一批死士不知所蹤,估計是往北走了,宋福兒當時就想到可能是仲父明和秦王府又聯絡上了。
只是西北的事情,宋福兒鞭長莫及,再說了,戴皋的意志堅定,宋福兒一個奴才,哪裡能隨便造次?
門子臉上露出古怪之色,宋福兒擺擺手道:「扭扭捏捏幹什麼?這裡是我的臥房,還怕隔牆有耳?」
門子嘿嘿一笑,道:「大管家,那仲父明膽大包天,竟然在西北刺殺宋家的三公子,宋三公子可是出了名的悍勇無匹,乃沙場上一等一的猛將。結果刺殺不成,人全死了,仲父明遭了重創,雖然逃了,估計也丟了半條命……」
「什麼啊?」宋福兒像一隻被人踩住了尾巴的貓一般,瞬間跳起來,臉上浮現出難以置信之色。
「仲父明刺殺宋家三公子?」宋福兒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門子苦笑點頭道:「是的,不過根據我們在西北留的釘子判斷,仲父明應該是落入了某個圈套中,嘿嘿,這個擅長陰謀詭計算計別人的人,這次卻被別人算計,真是莫大的諷刺!」
宋福兒皺皺眉頭,心情複雜之極,本來他還十分擔心陸錚會出事兒,因為那樣肯定會惹小姐心情抑鬱。
小姐的病情雖然已經漸好了,但是身子依舊有些虛,尤其是日日念著陸錚,讓她的精神顯得脆弱,倘若陸錚出事兒,她遭到了打擊,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宋福兒真不敢去想。
現在看來,宋福兒多慮了,仲父明根本就不是陸錚的對手,陸錚三下五除二便解決了這樣的勁敵,宋福兒忽然想到,相府想培養段如南的事情,只怕也不成立了。
陸錚既然能算計仲父明,仲父明又一直藏在段家,段如南的屁股能幹淨?憑陸錚的手段,只怕段如南的命門也被他握住了。
一念及此,宋福兒不由嘆了一口氣,以他的智慧實在想不到西北的事情還能怎麼辦?西北失控了,老爺縱然權傾朝野,可是對西北而言卻也是鞭長莫及……
這樣的一件事情,宋福兒捂在肚子裡一整天,一直到戴皋下朝歸來。
戴皋看上去很疲憊,大康的江山不太平啊,河南水災,湖廣山民造反,北邊的燕軍頻頻犯邊,國庫裡面空虛,滿朝文武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他戴皋每天管著的可是天大的亂攤子,功名成就都是因為皇上的聖德,捅了簍子,出了亂子,則是因為奸臣當道,戴皋便是奸臣的頭頭。
「老東西,回來我就瞧著你不對勁,鬼頭鬼腦,畏首畏尾,有什麼事兒不能說麼?還想著要爛在肚子裡?」戴皋冷冷的道。
宋福兒訕笑道:「什麼事兒都瞞不過老爺,老爺,事兒其實不大,但是關乎西北……」
戴皋冷笑一聲,打斷了宋福兒的話,道:「我知道了,那個小猴子給仲父明下了個套兒,讓那個蠢貨萬劫不復,成了過街老鼠,逃之夭夭了!」
宋福兒大驚失色,不知道這個消息為什麼戴皋這麼快就知道了,莫非府里的消息也給戴皋傳了一份過去?
戴皋頓了頓,繼續道:「關於這件事的摺子已經到了朝廷了,仲父明只是小蝦米,可是牽扯到京城的王爺,牽扯到西北的穩定,那就不是小事了。
嘿嘿,陸錚這個小東西,行事可厲害得很,得勢不饒人,仲父明只是個炮灰,緊隨其後還不知道牽扯到哪些人呢!」
宋福兒怔怔說不出話來,通過戴皋的片言隻語,他大抵能想像到這件事掀起的波瀾。京城和隴右的關係本就微妙,現在憑空冒出一個刺殺宋三少的事情,而且刺客又是來自京城,西北能不掀起波瀾?
本來,仲父明在西北攪動風雲,其思路就是要搞壞西北權閥和朝廷的關係,從而讓陸錚左右不是人,最後死於夾縫中。
沒想到,這樣的招數陸錚運用起來更厲害,陸錚不僅憑此解決了仲父明,而且將矛頭直指戴皋,讓戴皋和西北權閥之間生出芥蒂來,這一來,陸錚在西北還不逍遙自在?
宋福兒跟隨戴皋多年,什麼人物沒有見過?戴皋本也是極其厲害的人物,可是像陸錚這樣,年紀十幾歲,就能和戴皋掰腕子的年輕人,他真是生平僅見。
要知道,兩人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戴皋是當朝宰相,權傾朝野,而陸錚僅僅只是一個小縣丞而已,然而陸錚卻……
宋福兒搖搖頭,忍不住道:「老爺,那眼下這件事該怎麼辦?段如南應該是用不上了,嘿嘿,涼州府上上下下,各種關係都被陸錚理得清清楚楚,這份本事著實讓人心服口服!」
他微微猶豫了一下,又道:「最近陸公子有給小姐捎藥來了,還捎來了一塊玉手鍊,小姐喜歡緊,病情愈發轉好了!」
戴皋皺了皺眉頭,瞅了一眼宋福兒,神色變得柔和,然而旋即,他又冷哼一聲,道:「陸錚自以為聰明透頂呢,殊不知這個宋三最是眼裡揉不得沙子,他想著利用宋三,只怕嘿嘿……」
戴皋森然一笑,宋福兒心中一寒,大抵明白了戴皋的思路。戴皋是要用宋三來對付陸錚呢!西北的事情,現在真相其實很清楚,別人來澄清那肯定不會為人所相信。但如果是戴皋親自給宋三寫信,那情況又如何呢?
宋福兒道:「那孫悟空雖然厲害,卻終究跳不過佛祖的手掌心,老爺,您才是真高!」
「老東西也會拍馬屁了,好了!這光景該吃飯了,別讓靜兒過來,我去陪她吃飯!這丫頭啊,苦了她了!」戴皋道。
宋福兒微微愣了愣,嘴唇掀動想說點什麼,卻終究沒能開口……
……
一波兇險終於過去了,陸錚得到了喘息的機會,童子雖然受了傷,心境卻得到了放鬆,整個人感到十分的舒適愜意。
從京城到西北,童子的內心是十分沉重的,在他看來陸錚面臨的幾乎就是死局,然而,在極度兇險中,陸錚沉著冷靜,舉重若輕的便撥雲見日,童子對此真是心服口服。
眼下,沙田縣全縣風平浪靜,不誇張的說,沙田縣已然成為了陸錚的一畝三分地,別說縣衙里他的威信最高,就連王文元和寇令文兩人現在都聽陸錚的安排。
涼州府這邊,段如南對陸錚的態度也極其友好,明確說了,以後沙田的事情就看陸錚的,陸錚如果能把沙田縣搞得更好,他要親自給陸錚表功呢!
然而,平靜是短暫的,總有很多煩心事兒是難以擺脫的,尤其對陸錚來說。
在江南張家出事兩個多月之後,柳松終於風塵僕僕的趕到了西北,陸錚在縣學見到柳松,這小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陸錚微微愣了一下,心中惻然,道:「柳松,先吃飯安頓,我們回頭慢慢的聊,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大抵我也能知曉狀況,哎……張家的事情……」
陸錚想到張家的事情,心中便難以釋懷,對張家陸錚談不上有太多的好感,但是他畢竟在張家待了那麼久,和張敬等一干人也多有接觸,尤其是張承東,對他算是有恩,張家就這麼完蛋了,他也心有戚戚。
柳松是從張家出來的,情緒更是不能平靜,他跟陸錚道:「錚哥兒,張家那個是真慘,敬哥到京城之後,下獄生了一場大病,一命嗚呼了!張浩然的功名被褫奪了,也下了大獄,張家滿門男子,全成了階下囚!」
陸錚倒吸一口涼氣,柳松又道:「唇亡齒寒,很簡單的道理,可是總有人卻是裝作不懂。當年的江南,幾大家同氣連枝,朝廷都敬三分。
現在嘿嘿,一盤散沙,張家遭難,竟無人敢為張家發聲,反而有人還落井下石!真是可悲可嘆!」
陸錚微微皺眉,心中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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