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怕黑,不是怕夜的本身,而是怕隱藏在黑夜之中未知的危險。顧初曾經一度也怕過黑,在那段守著父母遺像的歲月。只是她怕的不是未知的危險,而是吞噬人心的孤寂和茫然。從沒聽說過誰會怕白日,尤其是陽光正濃花香四溢的清晨,就正如,此時此刻。
其實真正的恐懼不是藏於黑暗,而是匿隱在日光之下,那是一種明明是你能目光所及卻還看不到的危險。為什麼會突然冒出這種想法?緣於顧初昨晚的那場夢,眼前的陽光正濃,陸北辰的身影籠罩其中,他唇邊的笑紋越是清晰,她越是擔憂。
她突然怕噩夢會成真,她也怕眼前這份美好不過也是夢境,下一刻不定會發生什麼事,她更怕他會做出什麼事來,因為昨晚他始終沒回答她提出的那個問題。
「北辰。」顧初坐在餐桌旁,下意識叫了他的名字。
吐司恰恰烤好,陸北辰端過來順勢在她對面坐下,抬眼看著她,「怎麼了?」
「這輩子我們是要在一起的,對吧?」剛起*的顧初眼睛裡還有點懵糊,但思維是清晰的,一手攥著叉子,問出了這麼一句話。
陸北辰將雙面煎蛋推到她面前,笑道,「當然。」她吃煎雞蛋有個毛病,不喜歡吃單面煎,用她的話說就是,小雞未成形的屍體攤了一片……
顧初「哦」了聲,叉子陷入了雞蛋里,蛋黃的熟度剛剛好。她吃了一口,見陸北辰還在等她解釋,她補上了句,「沒什麼,我是怕你忘了。」
記得吧。
只要記得你我相約相守的承諾,你就不會做出輕率的決定。
陸北辰看了她許久,忽而又笑了,將切好的吐司也放到她面前,輕聲說了句,「快吃吧,吃完記得請假。」
清茶盞了香,這是他的習慣,多少溫暖了他身上的清冷氣。
隨著味蕾的打開,顧初也從噩夢的余驚中擺脫,她面前放著熱好的鮮牛奶,甜甜膩膩的奶香與對面的清雅茶香相撞,這是她喜歡的清晨。其實她更想他們兩人都從事著其他普通的行業,像是公司上班的小白領也好,每天不會面對生命的消失和隕落,不用揣度人性的善與惡,忙忙碌碌,為生活,為未來。
如果是那樣的話,這種清晨就不再是奢望,她和他每天都可以這麼面對面悠閒地用著早餐,她有她的奶香,他有他的茶香。
放下杯子,顧初輕嘆了一口氣,「笑笑周一才能上班,我再請假不好。」
「不會耽誤太久。」很意外,一向工作為重的他竟然對請假這種事很堅持。
顧初不解地看著他。
陸北辰抬眼,瞧見她嘴巴上沾了一抹牛奶,那形狀像是從嘴巴鑽出兩顆小獠牙似的可愛,忍不住笑了。抽過紙巾伸過來為她擦擦嘴,說,「吃完飯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顧初來了精神。
陸北辰笑而不語。
「這麼神秘?」她更是好奇了,「跟案子有關嗎?」
陸北辰夾起一塊蝦肉直接塞她嘴裡,「快吃。」
如此,顧初更覺得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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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過後,空氣清朗了不少,只是空氣微涼了些,顧初出了門後肩頭感覺有點涼,瞅了一眼別家的院子,薔薇花都凋零了,有枯黃小葉被車輪碾壓在路邊。快到深秋時了吧,轉而就來冬日,她既期待又有點不大喜歡的季節。白雪皚皚時總會給人帶來安靜,許是到了年底連死神都會發懶,所以冬季變得不那麼生死離別,但上海又是一個無雪的城市,高強度連軸轉的城市,就算在即將到來的冬季里也會讓人繃緊神經,所以,顧初期待著冬季卻又不喜歡上海的冬季。
她還是按照陸北辰的要求請了假,站在門口等他的時候,好奇心一直在嗓子眼裡吊著,滿心想著最大可能是跟案子有關的事,那個男人絕對不會做出撇下工作不管帶著她浪跡天涯的事,所以,浪漫與陸北辰無關。
車子從車庫出來了,停在了她面前。
上了車,沒等系安全帶,陸北辰就從後座拎了件披風過來,「披好,早上的空氣有點涼。」
她穿了件無袖的小洋裙,剛剛風一經過是有點扛不住,但懶得回去取衣服,不成想他思慮周全。肩頭溫暖了,他側過身來給她系安全帶,盯著他的側臉,她是百看不厭,笑嘻嘻問他,「還不告訴我去哪呀?」
「急什麼。」陸北辰回了句,看樣子是不打算提前說。
「那讓我猜猜。」她偏頭。
陸北辰坐直,發動了車子,「以你的情商未必猜得到。」
「哎?」顧初聽出端倪來,「不需要用智商猜的?」
車子拐出了路口,陸北辰加了速,笑說,「今天上午你可以暫時把智商扔到一邊。」
顧初玩弄著手指,分析著他的這句話,看來不是跟案子有關,難道真的要帶她去什麼浪漫的地方?他備了讓她意想不到的驚喜?怎麼覺著都不對,陸北辰不是這種性格的人,再者說,但凡正常點的人想要搞什麼驚喜都得在晚上吧,哪有一大早晨就去營造浪漫氣氛去?更重要的是,現在陸北深的病情未卜,何奈的狀況又極為棘手,陸北辰哪還有心思想別的事?
怎麼猜都猜不出來,就算用情感去分析也覺得說不通,末了,她隨便塞了句玩笑,「陸北辰,你不會想把我給賣了吧?」
前方一路暢通,車子穿過一個綠燈,陸北辰穩穩地把著方向盤,聞言後故作驚訝,「還真被你猜到了。
」
「啊?」顧初一愣,什麼?
陸北辰騰出只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目視前方,笑,「我是打算賣了你。」
顧初瞅著他,一臉的驚訝,「什麼意思?」
陸北辰只是淺笑,不回答。
「喂,話說明白點啊。」顧初搖他的胳膊。
奈何,他除了笑,一言不發了。
就這樣車行了近二十多分鐘,停車的時候時針指到9,陸北辰將車子一熄火,「到了,下車吧。」
顧初矮頭一看外面的建築,愣住。很快,陸北辰替她開了車門,催促,「快。」
「那個……」她遲疑。
「什麼這個那個的。」陸北辰乾脆拉她下了車,隨手「嘭」地一聲關了車門。
顧初的腦袋都是懵的,被他一路扯著上了樓梯,過了轉門,有來往的情侶,歡天喜地地捧著小紅本相互摟擁著從她眼前經過,身後還有一對拉拉扯扯的男女,一進門就吵吵嚷嚷的,女的嗓門很高:離,跟你離就對了!男的嗓門更高:對,離!
她打了個冷顫,很快被陸北辰摟在懷裡了。
有長長的隊伍已經在排著了,每個人手裡還拿著號,她看見有女孩子在扯著男孩子的袖子激動地說:我好緊張啊好緊張。
她又咽了一下口水,下意識扯住陸北辰的袖子,喃喃,「北辰,你……」
陸北辰看了她一眼沒吱聲,擇了一處人少的地方,拿出手機撥了出去。顧初感到有點缺氧,太陽穴也跟著一漲一漲的,她聽不見他對著手機說了什麼,只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地響得厲害。
等他結束通話後,她傻愣愣地看著他,嘴巴張了張,心底有個聲音在喧囂著、驚叫著,甚至也在喊著剛才那個女孩的話:我好緊張好緊張……但是,口乾舌燥,聲音擠不出來,只能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用眼神來傳遞著自己的不可思議。
陸北辰見她這個樣子,唇稍上揚,雙手輕輕握住她的肩膀,微微俯下臉與她對視,嗓音低柔,「把你賣給我,行嗎?」
顧初的氣息活生生被掐斷了,心臟也驟然停滯,幾秒鐘的時間它又復甦了,狂跳不止,就好像胸膛里要裝不下它似的。她知道他在說什麼,可腦子還是一片空白髮暈,連眼珠子都動不了,與他對視,他的目光黑亮又灼熱,那瞳仁里有她的影子,似驚喜又似驚嚇的模樣。
陸北辰眼角眉梢沁著笑,似乎是被她的反應逗笑的,英俊的臉愈發貼近她,語氣更加溫柔,「辦理這種事你沒經驗,我也沒經驗,所以一會有專業人員告訴我們怎麼做。」
「啊……」顧初好不容易擠出點動靜,唇瓣扇了扇。
你什麼都不用做,跟著我就行了,知道嗎?」陸北辰叮囑,說著說著,他自己好像也有點緊張了,清清嗓子,又挺直了身體,整理了下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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