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陣!」
「進!」
「停!」
「曲!」
「攏!」
「圍!」
江邊地面空曠,虬髯漢子的聲音中氣十足,雖然聽起來有些低沉卻極為有力,無比清晰地傳入到同伴和圍觀眾人的耳中。
王縣令、杜仲方、杜晨風、樊大熊、張公子,傅家的一干人,還有圍觀的平頭百姓,人數頗多,很快也圍成一個規則的圓形,緊緊地盯著正中間的盾陣。只有幾個王縣令提前吩咐過的公人,游離在人圈之外,警惕地望著江邊,以防有更多鱷魚爬上岸來。
陣形隨著虬髯漢子的口令不斷變化著,列陣的六人動作整齊劃一,顯然來之前已經訓練過多次。
六個人,六面盾牌,像一條粗短卻靈活的大蛇,在地上蹦躂著,舒展著,變換著身形。在虬髯漢子條理性和步驟性都極強的口令指揮下,六個持盾者很快便形成一個整齊的正六邊形,十分順利將那條鱷魚圍在陣中。
還有兩人手持套索,始終站於虬髯漢子身後,不受口令影響。
看到鱷魚這麼快就被圍住,人群里發生一片歡呼聲。
王縣令臉露喜色,剛才一直緊繃著的神經也稍稍有所緩和。
張公子則緊緊握著拳頭,用力地盯著那些盾牌。如果目光可以化為實質,他此時的目光一定可以穿透那些結實的盾牌,殺死那條被困在盾陣中間、正右左逃竄而不得的鱷魚,藉此挽回自己的名聲。
「收!」
虬髯漢子又是一聲充滿力量的吼聲,六面盾牌齊齊往前推進約一臂長,正六邊形很快便縮小了一大圈。
周遭的空間一下子變得十分逼仄,被困陣中的鱷魚變得愈發煩躁起來,張著森森大嘴不停地四處亂竄,卻一次又一次地被冰冷的盾牌擋回。
前幾日江邊那場盛事,鑼聲退鱷的創舉被老百姓們爭相傳頌,傅家大小姐的V字盾陣也被人津津樂道。
不過,百聞終究不如一見。
聽別人說得再怎麼精彩再怎麼逼真,卻終究是別人的精彩,別人的逼真。當那些口頭上的生動描述,此刻終於出現在眼前時,圍觀的百姓們一個個都大呼過癮。自古以來,兩軍對戰,排兵布陣的故事從來就不缺乏,代代口耳相傳,引人入勝。可是,以陣形對付鱷魚,絕對可以說是前無古人,聞所未聞。
這樣的創意,竟是出自一位女子之手,怎不叫人嘆服。更為難得的是,想出陣法的傅若蘭,此時也正在場邊,與他們一起圍觀。
新奇而少見的陣法,兇狠而神秘的猛獸,美麗而聰慧的女子,還有兩位富家公子間的恩怨過節、爭風吃醋,甚至那兩位看過去一團和氣的官老爺隱隱間的勾心鬥角,這其中任何一點,無不充滿了話題性。今天這裡發生的任何事情,可以想見,一定很快就會傳遍這個不大的縣城,所以眾人此時無不雙眼圓睜,緊緊地盯著場上,生怕錯過任何可能成為談資的細節。
這樣的大場面,自然不會有人注意到林錚這種小角色,雖然最近這個名字經常在城中許多人的嘴邊出現,但見過林錚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此時,穿著一身家丁裝的林錚,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靜靜地站在人群中,有些惋惜地望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對於其他人來說,他只是個有幸能一起目睹今天這一切的家丁,僅此罷了。
但對於他身後的那位大嬸來說,他便有些……討厭了。
大嬸手裡拿著一把剛買到手的蔥,回家途中聽說有熱鬧可看,便一路拿著蔥直奔江邊而來,路上跑得急,還掉了不少,兩個銅子買到手的蔥,眼下只怕只剩下一半了。
不過大嬸終於趕上這無比精彩的場面,剛才的心疼瞬間化為烏有。
「誰家的家丁,長這麼高幹嘛整的,還戴個家丁帽,光給老娘看你後腦勺不是?……說了這麼多還不識相……快給我讓讓啊!」
「襪,大嬸,你……你踩到我的腳了!」
「踩便踩到了,叫什麼叫?你是哪家的家丁?張家的?還是杜家的?」
這位拿蔥的大嬸真是極|品啊,踩了人還這麼猖狂!林錚回頭看了一眼,心裡默默嘆服道。
大嬸想必是附近出了名的潑婦,嗓門粗得很,旁邊的人見是她,紛紛避讓開去,原本擁擠的地方反而有些寬了,拿蔥的大嬸連忙趁機擠上前頭來。
張二礅轉頭望了大嬸一眼,小聲地說道:「錚哥,那可是遠近聞名的常大嬸,別惹她。快跟俺說說,張公子這法子,你瞅著能成事不?」
林錚往旁邊挪了挪,儘量把自己的身子離大嬸遠一些,這才輕嘆了一聲道:「雖然我也希望他們能成功,不過,只怕事與願違……」
「為什麼呀,林錚,他們好像快要成功了!」站在張二礅旁邊的棠兒聽到林錚的話,也側過頭來,不解地問道。
場上,六人盾陣將鱷魚牢牢困住,一直游離於陣外的兩名套手,也開始透過盾牌間的縫隙,頻頻觀望著陣中那條鱷魚的動靜,尋找著適合出手的時機。
兩根竹竿已經從盾牌間的縫隙伸入,竹竿頂端的那兩個索套慢慢地靠近鱷魚。
張二礅和棠兒都斜著身子,緊張地望著場上,他們所站的方位角度有些不好,經常看不清盾陣內的情況。
林錚見他們兩人顯然都抱著極大的希望,雖然不忍心打擊他們,卻還是忍不住搖了搖頭道:「很難成功的,你們倆最好別抱太大希望……鱷魚的可怕,遠遠超過你們——呃,還有他們的想像……」
動物園裡因為定期要給鱷魚體檢,所以這樣的陣勢林錚也見過多次,前幾年園裡人手不夠的時候,他甚至還親自上過陣。
要想讓鱷魚就範,不打麻|醉針的話,至少需要四個人通力合作。
注意,是四個非常熟悉鱷魚的專業人員,所用的工具也都是專門訂做的,雖然原理與張公子的索套有些相似,不過材質絕對都是頂級的,絕非古代的麻繩、竹竿可比。
要知道,鱷魚被逼得急了,特別是它們最具攻擊力的嘴巴被套住之後,一定會在地上瘋狂地翻滾身子以求擺脫束縛。這畜生的力量本就十分驚人,拼盡全力之下,產生的扭力非常巨大!
「我說這位家丁兄弟,你到底是哪家的家丁,就不能說點好聽的?若是給這幾位大哥聽著了,豈不是打擊他們的士氣?……喂,跟你說話呢!」大嬸拿著手裡的蔥,戳了戳林錚的手臂。
林錚:「……」
大嬸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麼,恍然大悟道:「老娘知道了!你一定是那位杜公子府上的家丁吧?一定是!我說小兄弟,你們家杜公子與張公子的過節呢,我也聽說過……」
林錚攤了攤手,無奈應道:「這位大嬸,我也只是客觀分析罷了……其實呢,我不是杜府的家丁,當然也不是張府的家丁,我是——傅府的家丁……」
大嬸正待再反駁他幾句,忽然聽張二礅指著盾陣中央大叫道:「快看,套上了!終於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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