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仔趙季卿果然還是賣了金鏞城,在黑夜中突然打開城門,迎接隋軍將士殺入城內,但是誰家無忠臣?僅僅姓王卻並非王世充親戚的王德仁就多少對得起忠義二字,仍然還帶著一部分忠於王世充的鄭軍將士做殊死抵抗,也確實給隋軍將士製造了不少的傷亡和麻煩,一度還幾乎奪回被趙季卿打開的城門。
然並卵,王德仁和少部分鄭軍忠勇將士再怎麼垂死掙扎也扭轉不了整個戰局,奮力殺回門前也不過是迴光返照,見事實證明了趙季卿獻城非假,事前還多少有些擔心這是敵人陷阱的劉黑闥再無憂慮,立即親自率領麾下主力發起衝鋒,很快就重新奪回了城門控制權,並且迅速向著城池內部挺進,王德仁等鄭軍忠勇之士再是如何阻攔反攻,都擋不住隋軍將士源源不絕的殺入城內。
金鏞城是由三座小城組成的聯體式城池,見被趙季卿出賣的中城難保,王德仁一度還打算撤往西城繼續堅守,可惜隋軍方面對金鏞城的城內情況和他一樣熟悉,劉黑闥麾下的得力打手曹清早早就迂迴堵住了王德仁的西撤道路,王德仁西進被阻後再向掉頭向東已然晚了,劉黑闥主力早已把他退路攔住,並且迅速將之包圍,王德仁帶領數百殘兵左衝右突都無法脫身,身邊士兵越來少,受了傷的王德仁長嘆一聲,也只好是自刎以謝王世充,餘下守軍見大勢已去紛紛投降,洛陽最重要的衛城金鏞城也隨之落入陳喪良魔爪。
成功拿下金鏞城的第二天晚上,河陽那邊也傳來了喜訊,經過連日苦戰後,秦瓊和樊文超率領的隋軍河內偏師終於還是拿下了河陽孤城,打通了與隋軍主力的直接聯繫,隋軍運糧船也因此可以直抵河陽為隋軍提供補給,困守孤城的鄭軍大將丘懷義戰死,副將席辨率殘兵敗將南逃回洛城。
陳喪良聞報大喜,當即命令秦瓊將偏師一分為二,一路由秦瓊率領南渡進逼回洛,一路由樊文超率領東進臨清關,防範竇建德進攻河內,又命丘師利率軍五千也去攻打回洛,替秦瓊的疲憊之師分擔壓力。結果事實證明陳喪良這麼安排純粹是白白浪費力氣,席辨帶著河陽殘軍只在回洛城休息了一天多點時間,馬上就撒腿逃去了洛口倉,隋軍前鋒才剛到城下,已經只剩下幾百人的回洛城守軍馬上開城投降,丘師利與秦瓊順利會師城下。
與秦瓊的偏師勝利會師後,隋軍看似軍力似乎更盛,但有苦自己知,短時間內接連大戰三場,連年作戰的隋軍主力將士事實上已經有些露出疲憊,幾乎沒得到休整就被迫投入河內戰場的秦瓊偏師,還有此前一直與鄭軍主力對峙抗衡的劉黑闥軍,那更是疲憊不堪,士卒傷兵情況嚴重,十分需要時間休整休息,短時間已經很難再發起大規模戰事。
但還算好,隋軍的士卒疲憊情況嚴重,鄭軍的更嚴重,士卒傷病更多體力下降更大,戰場優勢仍然牢牢把握在陳喪良手中,同時陳喪良此前制訂的摟草打兔子戰術也決定了隋軍主力不必急於攻打洛陽皇城。所以陳喪良與一干幫凶幕僚經過商議後,乾脆也沒急著發起東征攻打洛口倉和虎牢關的戰事,讓隋軍將士就地休整休息,同時又驅使百姓和戰俘深挖壕溝,高築營壘,修建工事包圍洛陽皇城,以便下一步分兵東進後有效困死王世充。
同樣是殘酷奴役百姓,陳喪良的手段無疑要比王世充狠毒許多,瞅准了洛陽百姓缺糧少鹽的窘境,陳喪良不但為服徭役的百姓提供飲食,還承諾修完工事後每人發鹽半斤和錢三百文做為工錢,哄得可憐百姓們高高興興扛起鋤頭為陳喪良做近乎免費的義工,工程進度很快,七八天時間就把壕溝和壘牆給弄出了雛形,還在龍光門外修築了一座高過城牆的炮台,讓隋軍的火炮可以直接打進皇城核心處的宮城內。
在此期間,城內鄭軍並沒有出城阻撓隋軍修建圍城工事,讓指望著再削弱岳丈一些力量的不孝女婿陳喪良很是失望了一把,同時隋軍將士還一度劫殺了一名從皇城裡溜出來的鄭軍信使,從他的屍體上搜出了王世充寫給長子王玄應的親筆書信,書信上王世充除了要求王玄應全力堅守洛口倉和虎牢關兩處重地外,又要求王玄應代他出面務必懇求竇建德出兵來援,而一旦確認了竇建德出兵後,那麼不管想什麼辦法,王玄應也一定要把消息送進洛陽皇城。
也正是因為繳獲了這道書信,陳喪良立即下令加強了對洛陽皇城的封鎖力度,嚴禁讓岳丈與大舅子取得聯繫,然而連陳喪良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手還真起到了立杆見影的效果,三月二十七的下午,隋軍巡邏隊就真的給陳喪良押來了一個鄭軍信使,還呈上了一道火漆密封的書信。
剛開始,沒怎麼把這當會事的陳喪良還神情輕鬆的問明了那鄭軍信使是大舅子王玄應派來與王世充聯絡的,然而再拆開書信仔細一看時,陳喪良的猙獰笑容就頓時凝固在了臉上,還驚得差點張口大叫,幸得及時醒悟過來,為了避免影響軍心趕緊閉上烏鴉嘴,向那幾個押解俘虜來的斥候揮手說道:「這次你們幹得不錯,下去領賞吧,繼續給本王盯緊大小道路,再有賊軍信使過來,務必要給本王攔住,本王還會有賞。」
幾個斥候大喜,趕緊行禮告辭而去,然後陳喪良又命令衛士把鄭軍信使暫時押到帳外等候處置,而鄭軍信使被押走後,早就看出陳喪良神情不對的房玄齡和袁天罡等幫凶忙紛紛問道:「殿下,出什麼事了?」
「竇建德要來了。」陳喪良臉色有些陰沉的回答道:「如我所願,竇建德已經決定親自率軍來給王世充幫忙,但是讓我意外的是,竇建德竟然會這麼快就拿定這個主意,這下子我們的時間就倉促了。」
說罷,陳喪良將繳獲的書信遞給了房玄齡等人,房玄齡等人接過書信細看時,發現書信的內容確實是王玄應向王世充報告竇建德已經答應出兵,並且說明竇建德將要親自率軍前來救援洛陽,但是還沒有確定出兵日期,同時又稟明了竇建德是在三月十六日這天的朝會上公布的這個決定。
除此之外,王玄應還向王世充報告了一件小事,就是王世充曾經的謀主兵部侍郎戴胄向王玄應獻計,建議王玄應在必要時刻可以放棄洛口倉城,集中兵力優先固保虎牢關,以便在竇建德援軍抵達後可以確保洛陽戰場的戰術主動權,王玄應雖然覺得戴胄的建議很有道理,但多少還剩一些糧食的洛口倉就這麼放棄又太過可惜,所以王玄應不敢做主,只能是隨信徵求王世充的對此意見。
看完了這道書信後,房玄齡和袁天罡等幫凶難免也是面露愁色,因為現在隋軍的圍城工事還沒有完全竣工,還不能確保可以用部分偏師堵死王世充的出城道路,主力東進後兵力空虛下來,王世充說不定就有了還手之力。而更關鍵的是,隋軍隊伍現在還沒有拿下戰術位置至關重要的洛口倉和虎牢關,一旦竇建德軍搶先進駐虎牢關,那麼隋軍主力在洛陽戰場上就會徹底失去戰術主動權,什麼時候打和怎麼打都是竇建德說了算,隋軍主力卻只有被動挨打的份,處境萬分不利。
愁眉不展的盤算了片刻,陳喪良很是無奈的說道:「沒辦法了,只能是趕緊分兵去打虎牢關和洛口倉了,只有先把這兩個鬼地方拿下來,我們才有機會把竇建德和王世充各個擊破,不然的話,別說是把他們圍城打援各個擊破了,就是想不被竇建德逼著退兵都難。」
「但是王世充在皇城裡還有一萬八千左右的軍隊,我們的主力東進後,王世充如果乘機發起反擊怎麼辦?」屈突通擔心的說道:「且不說我們不可能攔住所有的王玄應信使,就算能夠全部攔住,看到我們的主力東進,王世充老狐狸也肯定會抓緊機會發起反擊啊?」
搔著頭盤算了半晌,陳喪良拿定了主意,說道:「主力留守洛陽,虛打我的旗號,我親自率領偏師去攻打洛口倉和虎牢關。」
「殿下,這麼做恐怕把握不大吧?」房玄齡趕緊提醒道:「虎牢關和洛口倉都是王世充的命根子,兩地互為犄角,總兵力超過三萬八千,我們僅憑偏師進擊,勢單力薄恐怕把握不大。還有,我們的?藥爆破攻城戰術已經讓王世充吃過兩次大虧,王玄應那邊很可能已經有所防備,再想迅速拿下這兩處重地,只怕更難。」
陳喪良沉默不語,心裡仔細盤算著用兵數量和攻城戰術,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向手裡拿著書信的封德彝招呼道:「封內史,把書信拿來,我再仔細看看。」
馬屁精封德彝慌忙把那道剛繳獲的王玄應書信呈到陳喪良面前,陳喪良接過再次細看,心裡不斷琢磨各種陰損點子,然後很快的,肚子裡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壞水的陳喪良眼睛一亮,喜道:「有辦法了!」
深知陳喪良之能的房玄齡和袁天罡等人忙問有什麼好辦法,陳喪良卻沒有回答,還把那道書信重新遞給了封德彝,吩咐道:「封內史,喬松兄,你們都是書法高手,快替我看看,這道書信上的王玄應筆跡里,是否有什麼防偽暗記?」
封德彝和房玄齡唱諾,趕緊接過了書信細看,然後很快的,封德彝和房玄齡就稟報道:「殿下,有暗記,筆跡中有兩處暗記,信箋的右下角邊角上還有個小墨點,有可能也是暗記。」
「很好!」陳喪良大喜,忙又吩咐道:「你們誰,馬上替我偽造一道王玄應的親筆書信,筆跡一定要一模一樣,但暗記不能模仿,右下角那個小墨點也不能點上。」
靠筆桿子吃飯的封德彝和房玄齡一起答應,還搶著問道:「殿下,書信寫什麼內容?」
「用不著寫什麼特殊內容。」陳喪良笑著說道:「把王玄應的這道書信抄寫一遍就行了,一個字也不用改。」
「為什麼?」房玄齡和封德彝一起傻了眼睛,驚訝問道:「把王玄應的書信照抄一遍,還故意做成可以被敵人看破的偽信,這是為了什麼?想讓敵人看到同樣的內容,把原件送去不是更好?」
「不能讓王世充看到原件,只能讓他看到偽造的書信原件。」陳喪良把腦袋搖得象撥浪鼓,又微笑說道:「至於原因嘛,你們可以設想一下,假如你們是王世充,看到了這道書信又發現是偽造,你們心裡會怎麼想?」
按照陳喪良的吩咐設身處地的仔細想了一想,封德彝第一個回過神來,脫口說道:「圈套!這是殿下你設下的圈套!書信內容肯定是假的,殿下你別有目的!」
「還是封內史聰明。」陳喪良稱讚了一句除了人品抱歉外確實很聰明的封德彝,又笑著說道:「既然王世充認定了這道書信的內容是偽造,是我們故意布置給他的書信,那麼他看到我們分兵西進時,心裡會怎麼想?」
「引蛇出洞!」這次輪到已經被陳喪良徹底帶壞的袁天罡首先回過神來,驚喜說道:「王世充看到竇建德即將出兵的假信,又看到我們分兵西進,肯定會認為我們這是想引蛇出洞,設下圈套把他騙出城來加以殲滅,他反而不敢輕易出城作戰。這麼一來,我們的分兵就可以乘機東進攻打虎牢關和洛口倉,不必太過擔心後方告急!」
隋軍眾文武恍然大悟間,陳喪良卻又趕緊搖頭,說道:「不,還遠不止這些!更關鍵的,這道書信上還恰好有一條內容,是王玄應詢問王世充是否可以在關鍵時刻放棄現在已經沒有虎牢關重要的洛口倉,優先固保虎牢關,王世充看到這條內容後,一定會認為我們是想誘使他同意這個建議,然後乘機輕鬆拿下洛口倉,然後王世充肯定會想方設法的給王玄應送去命令,要求王玄應全力堅守洛口倉不給我們空子鑽,再這麼一來,我們更好的機會就來了!」
「殿下,我們還有什麼更好的機會?」屈突通趕緊問道。
「當然是聲東擊西,明攻洛口倉,實取虎牢關。」陳喪良冷笑說道:「反其道而行之,先打虎牢關,關門打狗再取洛口倉!」
盤算了不少時間,一干幫凶走狗才總算是弄明白陳喪良這麼故弄玄虛的真正目的,雖然都很清楚聲東擊西先取虎牢關後取洛口倉不是說說就能辦到,但是出於對陳喪良在坑蒙拐騙?面的絕對信任,眾幫凶還是紛紛點頭稱善。然後很快的,陳喪良先是吩咐封德彝替自己偽造書信,又向房玄齡吩咐道:「喬松兄,我和段達的關係你清楚,替我寫一道書信給段達,勸他幹掉王世充開城投降,語氣儘量誠懇點,封賞也不妨給大點。」
房玄齡唱諾,然後又有些擔心的問道:「殿下,這道招降信怎麼送進城裡交給段達?我們沒辦法把書信直接遞到段達手裡啊?」
「誰說我這道書信是要給段達看的了?」陳喪良笑著反問。
「那是給誰看的?」房玄齡又是一楞,然後看到陳喪良臉上的猥瑣奸笑後,房玄齡也很快就醒悟過來,一拍額頭罵了一句自己夠笨,然後馬上就替陳喪良寫信招降段達了。
…………
於是乎,該發生的事當然就在晚上發生了,當天晚上,還是王玄應從洛口倉帶來的那個使者,帶著書信乘黑摸到了洛陽皇城的西面城下,高聲表明身份要求入城,皇城守軍用吊籃把他絞上城後,那使者也很快就得到了王世充的親自接見,鬼扯了一通他驚險萬分的送信經過,然後立即向王世充雙手呈上所謂的王玄應親筆書信。
再然後的事就十分簡單了,打開寶貝兒子的書信看了內容發現沒有事前約定的防偽暗記,心下通明的王世充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馬上就喝令衛士將那倒霉使者拿下拷問。然後還沒等王世充的衛士動手,那知道事情不妙的倒霉使者就已經竹筒倒豆子一樣的做了坦白,說明自己在路上曾經被隋軍將士拿下,還得到了陳喪良的親自接見,被陳喪良用金銀官職收買變節才又跑來送信用計。
倒霉使者交代得很徹底,還連陳喪良早已經拆開過書信觀看內容這樣的細節都向王世充做了報告,同時也報告了王玄應已經在洛口倉和虎牢關公布竇建德即將親自提兵來援的喜訊。然而很可惜,老奸巨猾的王世充卻是說什麼對不敢輕信他的任何一句話了,一邊繼續盤問各種細節,一邊喝令衛士仔細搜身,再然後無比自然的,陳喪良寫給段達那道招降信,也就順理成章的從那倒霉使者的衣服夾層里搜了出來。
再接下來,那祖上不積德偏巧碰上了陳喪良這個陰損貨的倒霉使者就是長一萬張嘴也說不清楚了,他所說的每一句大實話也就馬上都變成了可能受陳喪良指使的胡說八道。所以儘管那倒霉使者一再聲明他穿的衣服是陳喪良新賞給他的,疑心大起的王世充還是不肯再相信一字半句,除了下令把他押到殿外重刑拷打審問口供外,王世充自然如同陳喪良所預料的一樣,拿起了那道事實上是真書信的偽信細看琢磨,研究不孝女婿此舉的真正目的。
不能說王世充笨,也不能說是陳喪良高明,完全就是人性使然,在知道書信是偽造的情況下,聰明過人的王世充就只能是反過來琢磨研究這道書信。接著更加順理成章的,王世充很快就斷定不孝女婿在近日內有所行動,還很可能是示敵以虛引蛇出洞,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上當中計!再然後很快的,洛口倉很可能在近日內遇險的判斷,便立即出現在了王世充的腦海中。
效果比陳喪良期待的還好,王世充很快就叫來了三名心腹衛士,讓他們化裝成普通百姓連夜出城走不同道路去洛口倉給王玄應帶去一道口諭:「優先固守洛口倉!可以適當抽調一些虎牢關軍隊加強洛口倉防禦,陳賊在近日內很可能會偷襲洛口倉!」
三名衛士應諾,把王世充的口諭背熟之餘,又有衛士小心翼翼的說道:「陛下,陳賊軍隊封鎖嚴密,卑職等如果過不了陳賊封鎖,能否立即回城?」
「放心去吧。」王世充微笑收到:「陳賊的封鎖是很嚴密,但朕可以斷定,你們今天晚上一定會很順利的突破陳賊封鎖,因為陳賊希望你們去給朕傳旨。」
三名衛士將信將疑的應諾間,王世充又給他們每人準備了一道內容相同的假信,預防不孝女婿故意放走一兩個又抓捕其中一個,讓衛士在不慎被俘時可以獻上書信換取活命,尋機再脫身回來,但見到王玄應後必須說明不必看這道假信。三名心腹衛士見王世充安排周全,這才放心告辭離去。
「小賊,敢和老夫玩心眼,你還嫩了點!」這是王世充的心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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