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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她去見謝家人?」
殷稷語調不自覺拔高,語氣都跟著變了。
蔡添喜一見他的臉色心裡就咯噔了一聲,連忙找補:「奴才就是隨口一說,皇上要是覺得不妥,就當奴才放了個屁。」
殷稷卻沒再言語,只是無意識地抬手捂住了胸口,以他和謝家的恩怨,當初能留那家人性命已經算是仁至義盡,現在還要他千里迢迢南下去見他們?
他們配嗎?他們憑什麼……
可謝蘊會高興。
一道聲音忽然自腦海里響起,殷稷思緒瞬間凝滯。
抓著胸口的手鬆了緊,緊了松,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最後他還是苦笑著嘆了一聲:「也罷,還是謝蘊更重要。」
蔡添喜心下一松,忙不迭奉承了兩句:「皇上的心意真是感天動地,謝姑娘要是知道了,一定會摒棄前嫌,和您重歸於好的。」
哪有那麼簡單……
殷稷雖然明知如此,卻還是賞了蔡添喜一個笑臉,隨即深吸一口氣抬腳進了營帳,起初他還有些忐忑,可後來想著謝蘊一定會高興,說不定還會露出和六年前初見時一樣的笑容,他眼底就不自覺露出了期待。
「謝蘊,有個消息你聽見一定會很高興……」
他抬眼朝床榻看去,可本該躺著人的地方,現在卻空空如也。
他一滯,只覺兜頭一盆冰水砸了下來,他快步上前撩開被子看了兩眼,等確定不是自己眼花,而是人真的不在的時候,他臉色徹底變了。
「蔡添喜!」
蔡添喜正豎著耳朵聽營帳里的動靜,他本以為殷稷帶著這樣的消息進去,一定會有一個好結果,可卻沒想到等來的竟然是殷稷驚慌失措的聲音。
他忙不迭進了門:「皇上,怎麼了?」
「謝蘊不見了……朕不是讓你們看緊一些嗎?」
蔡添喜懵了,謝蘊不見了?
她怎麼能不見了呢?身上的傷那麼厲害,根本走不了啊。
可他不敢反問殷稷,也顧不上請罪,慌忙道:「奴才這就去找,一定把人找回來!」
殷稷卻又一把抓住他,將一個令牌塞進他手裡:「你記住,今天是朕允許謝蘊出去走走的,只是她忘了帶令牌。」
蔡添喜一愣,隨即緊緊抓住了那塊牌子:「是,奴才明白。」
他轉身匆匆走了,心裡卻唏噓了一聲,皇上這是覺得謝蘊逃宮了吧,就算如此也還是想為她周全……
可這謝姑娘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那一身的傷怎麼著也不能現在就走啊。
他一邊無奈一邊招呼著禁軍到處去尋人,就說謝蘊出門閒逛,忘了帶令牌,得趕緊把人找回來。
這理由連鍾白都沒能糊弄住,沒有令牌,根本出不了營地。
可禁軍足夠聰明,不會去問上頭不打算解釋的問題。
再說這位謝蘊姑姑他們也算是如雷貫耳了,那還是第一次遭遇刺客的時候,有個禁軍在林子裡瞧見了人卻沒管,後來他們再沒見過那個禁軍。
小統領說人被調走了,可是怎麼個「調走」法,他們不問也清楚。
因而眾人找得十分盡心,可翻遍了整個營地都沒能找到人,後來動靜大到連祁硯都驚動了。
他丟下政務匆匆趕了過去,見殷稷正坐在謝蘊營帳里,恨不得上去給他一拳。
但礙著周遭禁軍來來往往,他只能克制,可到了跟前語氣卻怎麼聽怎麼不客氣:「你不是說人睡著了嗎?怎麼就不見了?」
殷稷沒看他,聲音聽起來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她就是出去走走,你別大驚小怪。」
「出去走走?」祁硯一雙丹鳳眼死死盯著殷稷的手,「那你的手抖什麼?」
殷稷一頓,將手藏進了袖子裡。
他的確很緊張,他猜到了謝蘊會逃宮,可沒想到她會這麼快,竟然連養好傷都等不及,她那副樣子該怎麼往外走?
他不自覺想起那天晚上的血腳印,呼吸瞬間沉悶下去,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祁硯卻有些惱了:「你又和她說什麼了?她去哪裡了?」
他聲音有些高,引得周遭尋人的禁軍紛紛側目,殷稷臉色黑下去:「你繼續喊,喊到所有人都知道謝蘊逃宮,喊到朕都保不住她,你就滿意了。」
祁硯一噎,隨即控制不住地睜大了眼睛:「逃宮?你說她逃宮了?她……」
「誰逃宮了?」
老安王滿是狐疑的聲音忽然響起來,祁硯立刻閉了嘴,他不善說謊,又加上事情牽扯了他最在意的謝蘊,被人抓住話頭臉色瞬間就凝滯了,老安王一見他如此眼神越發探究。
「安王叔身上大好了?怎麼出來了?」
殷稷忽然開口,打斷了兩人之間略有些奇怪的氣氛。
老安王還被禁軍抬著,聞言裝模作樣地叫喚了一聲:「疼疼疼……疼啊,可老臣聽見外頭的動靜,擔心皇上出事,所以顧不上自己這把老骨頭了……到底是誰逃宮了?」
「安王叔果然是疼得厲害,連句話都能聽錯,祁卿說的是回宮……安王叔可打算回去了?」
老安王連忙擺手,又喊了幾句疼,可卻並沒有被敷衍過去,那天晚上遭遇行刺的事他當時被嚇壞了,沒回過神來,可今天卻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隱約覺得自己是被殷稷算計了。
所以一聽外頭又鬧起來了,他立刻意識到是出了什麼亂子,忙不迭就喊人抬著他出來了,打算看看有沒有機會給殷稷找點麻煩。
這一身傷的賬,他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事實果然不出他所料,真的出了什麼亂子。
他雖然年紀大了,可一向耳聰目明,剛才祁硯說的「逃宮」兩個字,他聽得清清楚楚,絕對不會出錯。
可「逃宮」這倆字適用的人不多,尤其是這還是在上林苑,本就沒幾個宮人,偏殷稷還如此緊張,派了人到處去找,他略一思索,腦海里就蹦出個人影來。
那人他之前只是有所耳聞,六七年前,他還想著為自己的么子求娶來著,可惜被拒絕了。
等到近幾日,那人的名字就變得十分耳熟了,別的不說,只憑險些將蕭家的前朝後宮都拉下馬的本事,就值得他記住對方的名字,謝家,謝蘊。
一個足以讓皇帝失了分寸的人,偏偏又身份低微……豈不是最好拿捏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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