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得陳喪良只用了半天時間就拿下了霍邑堅城,李建成派來給李二幫忙的段綸也不敢繼續南下,剛到靈石就趕緊駐步,搶修各種防禦工事封鎖雀鼠谷,目前還騰不出手來去打太原的陳喪良也沒去理他,給劉黑闥封了一個晉南行軍總管,讓他率軍移駐臨汾郡,繼續負責與老李家對峙了事,大興隋軍征討李二的戰事也就此宣告結束。
從出徵到最終攻破霍邑城,基本殲滅李二軍主力,大興隋軍前前後後只用了二十多天時間,速度快得驚人不說,還始終以吊打之勢欺負李二軍,打得李二軍不要說是還手了,還連想守守城池險要都做不到,好不容易逃到霍邑得到喘氣機會,花費了無數心血氣力加固霍邑城,結果才半天多點時間就被大興隋軍拿下城池,慘澹經營好不容易湊起來的三萬主力煙消雲散,還搭進去了眾多的地方鄉兵。
大興隋軍的強勢姿態震驚天下,大大穩定了關中內部,也讓那些對陳喪良強行扶立楊行基繼位不滿的文武官員再不敢有任何的反抗念頭。同時土地城池方面的收穫也相當巨大,一口氣光復絳郡和臨汾兩個晉南大郡,晉南最重要的幾塊產糧區全部被陳喪良攬入了懷中,此外之前孤懸在絳郡以東的長平太守李貴,也迫不及待的派遣他的長子李清快馬趕來拜見陳喪良,畢恭畢敬的邀請陳喪良派兵前去接管長平,讓陳喪良又順手揀回來了一個郡。
臨汾郡正東的文城太守鄭曾拒絕投降,但區區一個文城小郡,就只有幾千缺乏裝備訓練的地方鄉兵,連讓劉黑闥出手的資格都沒有,就更別說勞動陳喪良的主力,同時文城北面的龍泉郡也乾脆利落的接受了陳喪良的使者招降,易幟接受陳喪良的指揮號令,讓鄭曾就是想通過山區小道和李建成聯繫都沒了希望,陳喪良對文城也就更加難得理會,僅僅只是命令王行本從汾陰北上討伐鄭曾,又派了一個裴家子弟率領三千軍隊去給王行本幫忙,順便歷練新人了事。
調整了晉南諸郡的人事安排,又給劉黑闥補充了一些軍隊和重新部署了晉南軍隊後,搶在雪落之前,陳喪良就帶著四萬主力返回關中了。結果是主力才剛回到河東,還沒有來得及渡過黃河,王世充的次子王玄恕就已經帶著書信禮物來到了陳喪良的面前,代表他的父親向陳喪良道喜,歌頌陳喪良的剿滅之,也乘機直接了當的向陳喪良提出請求結盟。
陳喪良並不介意和老丈人締結一個隨時都可以撕毀的盟約,也乘機向王玄恕打聽起了中原戰況,了解宇文化及和李密軍的最新情況,然而令陳喪良有些不解的是,王玄恕居然介紹說,宇文化及在拿下了黎陽倉後,僅僅只是順手迫降了黎陽倉所在的汲郡和旁邊的東郡,然後就沒有新的動作。同時李密那邊也只是集中力量固守虎牢關和洛口倉城,沒有再向宇文化及或者王世充發起進攻。
李密的反應正在陳喪良的預料之中,元氣大傷的李密軍現在就是想自保都有一些困難,更別說反攻黎陽倉或者火併王世充。宇文化及的動作陳喪良就有些看不懂了,黎陽倉雖然是黃河以北最大的糧倉不假,但儲糧遠不及洛口倉,又被李密軍長期霸占存糧只出不進,按理來說就算還有點糧食也肯定已經不多,同時黎陽倉周邊的幾座郡也早被各路亂賊聯手玩壞,根本不可能用來坐立足地,宇文兄弟只要腦袋稍微正常些,就必須得趕緊選擇下一個目標,奪取象樣的土地城池立足,或者奪取糧倉補給,打開西返道路。
狐疑之下,陳喪良又向王玄恕問道:「玄恕兄,那麼你們的細作內線,可有探聽到宇文化及下一步有什麼打算?或者說宇文化及有沒有集中斥候力量,重點探察那一個進攻目標?」
「這個……,有。」王玄恕的回答有些吞吐,遲疑著說道:「我軍細作探得宇文化及軍中消息,說宇文化及準備先打虎牢關,奪取洛口倉,然後再進兵東都,或者繞過東都直接打關中。不過……,不過這只是傳言,還沒有確認。」
目光銳利的凝視著王玄恕,直到把王玄恕盯得心虛垂首,陳喪良這才說道:「說實話,你和雪姬是一母所生的兄妹,看在你妹妹和你外甥的份上,也看在當初玄應兄悄悄幫過無忌和紫簫她們母子的情況下,我不和你計較,給你一個機會重新說實話,你如果再敢騙我,故意對我隱瞞重要軍情,一切後果你自己負責。」
王玄恕又遲疑了片刻,才說道:「賢弟莫怪,我剛才是沒說實話,事實上我們的細作探到準確消息,宇文化及已經決定先打河內,還已經派出了使者逼迫李密賊軍的河內守將鄭乾象投降,如果宇文化及那邊沒耽擱時間的話,也許現在就已經在打河內了。」
說罷,王玄恕又趕緊補充道:「妹夫,你不要誤會,不是父親故意要騙你,是有東都的朝廷官員擔心你趁火打劫,乘機逼迫我們向你投降,所以才力勸父親暫時對你隱瞞這個消息。」
「是王仁則那個草包的主意吧?」陳喪良毫不客氣的問道:「宇文化及準備打河內,聽說我已經拿下晉南,宇文化及沒了李二郎賊軍接應,無法繼續西進河東,肯定會生出從河陽南下的念頭,到時候你們首當其衝,不求我都不行。想要我幫你們,又怕我乘機逼你們投降,或者是乘機敲詐你們土地城池,所以就想瞞著我,讓我覺得可以從背後捅李密奸賊一刀,先騙我和你們結盟,等我就勢率領主力東進洛陽後,發現上當也來不及了,對不對?」
王玄恕不敢吭聲,陳喪良卻是滿臉的恨鐵不成鋼,道:「岳父怎麼如此糊塗?王仁則這個草包怎麼也不想想,我就算一時上當,難道我的斥候細作都是吃乾飯的,不會給我送來關於宇文化及的消息?就算遲一點晚一點,我照樣也可以臨陣回師,他這麼做除了讓我發火,還能有什麼用?」
王玄恕的性格相對於王家眾人勉強還算忠厚,被陳喪良呵斥得滿臉通紅後,只能是實話實說道:「妹夫英明,不錯,是八哥的主意,不過是他在私下裡要我這麼做的,父親不知道這事,父親只是讓我對你說實話,請你就勢出兵去給我們幫忙。畢竟,我們不但是親戚,還有個唇亡齒寒的道理。」
默默記住了王世充得力愛侄王仁則鼠目寸光這個特點,陳喪良倒也沒有繼續發作,只是盤算著說道:「不錯,宇文化及如果打進了河內從河陽南下,你們的處境是很危險,我確實也不能袖手旁觀。但是,我現在是既不能和你們公開結盟,也沒辦法直接出兵給你們幫忙。」
王玄恕一聽急了,還道陳喪良是責怪他的故意欺瞞之罪,趕緊向陳喪良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道歉,又哀求陳喪良看在親戚情分上拉老丈人一把。陳喪良則揮了揮手,沒好氣的說道:「聽我說完,我這麼做不是因為怪你沒說真話,是有其他原因。」
喝住了妻兄,陳喪良又說道:「我不能和你們直接結盟,是道義上說不過去,我擁戴的是義寧皇帝,你們擁護的是皇泰帝,天無二日,民無二主,我們如果公開直接的結盟,那大隋江山豈不是冒出兩個皇帝?我和岳父又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又如何向我們各自統領的兩都朝廷交代?」
「直接出兵幫忙也是這個道理。」陳喪良又隨口說道:「雖然我出兵討伐宇文化及,有一個為先皇報仇的名正言順理由,但我還是不能和你們直接締盟聯手,同住一座營地同用一個馬勺吃飯!所以我出兵可以,只能是和你們各打各的,暗中交通聯絡,互相給對方幫忙可以,但不能公開締盟!」
王玄恕終於轉憂為喜了,趕緊向陳喪良問起何時出兵與出動多少兵馬給王世充幫忙,陳喪良則安慰道:「放心,大半個崤函道都被我軍控制,從潼關到函谷關,我的兵馬超過兩萬五千人,只要岳父有需要,我的前鋒最多五天就能趕到東都幫忙。至於出動多少後續主力,這件事可以慢慢再說,等我們確定了宇文化及賊軍是否真的渡過南侵洛陽,有多少兵馬軍隊,然後我再決定派出多少主力增援也完全來得及。」
王玄恕大喜,忙向陳喪良千恩萬謝,一口一個妹夫的叫得十分親熱,又趕緊拿出了王雪姬寫給陳喪良的書信,陳喪良則一邊看著小老婆的親筆信,一邊又隨口問道:「岳父和李密奸賊的關係如何了,現在是否有使者或者書信互相來往?」
「沒有。」王玄恕搖頭,如實答?:「自從父親被迫清君側後,李密就再沒有派人入朝沒見,也沒有任何一道公文書信送回東都,徹底斷了和東都朝廷的聯繫。後來他大敗逃回虎牢關後,父親考慮到唇亡齒寒這個道理,又派使者捧詔去和李密聯絡,結果使者沒見到李密就被趕了回來,李密賊軍給出的答覆是父親擅權,陛下不由自主,所以他們不聽父親以皇帝名譽頒布的矯詔。」
陳喪良毫不意外的點點頭,又突然問了一個古怪問題,道:「東都城裡,現在是不是布匹多得都用不完?」
「妹夫怎麼知道?」王玄恕先是一楞,然後又想起長孫無忌前不久才在自己兄長王玄應的密助下逃出東都,王玄恕這才點頭說道:「不錯,東都城裡現在只缺糧食,不缺布匹,綢緞多得用來當繩索汲水,木柴不足的時候直接燒布匹做飯。」
說到這,王玄恕突然誤會了陳喪良的意思,忙說道:「妹夫,是不是關中缺少布匹絹帛?如果是的話儘管開口,愚兄一定請父親盡力提供。」
「關中的布匹是有些缺少,但還勉強夠用。」陳喪良又順口說道:「你派快馬回去稟報岳父大人,請他儘快再派使者和李密賊軍聯繫,要求以布匹向李密賊軍交換糧食,冬天馬上就來了,李密賊軍缺少布匹製衣過冬,絕對不會拒絕這個要求。這麼一來,你們既可以緩解一些缺糧的燃眉之急,又可以重新疏通和李密賊軍的聯絡,對接下來大戰宇文化及將十分有利。」
王玄恕一聽大喜,一邊捶胸頓足的埋怨自己之前怎麼沒有想出這樣的好主意,一邊趕緊提筆做書,準備派人回去向王世充稟報此事。然而令王玄恕做夢也沒有料到的是,陳喪良竟然又隨口說道:「宇文化及和李密二賊都是兵多馬壯,岳父困守孤城,形勢艱難。這樣吧,算我孝敬岳父的,一會我給你一份火炮草圖,你讓使者一併帶回去,讓岳父按圖仿造,用於抵禦賊軍。」
砰一聲響,王玄恕直接摔坐在了地上,張口結舌了片刻後,王玄恕還又突然一躍而起,衝上來一把拉住了陳喪良的手,激動得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顫抖著說道:「妹夫,你真是愚兄的好妹夫,也是父親的好女婿,雪姬妹妹能嫁給你,真是我們王家的福氣!」
陳喪良微笑著謙虛,催促王玄恕趕快寫信和安排信使,王玄恕稍一盤算後,卻說道:「不行,火炮草圖這麼重要的東西,我誰也不放心,愚兄親自回去,愚兄親自帶著火炮圖樣回去,當面向父親稟報這個天大喜訊!」
陳喪良笑著答應,讓王玄恕暫時到客房休息,等待自己準備書信和火炮圖紙,結果此前提到不敢主動提火炮這件事的王玄恕屁顛屁顛走了以後,新幕僚孫伏伽馬上就跳了上來,滿臉難以置信的問道:「丞相,你真要把火炮圖樣給王世充?那可是我們的看家法寶,你就這麼捨得?」
「不捨得不行啊。」陳喪良微笑說道:「岳父的處境太艱難,光一個李密就已經夠他受的了,如果宇文化及真的從河陽渡河南下,直搗東都,那麼他就更難招架,不趕緊給他加強點實力,如果東都真有什麼閃失,他倒霉不說,我們也得受連累。」
「這道理下官當然懂。」孫伏伽趕緊點頭,又焦急說道:「可王世充不僅是丞相你的岳父,還是我們各立大統的敵人啊,現在用火炮幫了王世充,將來他又用火炮來對付我們怎麼辦?」
陳喪良放聲大笑了,道:「伏伽啊,你真是一位厚道人啊,你怎麼也不想想,我就是再傻,也不會不防著這一點吧?」
大笑過後,出於培養親信的需要,陳喪良招手把孫伏伽叫到了面前,在他耳邊低聲說道:「我準備給王世充的,是一種威力小很多的松樹炮,同樣能打死人,但威力和射程都小得多,他拿到了手裡,在守城戰時肯定能起到不小作用,可以幫著他守住東都,替我們消耗宇文化及和李密兩個逆賊的實力。還可以讓宇文化及、李密和岳父他們都認為火炮威力不過於如此,再到我們自出手,突然出動真正火炮的時候,你說說,會有什麼結果?」
孫伏伽恍然大悟了,向陳喪良拱手表示欽佩之餘,又好奇問道:「丞相,如果宇文化及真的從河陽南下打東都,我軍是遵守承諾出兵襄助,還是扼守函谷關崤函道,隔岸觀火收漁利?」
「宇文化及如果真的從河陽南下打東都。」陳喪良斬釘截鐵的答道:「那我不但會立即出兵東都給王世充幫忙,還要親自率軍前去!」
孫伏伽再次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問道:「丞相,下官能問問原因嗎?」
「想聽真話還是假話?」陳喪良笑笑反問,又說道:「假話是,我是孝順女婿,不能坐看岳父陷入危機而見死不救,決心不惜代價幫他。」
「那真話呢?」孫伏伽又好奇問道。
「真話是三個原因。」陳喪良答道:「第一,王世充是我岳父,和我雖然有過不少嫌隙,但總體來說,他對我勉強還算不錯,我也是有一點對不起他,所以我無論如何都得回報一次他的恩情。」
「第二,先皇對我恩重如山,宇文化及殺害了他,我當然得盡力爭取為他報仇,回報先皇陛下對我的如天之恩。」
冠冕堂皇的話說了,禮義廉少個字的理由找了,陳喪良也終於露出了獠牙,微笑說道:「第三嘛,宇文化及麾下那些關中將士能征善戰,精銳驍勇,騎的戰馬大部分還是我當初在雁門郡從突厥人手裡辛辛苦苦搶來的,我怎麼捨得讓他們便宜了別人?」
逐漸已經被陳喪良帶壞了的孫伏伽的同時,陳喪良又皺著眉頭說道:「不過想要剿滅宇文化及也不是那麼容易,這件事還有一個變數是李密,宇文化及如願拿下了黎陽倉,肯定俘虜了不少李密賊軍將領的家眷,說不定李密唯一那個兒子也被宇文化及給抓了。如果宇文化及對他採取懷柔策略,李密又看到我出兵東進給王世充幫忙,說不定就會站到宇文化及那邊,突然給我們一刀。」
「那怎麼應對?」孫伏伽趕緊問道。
陳喪良沉默不語,盤算了一段時間後,陳喪良才說道:「兩點,第一,我得爭取和李密結盟,聯手討伐宇文化及;第二,我需要一個人冒充李二郎的使者,代表李二郎出使宇文化及賊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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